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間,莫子淵還是沒有回正殿,也沒派丫鬟太監過來與徐子歸說一聲,而是一個人去了外書房。
還是徐子歸久久不見莫子淵回來,便派了人出去打聽一番,才知原來莫子淵去了外書房。徐子歸擔心莫子淵沒有用晚膳,逐派了盼夏過去送。
左右午間時徐子歸用的極多,下午時有趁人不備偷偷用了幾塊點心,這會子並不餓,便留了盼春給自己捏腿,陪自己說話。
盼春一面給徐子歸捏着腿,一面擡頭看徐子歸,欲言又止。
雖說徐子歸是在假寐,也感受到了盼春看過來的目光,不由好笑道:“想要問什麼?”
“娘娘不該派盼夏過去的……”說着,似乎又覺得自己好歹與盼夏曾經在太子府共事過,且都是一等丫鬟,這會子這般說會有在主子面前故意說共事丫鬟的壞話的嫌疑,逐又解釋道:“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盼夏她……”
盼春焦急,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徐子歸笑着擺了擺手,道:“你無需解釋,只把你想說的告訴我就好。”
盼春得了吩咐,低下頭說道:“上次娘娘將奴婢們召集訓示時,奴婢便瞧着盼夏的心大了……這會子姑娘將盼夏派去外書房的。”
徐子歸挑了挑眉,卻是不着急,而是淡淡說道:“不派她去難不成派你去?”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盼春見徐子歸果然誤會,急忙要跪下解釋,卻被徐子歸笑着攔住。
“無妨,本宮不過是說句玩笑話罷了……”
還未說完,藍香便從外面打簾進來道:“娘娘。二姑娘求見。”
“哦?”徐子歸眼裡閃過一絲冷意,嘴角微勾,拍了拍盼春的手,示意她停下,對着盼春眨了眨眼睛,笑道:“盼春,你喜歡聽戲麼?”
盼春不知道徐子歸什麼意思。皺着眉頭往藍香那面看過去。藍香卻是對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因着要互相快速熟悉起來纔好方便伺候,徐子歸特意安排的一個自己的陪嫁配一個東宮或是太子府上的丫鬟一個屋,藍香正巧與同爲大丫鬟的盼春一個屋。幾天的相處下來。盼春也多少了解了藍香,知道她本性活潑,這會子見她調皮的對自己眨眼睛,而徐子歸又問自己喜不喜歡看戲。看來她們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娘娘不和一事是另有隱情的了。
其實這些事情讓不讓盼春與盼香兩個人知道,徐子歸也糾結了許久的。原想着她有藍香紅袖月容月溪四個心腹也就夠了,盼春盼香幾個只要好好地伺候自己,不背叛自己,便也就夠了。待到紅袖她們嫁了人,左右還有侯府帶來的習秋夏末幾個,這些做自己的心腹。也好過不知根知底的盼春盼香好些。
後來徐子歸又想,盼春盼香兩個怎麼也是由着萬嬤嬤親自調教。由皇后親自挑選的人送去的太子府,況且莫子淵在太子府時頗爲重用這兩個,想必這兩個人也是頗有能力的。而在這後宮,當所有人都對自己步步緊逼時,她所需要的,不止是智慧與謀略,重要的,還是多些人脈。盼春與盼香兩個在宮中的時間總比自己長,宮中多的是能說得上話的丫鬟,就比如像現在她想往外散佈出些什麼,有盼春兩個的幫忙,便會事半功倍。
所以徐子歸最終思想的產物,便是讓兩人留下,參與進這齣戲中。也是讓她們知道,在外人看來如今是她徐子歸人生最落魄的時候,隨着大家不待見她,跟着的,便是不待見她身邊伺候的這些人,藉此機會,徐子歸也是要告訴她們,她們與自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逐,細細觀察了盼春的神色,徐子歸纔對藍香吩咐道:“將二姑娘請進來吧。”
藍香應是,正欲出去,徐子歸便彎了彎嘴角,又吩咐道:“盼夏去的時間有些長了,你讓盼香去外書房那瞧瞧,別是殿下因着本宮遷怒了盼夏。”
“是。”
藍香屈膝應是,眼裡卻是閃過一絲狡猾。
待到徐子云進來時,徐子歸早就換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等着她。
她與徐子云向來不和,若是此時她在徐子云面前顯露出悲涼的模樣,倒是讓徐子云起疑了,畢竟換位思考一下,若是徐子云發生了不幸,即使在背後哭的死去活來,也是絕不會在自己面前表露出一分一毫的,雖說兩人前生今世都是仇敵,卻不得不承認,兩人身上流着一樣的血,徐家原本的那份驕傲是骨子裡帶着的,如此一來,她徐子歸又怎麼會在仇敵面前示弱?
徐子歸果然是瞭解徐子云的,這會子徐子云瞧着自己臉上的表情,眼裡明顯閃過不屑。徐子歸倒也不惱,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徐子云,問道:“這麼晚了,二妹妹怎地有空過來?”
徐子云卻是一手撫着髮鬢,一面施施然的笑道:“承蒙皇后娘娘垂愛,留了妹妹在鳳棲宮用了晚膳纔將妹妹放了回來。妹妹看着長姐這兒還亮着燈,便過來看看姐姐,順便請個安。”
徐子歸冷笑,原來這廝是過來邀寵來了。
“妹妹這般可人,能得母后垂愛,全是在意料之中呢。”
“長姐過獎了,”徐子云見徐子歸臉上全是冷笑,以爲自己真的激怒了這位,頗爲得意,眼裡也勻染了笑意:“多虧了長姐,妹妹纔會得皇后娘娘如此垂愛呢。”
這話若是無心的人聽了去,只會以爲是因着徐子歸是皇后的兒媳,因着愛屋吉屋,皇后纔會對徐子云另眼看待的。只是這會子盼春雖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麼隱情,卻也是知道她們娘娘與這位二姑娘並不像表面上那般友愛,逐也就不由想多了——徐子云這般說的意思,不就是在說多虧了徐子歸夠蠢,激怒了皇后。相比之下,皇后便發現了徐子云的聰慧可人,這纔對徐子云垂愛有加。如此一來,卻也是拖了徐子歸的福。
盼春都能想到的事情,徐子歸又怎麼會聽不出來徐子云話語裡的挑釁?只是如今她已經是失了寵的人,自然是不能拿皇后心尖尖上的人怎麼樣,逐只好一臉怒色。冷笑道:“時辰不早了。妹妹且下去吧,本宮要休息了。”
見徐子歸如預想中的那般生氣,徐子云嘴角勾了勾。想着再刺激徐子歸一番,最好讓徐子歸弄出些許動靜來,讓整個宮裡的人都知道徐子歸訓斥了自己,這樣一來。明兒她就能對外散佈出去,徐子歸因着自己失了寵。這會子瞧着皇后對自己另眼看待,徐子歸便對自己嫉妒,這才趁着自己去請安時爲難自己。如此一來,傳到皇后與太子的耳朵裡。只會以爲徐子歸是個妒婦,自然對徐子歸便更是不喜了。
徐子云打得如意算盤是不錯,只是也要看徐子歸買不買她的賬了。徐子歸都是算着時間來與徐子云對戲的。這會子想着盼香應該快回來了,這才讓徐子云回去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剛讓徐子云回去,徐子云眼裡便閃過了一絲得意,正欲再說些什麼時,盼香便從外面進來了。
徐子歸眼裡便不着痕跡的閃過一絲笑意,果然,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娘娘……”
盼香還不知道徐子歸與莫子淵的貓膩,想到自己剛剛去外書房時見到的情景,這會子是真的替徐子歸擔心,雖然她與盼春只伺候了徐子歸沒幾天,可徐子歸待人和善,又因着兩人是徐子歸近身伺候的,這些天與徐子歸接觸下來,都頗爲喜歡這位太子妃的性格,這會子見徐子歸刻意做出的一副溫怒的模樣,心下更是擔憂,吞吞吐吐的不知該如何將話說出口。
“怎麼?殿下可是遷怒了盼夏?”
說着,徐子歸便露出一副懊惱後悔的模樣來,低頭喃喃道:“本宮早該想到的,殿下本就是在氣頭上,不能將本宮怎麼樣,便只好拿底下的人出氣……盼夏她……她還好吧?”
“娘娘!”見徐子歸一臉自責的模樣,盼香一時間便覺得心裡堵得慌,跪在地上心疼的哭了起來。
這次盼香是真的心疼她們娘娘的,瞧瞧她們娘娘多好?總替她們想着,可是盼夏呢,她又是怎麼做的?
盼香奉命去外書房探情況,剛到了門口,便被門口的兩個侍衛攔下,盼香那時還沒察覺出什麼來,只說是奉了太子妃的命過來看太子有沒有用膳。誰知那兩個侍衛都不是什麼善茬,聽說了是太子妃身邊的丫鬟,想到連日來風言風語,以爲太子妃失了寵,更是不將人放到眼裡,死活不讓,若不是靳東恰好如果,想來盼香到現在都還進不去外書房吧。
只是走到門口準備敲門的盼香在聽到裡面的聲音之後,便想着,真的還不如進不來的好,那樣,她就不會聽到那一聲難抑的呻、吟聲,那麼她就不用跟太子妃彙報,那樣,她們娘娘便不會傷心了。
雖說聽到那個聲音,盼香便該止步的,只是她想着既然來都來了,自是要進去看清楚是哪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勾、引了她們殿下,也好回去跟太子妃彙報一聲,讓太子妃懲戒了這人。
這般想着,盼香便敲了敲門,喚了一聲殿下。果然,裡面過了許久,她才聽到了太子那聲“進來”。單從聲音上,盼香並沒有聽到什麼不妥,只是盼香進去之後,卻赫然看見太子在書桌上寫着什麼,而盼夏卻是衣衫不整且氣喘吁吁的站在書桌前替太子研磨,從盼夏的眼裡,盼香還看到了一絲計謀得逞的笑意。
盼香更是氣憤了,只是她不能說什麼,只好強壓了火氣,給太子福了禮,提醒他太子妃還在等他。可太子卻在聽到太子妃這三個字時,眼神便變得冷淡了許多,只是輕蔑的說了句:“回去告訴你們娘娘,她送的晚膳極合孤的胃口。”便將她趕了回來。
如今盼香見她們娘娘這幅自責的申請,且她們娘娘母家的二姑娘還在這兒,盼香是萬不能將實情說出來的,且不說別的,若是讓她們娘娘母家的二姑娘聽了去,豈不是損了她們娘娘的顏面?
盼香不肯說,徐子歸又豈會放過?她本身就是要盼香說給徐子云聽得,這會子不說還要等到什麼時候?逐,在盼香跪在自己面前哭時,徐子歸臉上雖是一面悲涼,卻也是皺了皺眉,口氣中有往日得勢時不容忽視的威嚴:“你若是受了什麼委屈你且與本宮說,本宮自會去替你討回公道,你這般哭哭啼啼的,本宮怎麼知道到底生了什麼事?”
“娘娘……”盼香淚眼滂沱的看着徐子歸,抽抽泣泣的說道:“奴婢知您待奴婢好,只是……”
話還未說完,便被盼春打斷:“姐姐快別藏着掖着的了,生了什麼事便與娘娘說說,娘娘自是會與你做主的。”
盼春自知道了這些事情其中許有貓膩之後,便趁着看戲的當頭好好捋了一下思路,想着她們娘娘失寵許是做給別人看的,所以這會子她倒是不怕盼香說出些什麼有損徐子歸顏面的事來。畢竟她們娘娘是知道分寸的,若是不想外人知道,定然不會當着徐家二姑娘的面一再的問了。她們娘娘這般做唯一的目的,便就是這本身就是給徐家二姑娘下的套!
逐盼春說着,便對盼香使了眼色,繼續說道:“娘娘待咱們寬厚,你若真在別處受了什麼委屈,儘管說出來,娘娘自然會與你做主,萬不會讓人欺負了你去。”
徐子云眼裡卻全是霍霍欲試的,心裡卻想着徐子歸主僕也真是傻,盼香這麼明顯的表情她們都看不出來一定發生了讓徐子歸傷心的事,她們還只以爲是有人欺負了盼香,這些人也真是傻!
再說了,能讓徐子歸傷心的,現下恐怕也只有莫子淵了。逐,徐子云努力抑制住眼裡的幸災樂禍,問道:“盼香姐姐一直不肯說到底生了什麼事,難不成是與殿下有關?殿下他……怎麼了麼?”
徐子歸心裡冷笑,面上卻是給足了徐子云面子——既然人家都給她想好了劇本,接下來若是不按着人家的劇本走,豈不是太辜負人家了?
故而徐子歸一臉哀泣的看着盼香,眼裡全是不敢相信:“殿下他與盼夏……他與盼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