“對了，中央最近有啥大生意沒有？對外貿易的。”
張浩南給禿頭老漢的倒酒的時候，老頭兒手指搓着花生米，眼神很是期盼地問道。
“貿促會可能會跟歐盟委員會談個大生意，估計就這兩天，政務院就會批准。”
“噢？日期呢？定了沒有？”
根據經驗，魏剛覺得這個生意起碼二十個億歐元以上。
“來年四季度吧，肯定要過了國慶節，估計不是十一月就是十二月。”
張浩南其實也沒記得太清具體時間，不過政務院就這兩天會批准，通告應該也會批准之後馬上公佈。
“現在幾點了？七點一刻……電視放新聞看看，要有估計今朝就有。”
禿頭老漢瞄了一眼手錶，讓張浩南打開電視。
“堂兄。”
等這一段新聞過了，禿頭老漢這才道，“噢，這個應該就是今年國慶節之後的事情。沙城報名的企業也蠻多。”
張浩東雖然更加魁梧高大，卻沒有張浩南的冷酷。
“……屆時，歐盟將組織十五個成員國的四百多家企業、中方將組織六百家中國企業與會。”
“部隊沒有米飯？”
兩人都是看了一會兒新聞。
張浩東勾了一下條凳，然後一屁股坐下，一手拿着饅頭，一手拿着筷子，“當兵這幾年，別的都不想，就想吃飯。”
“洗手拿只碗，竈臺上有饅頭，電飯鍋裡有熱飯。”
“……經政務院批准，中國國際貿易促進會將同歐盟委員會合作……”
熄火後，車門開了又關，下來一條大漢，接近兩米的身高，讓禿頭老漢愣了一下，定睛一看，便問道：“恁阿大（哥哥）？”
嘭。
搖了搖頭，魏剛倒也沒有跟張浩東憶苦思甜，他也不喜歡搞賣慘那一套，叼用沒有。
“不吃不吃，就中意米飯。”
魏剛對張浩東印象不深，當年拖拉機闖卡的張家後生中，唯一有逆天膽量的，就是張浩南，下手也是最狠最果斷，讓魏剛這輩子都印象深刻。
正聊着呢，忽然外面虎虎開始狂吠，吠到一半“蕪湖”了一聲，聲音也降低了下來。
兩人其實就在鄉下一樓吃個便飯，因爲小孩子吃飽了要去撒歡，就沒有停留，所以現在兩個人還挺冷清的。
電視打開之後，新聞聯播剛好在播報政策通告，先工業後農業然後教育之類，隨後就是播音員說到“中歐將舉辦規模空前的經貿洽談會”。
“有這件事情嗎？”
“三熟的稻還講究啊，產量高就好了。”
“‘沙食集團’也報名的啊，估計你不曉得。”
“魏市長，有空到雷州轉轉，有啥好生意，介紹介紹。”
“……舉辦中國——歐盟合作伙伴洽談會。”
“……洽談會涉及電氣、機械、信息、環保、食品、金屬及工程等七個行業。”
管理層組織骨幹員工順便出差旅遊，只要經費在額度以內，問題都是不大的。
張浩東一臉無奈，“要反覆蒸幾次吃起來纔好吃，不如太湖米，更不要說東北米。不過水果是真的多，吃不完。”
“……”
小趙秘書也沒陪着，去大食堂盡享快樂，免得在這裡吃點花生米都提心吊膽。
躥進廚房的張浩東隨便衝了兩下手，拿起一隻鬥碗，米飯填滿之後，又在竈臺籠屜上摸了兩隻肉饅頭。
做啥都是對的，都是有道理。
上桌之後，張浩南拿着燙壺問道：“要不要吃點酒？”
對此魏剛也已經見怪不怪，這種事情，“沙食集團”管理層應該就是通知一下老闆，反正也不是什麼花大錢。
“好。”
“有，不好吃啊。”
隨後一輛紅色的道奇公羊直接停到了前院場地中。
現在他根本不懷疑，也不急，怕個屁，幾百億呢，天天燒掉一個億，也能燒個兩三年。
放以前魏剛還會跳腳，感覺張浩南在敗家，是故意把企業做壞。
兩人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幫我帶兩隻。”
桌上的湯很普通，就是榨菜肉絲湯，裡面有雞毛菜，不過吃起來是相當的舒服。
魏剛聲音傳來，張浩東索性端了一盤饅頭就走。
張浩東拎着個包進來，看到禿頭老漢，就趕緊笑着擡手打招呼：“魏市長好。”
“哪樣？你是在雷州有說法？”
老頭兒有點意外，既然張浩東敢這麼說，那就說明張浩南在那裡留了點東西給張浩東。
“我阿嫂就是當地人。”
張浩南笑着說道。
魏剛聞言，眼珠子都要鼓出來了，不可思議地看着張浩東，“你怎麼沒被判刑的？！”
“……”
一臉尷尬的張浩東於是老老實實低頭扒飯。
他就不該張嘴的。
然後張浩南就笑着跟禿頭老漢聊起了一樁往事，聽得老頭兒一愣一愣的，更是嘖嘖稱奇：這是一窩宗桑（畜生）啊。
不過他對張家老一輩印象很好，能吃苦也有膽量。
後面兩代人嘛，是真的不咋樣，不當人的太多了。
像張浩南的親生老子，完全就是渣滓，剩下的，有主張的也少，比上一輩差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
當聽張浩南說起張浩東自己參加自己的訂婚宴時，禿頭老漢真是感慨一樣米養百樣人啊。
張浩東這種人，只適合當工具，向善則善，向惡則惡。
“後生，你一個老實人……”
看着張浩東那副腦子不夠用的模樣，魏剛感慨了一聲，想說點警醒之語，但想想還是算了。
找個好老婆，張浩東聽老婆的，也能老老實實掙錢養家；出去闖事業，聽他堂弟張浩南的……也不能說變壞吧，總之也談不上多麼良善。
最終禿頭老漢也就是欲言又止。
張浩南笑道：“放心，我還能害死他還是怎樣？”
“你自己心裡有數。”
魏剛不跟張浩南爭辯，這種事情，沒必要玩嘴皮子。 酒喝完之後，張浩南起身給魏剛盛了一碗飯，小半碗，不需要太多，老頭兒現在胃口沒有以前大，吃菜爲主，米飯一丟丟就行。
等吃好之後，三人這才起身往外走走，一邊散步一邊消食，順便就是讓魏剛燒一支菸。
張浩東陪着來了一根，他可抽可不抽的，就是陪個興致。
張浩南也沒急着喂狗，將虎虎放出來之後，狗子立刻躥出去找了棵樹擡腿做標記。
出門之後，魏剛對張浩東的皮卡很感興趣，“這車子有點大啊。”
“八點零排量的。”
張浩南跟魏剛解釋了一下，“中行送我的，進口過來快要兩百萬。”
“中行有鈔票。”
稍稍陰陽了一下，但老頭兒叼着煙又追加了一句，“不過換我是中行老總，我也送。”
“哈哈哈哈……”
老少三人都是笑了起來。
換一般的車子，張浩東還真是沒辦法開，全尺寸皮卡里面，也就美系這種前排座椅跟一排沙發差不多的，才適合他的體型。
V10的發動機，六檔手動，開起來爽是蠻爽的。
這車挑了個喜慶顏色，大紅的車體，擋泥板也做了點小改裝，看上去像是車體擡升了一樣。
三人都對車沒啥興趣，只是對這車怎麼來的，稍微有點想法。
臨近元旦，天氣也陰冷，魏剛戴了一頂黑色的貂皮帽，倒也不怕禿頭被吹得結冰。
外面散步，就是順便看看吾家埭的變化。
白天有白天的整潔，晚上有晚上的燈火。
入冬五點半開始就亮路燈，其中有些路燈帶太陽能，算是比較新奇的事物，不過並不算好用，只能說夠用，點個LED燈還是綽綽有餘的。
村裡的道路已經全部硬化，上年歲的樹也都做好了保護，竹園原本每家每戶都是分散的，現在都特意連成了一片，打造成了竹海，平房和老舊的樓房都拆了乾淨。
願意住“吾家花苑”的直接過去住，算拆遷，直接給貨幣補償，不用讓拆遷戶額外掏錢買房子。
整體規劃起來，就是很明顯的花園式農村。
鄉間“大別墅”也有，依然是比較傳統的江南樓房，只不過跟以前的磚混不一樣，都是混凝土現澆，還特意做了保溫，屋頂也都統一用了琉璃瓦，看上去就很亮。
目前“大別墅”獨棟還主要集中在原食品廠上班的人家，接下來就是逐步推廣到全村，以原先“五家埭”爲優先。
預計是用三到五年，完成吾家埭一二三村的改造，改造是整體的，“大別墅”集中規劃是有原因的，可以提供冬季集中供暖。
之所以有的拆遷戶願意住在“吾家花苑”，就是因爲“吾家花苑”雖然是經適房，但做了保溫層，並且帶集中供暖。
供暖方式選擇的是熱泵，費用並不算高，跟“大橋養豬場”的溫控費用比起來，豬可能還要更嬌貴一些。
一路順着村道看過去，見家家戶戶門前都停了小汽車，魏剛大概是喝了點酒，情緒上來了感慨道：“老早是想也不敢想老百姓開得起小汽車，現在是趕上趟了。”
“早晚的事情，不過是有人早點，有人晚點。”
“趁早好啊，早開早適宜。”
揹着手的魏剛彈了彈菸灰，然後又抽了一口煙說道，“好，我也迴轉了，元旦到我那裡吃頓便飯，帶上小倌兒。”
“好。”
這光景小趙秘書也吃爽了，出來的時候大包小包拎着，雖然沒有紅包，但是這種鄉下的土特產還是不錯的。
鹹雞鹹魚鹹肉都有，還有各種今年的菜乾，元旦拿去做人情送往，也是剛剛好。
在路邊跟魏剛揮手告別之後，兄弟二人看到魏剛的座駕尾燈消失在了遠處的路口，這才轉身回家。
“你那些保鏢……”
“已經吩咐過直勤阿叔還有古錠。”
“那蠻好。”
張浩東點點頭，然後道，“那個叫武泰安的，不簡單。”
“戇卵一個，不過人蠻好的。”
“蠻好就好。”
此時八點鐘都沒有，放以前，怎麼地都要十二點纔會出去抓狠貨，現在嘛，就算了，早點弄好早點睡。
坐上道奇公羊，張浩南在手套箱翻了兩隻盒子出來，各有一支小砸炮，拿起來看了看，又扔了回去：“不要亂放。”
“武泰安硬要放的，不是我。”
“……”
嚯，這個大郎高低是幹了幾碗藥，不然不至於這樣啊，多少是有點兒大病。
道奇公羊非常顯眼，畢竟這年頭全中國也找不出幾輛八點零排量的V10全尺寸皮，當然在阿美利加也找不出幾輛就是了。
路上開過，沒人會沒有印象。
跟着道奇公羊的，則是張直勤的SUV，副駕駛位置上，坐的不是老婆仲曉慧，而是呵欠連連的古錠。
摸了摸兩肋上掛着的傢伙，古錠將外套緊了緊，然後打着呵欠問道：“張哥，這大晚上幹嘛去？”
“鬼知道他們弟兄兩個想做啥。”
張直勤話是這麼說，但看到道奇公羊直奔曹家方向，他就猜到要幹嘛。
其實他是反對張浩南這麼幹的，但反對無效。
張直勤實在是想不通，侄兒都是這個級別的大人物了，怎麼還要做這種不上臺面的事情？
要是換成他能隨時混個政務院參事，他能幹這種事情？
太掉價了。
然而回應張直勤的，只是張浩南輕蔑的一笑。
他終究是理解不了這個侄兒的。
九點半，曹愛軍躺牀上看電視的時候，還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順順利利出獄，並且平平安安到家。
跟他老哥曹愛民比起來，自己還是幸運的，至少沒有出獄當天就死。
他覺得張家兄弟不會放過他，但是這幾天平安無事，又讓曹愛軍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現在就是個小癟三，張家兄弟現在家大業大，不可能再計較他這樣一個小人物，或許……
事情已經翻篇了？
雖說鄉下曹家的人也看他不爽，但這是無所謂的，等過個幾年，以前私藏下來的資產，再啓用也不遲。
他打算正式“金盆洗手”，不再過問“江湖”，直到自家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張浩東和張浩南就這麼大搖大擺闖入曹家的地盤，在晚上九點四十分，將曹愛軍從二樓臥室像拖死狗一樣，順着樓梯拖到一樓。
曹家所有人都聽到了曹愛軍的求救聲，也聽到了曹愛軍喊的是“張浩南”三個字，然而，原本亮着燈光的人家，反而熄滅了燈火。
將曹愛軍捆了個結實，也不管他冷還是不冷，反正就是扔上了皮卡的車斗。
曹愛軍的老婆根本不敢上前阻撓，她只是站在大門口嚇得面無人色。
“一月六號，自己開喪，不用準備火化。就這樣。”
張浩東跟女人打了聲招呼，掛擋踩油門，揚長而去。
道奇公羊一路開到長江邊，從“沙食集團”自己的碼頭登船，然後順着長江，捎上曹愛軍，直接朝着東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