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了什麼歹毒的東西傷了我，我怎麼看不到了？”
白腹妖魚一聲痛呼，眼中的血液噴薄而出，如梨花帶雨，霎時染紅了一片江底。
不過，天羽道人並沒有回答，螻蟻豈能與神龍言語？對於天羽道人而言，白腹妖魚就是一隻螻蟻而已，不值得重視。
直接就施展辣手，輕喝一聲，依然如同雷動九天。
“大衍神卦之震卦。”
一道明光自白腹妖魚的另一隻眼睛中鑽了出來，落在天羽道人紫府丹田中，隨後水中升起一道粗大宛若水缸的雷電光柱炸在白腹妖魚身體上。
這道雷乃是葵水陰雷，借水生木，乙木生雷。
轟！
轟然炸去，巨大的妖魚形體好似爆開了萬花筒，紅的，白的，一起激射，瀰漫開來，江底剎那一片血色朦朧。
“咄！”
天羽道人輕叱一聲，看也不看死去的白腹妖魚，五指如鉤，伸手向祭臺抓去，那祭臺似乎生了靈性，見天羽道人大手轉來，從容射出一道黑色的晶芒，猛然劃破虛空遁去。
“咦？”
天羽道人掃了一眼祭臺離去的地方，心中一陣悸動，好似自己做錯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並且自己做錯的這件事，卻是天地不容的。
一代地仙，絕代天驕，心智自然沉穩宛如磐石。
隨即心緒平靜下來，靜靜地站在水底，滴水不進，白衣勝雪，好似一尊降臨塵世間的仙人。
他把大衍梅花紫薇神卦鋪展開來，細細算去，卻發覺這個祭臺撲朔迷離，魚龍變幻，沒有一絲頭緒。
卦象十分紊亂，甚至產生了一些裂紋，只看得天羽道人心神俱震，雖然算不出任何東西來，不過天羽道人卻知道：“卦亂裂紋，乃是大凶之兆。”
“難不成，這個祭臺將來會造成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天羽道人臉色微變，自己雖然已經是地仙一流的人物，可以悠遊物外，逍遙自在，若是涉及到天下黎民，大勢所趨，也會被冥冥的天譴擊成飛煙。
天譴所至，五雷轟頂，縱然是天仙在世，也不見得可以躲過去。
“罷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也不知道這次出山是福還是禍？是對還是錯?是福的話，說不準就會與天地同壽，步入仙境，是禍的話，也許就要身死道消，魂飛魄散。”
天羽道人靜心澄慮，神行機圓，仍是仔細推算了一番，還是沒有頭緒，輕嘆一聲，周身滿是蕭索之意，不再理會，而是信手一點，一點清光透出，分開水面，信步走了上來。
所謂仙境，乃是仙人之境，傳說真氣境之上是道境，悟道修仙，步入長生不死，與天地同壽的境界便是傳說中的仙境。
“傳說仙境之上還有其他境界…….”
天羽道人悠然神往，壓下心中淡淡的疑惑，白衣勝雪，光華內斂，好一個丰姿絕世的俊朗道人。
到了天羽道人這個境界，步日月無影，入水火不溺，一道清輝閃耀，人已經落在船艙中，船艙中空蕩蕩的，甲板上佛音獨鳴，心有所感，擡頭看去。
法海正在甲板上演繹妙法，卻見天花紛呈，妙語如珠，隱隱有大道和鳴，周遭八位童子佔據八卦方位，按照天地風雷，水火山澤站定，警惕的看向四面八方。
此時的法海正在運轉人間福田，青白色的真氣宛如帶狀繚繞周身，一股清新自然的味道悠然傳來，頭頂上一頁金書貝葉散發着朦朦朧朧的金光，紫氣，金光紫氣中妙語頻傳，仿若佛陀在低吟淺唱。
周遭的船員，乘客都五體投地，面露慈悲，安詳，仔細聆聽着金書貝葉上傳來佛陀低語，好似皈依了佛門，便是最大的歸宿，便是極樂的人生。
低吟淺唱，屬於佛的道德，細細感受，屬於佛的韻味。
淺唱間，金書貝葉逸散出道道佛光，開始覆蓋整個大船，股股祥和，加持的力量自冥冥的虛空中傳來。
“這是佛教的《般若波羅蜜多安心定魂咒》？怎麼會出現在金山寺一個小和尚的身體上？甚至有八部天龍在護持？這是佛門羅漢，菩薩纔有的道行，莫非這個小和尚是佛門大聖轉世？”
船艙中天羽道人眉頭一皺，看到虛空中一尊尊天神，龍王，夜叉的虛影若隱若現，守護在四周，這是普通人所看不到的。
知道法海是利用般若波羅蜜多安心定魂咒安撫衆人恐慌的情緒，不過仍是吃了一驚，心下當即明白，法海必是大有來歷的人。
兩相對照，莫非法海是歷劫之人？
想起剛纔撕破虛空離去的無名祭臺，祭臺是一頭邪龍塑像散發着毀滅的氣息。
天羽道人心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沉重，看向法海時更是多了幾分審慎。
“天，怎麼了，鮮血怎麼染紅了大江？”
不一會功夫，法海收了金書貝葉，佛音禪語消散在空中，唯有道道佛韻流轉，此時人們自安詳的意境中醒轉過來，剛要拜謝法海，便看見大江中一片殷虹，血漿翻騰。
“血，好多的血？這得死了多少生靈，纔有這麼多血啊？千里漂櫓啊……”
船頭上的人議論紛紛，看向船艙，仍是不見仙人顯化，心中不由得恐懼起來，就是歷經世事的船老大也有些拿捏不定。
衆人被般若波羅蜜多安心定魂咒安撫的情緒，頓時又變的浮躁起來。
人生艱難唯一死，生死對生靈而言，便是最大的恐懼。
“快看，好大的一條魚，小山一般。”
血水中不久便浮現出一條山嶽般大小的怪魚，魚眼泛白，顯然已經死了，大股大股的鮮血噴泉一樣自魚目中激射向天空，魚目大若磨盤，鮮血沖天而起，綻放出朵朵血色的花瓣，轟然落下，染紅了一片江水。
“……好冷。”
猛然船上傳來一片倒抽空氣的聲音，衆人只覺得一股嚴寒迎面撲來，都使勁裹了裹衣服，好似剎那間來到了寒冬臘月，大雪翻飛的季節。
大魚周圍逸散出道道白色的精氣，頓時結成一片寒冰，大江上下，頓失滔滔。
“好強悍的一條怪魚，至少已經修到了道境，甚至於度過了龍虎大劫，結了妖丹？就這般死於了這天羽道人的手中，這道人到底是什麼來歷？”
法海站在人羣中，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心中一些念頭慢慢轉動起來，無論這道人是什麼來歷，爲什麼接近自己，自己都沒有能力去反抗，只能仔細留神，暗暗摸清來路。
想到這裡，不知道怎麼地忽然想起了白如玉，那個水一般的女子，溫柔，賢淑，若是她在身旁，定然能夠給自己解說分明。
不過，這疑惑，自己也只能壓在心底，不敢露出半點異色。
按耐住各種想法，法海越衆而出，作獅子吼：“大傢伙不要緊張，這頭妖物，已經被船中的仙人殺死，一切都已經風平浪靜。”
獅子吼，乃是佛音。
“什麼，已經死了？”
船上一下子靜了下來，船老大首先反應過來，壓下對懸浮江中怪魚的恐懼，對着船艙中頓首就拜，高呼：“大仙仙壽恆昌，與天地同壽。”
“仙壽恆昌，日月同輝……….”
“青春不老，不死不滅…………”
隨着船老大頓首，船上的其他人頓時反應過來，若是對於驚走青羊宮還有所猶疑的話，此時山嶽一般的怪魚妖魔都被無聲無息中斬殺，可見船艙中的確是一位仙人。
仙人就在眼前，豈能錯過？
此時，唯獨法海獨立，直視半空，船艙中傳來一聲低沉的嘯聲，清音響徹耳畔。
“入山則仙，入世爲人，淡漠無痕，空闊無邊，至聖無名，真水無香…….”
天羽道人周身霞光縈繞，自船艙中冉冉升起，腳下踩住一朵紫色祥雲，寶相莊嚴，八大童子童女也各自踏空而上，立在天羽道人周圍。
“仙長，我是本朝秀才，將要去趕考，你千萬保佑我名中三甲，到時候我一定會爲仙長建祀立廟，香火永生不斷……….”
人羣中一個讀書人，面目清秀，氣質俊逸，此時見機的早，撲通一聲跪倒，越出人羣，磕頭如搗蒜。
“仙長，我乃是贛南行商，只要你佑護我財運亨通，出人頭地，我一定會讓你的廟宇遍及天下………”
見有人上前，別人也不敢怠慢，紛紛上前祈求。
半空上，天羽道人不經意的微微皺了皺眉頭，這世上百態，仍是沉溺於名利聲色，豈不知到頭來，紅顏白骨，隴頭銅臭，終究是一場空。
不過，也怨不得，舉世滔滔，幾人能跳出紅塵呢？
跳出紅塵，又有幾人可以修的大道呢？
“罷了，罷了。”
天羽道人清音如鳴，甲板上衆人頓時安靜下來，聽天羽說着：“既然相遇，少不得度一場紅塵緣分？”
把手一揮，清光如水，天幕一般灑落下來，衆人頓覺神清氣爽，沉痾盡除，耳旁餘音繚繞：“前生註定事，莫錯過緣分。”
再擡頭，空空如也，哪裡還有什麼道人？只見半空白雲飄蕩，清風習習，萬里長空如洗。
“這頭白腹妖魚，已經修成不死妖丹，全身是寶，你去取了，也算是往日一場緣分善果。”
法海耳旁忽然響起天羽道人的聲音，不知來自何處。
“仙人果然法力無邊…”
法海不由心中暗歎，響起松鶴萬壽山的白如玉，不覺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