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叫王學坤的專家看着這雞缸杯,若有所思地說:“前段時間,我到民間走訪,還真就見過一隻仿品……”
“哦?”
“我當時還覺得造型、工藝幾可亂真。但現在看來……差別還真是大!上回我見着那個,應該是嘉、隆、萬時仿的,仿款顯得筆畫粗重,排列稀疏,圈欄過大,與眼前這隻明顯不同。”
“你們看,”他拿起底款,指給大家看,“這個成化款的不論在字體上,還是在字與字的排列和空間處理上均是相同的,顯得格外飽滿。”
他又說:“一般情況下都是‘大’字要低於‘化’字,‘成’字也稍高於‘制’字,‘年’字均要高於‘明’字,形成左長右短的構圖。雙圓圈及雙方欄的青花顏色深淺不均,而且雙圈一般是外圈色深,內圈色淺;雙方欄則是四角重筆處色深。
“妙妙妙——”聽他這麼一說,雲老爺子立刻興趣大增,喊道:“快拿放大鏡來!”
小夥計趕緊去取了放大鏡,雲老爺子看過之後說:“這個成化款確實有一層雲朦,有氣泡如珠。字的青色晦,胎色透杏黃。好款!”
“各位,你們看,我們店裡有一隻仿的,大夥看看。”雲掌櫃趕緊把一隻仿的放到八仙桌上。
“啊呀呀,雲掌櫃,真是雪中送炭吶!”大家紛紛大讚雲掌櫃。
小夥計這才明白過來……難怪剛纔掌櫃的不見了,原來是去找仿品了!不虧是掌櫃的,想事情確實周到,他心裡暗暗記下了這事,以後若是再有類似事情發生,這事他便要主動去做了。
“看看看看,”王學坤更加興奮,連指着那款說:“這個就是清康熙時期,仿的成化款!”
“這個?‘大’字起筆較高,‘明’字的日字的第四筆,明顯低於‘月’字的第四筆,‘成’字的點雖落在橫、撇之間,但第四筆的鉤較真款爲軟,撇又顯得沒有力量。”
“嗯,”衆人點頭。
王學坤又道:“這個‘化’字的人字邊與七的距離較真款爲大,使‘化’字取中,撇顯得軟,而真款偏左撇硬。‘年’字的第四筆小豎也不像真款那樣與撇相連。‘制’字的衣橫超過了!”
真品與仿品對峙!高下立判!
“高見!高見!”
那邊吵得是熱火朝天,蘇韻和李硯兩人悠閒地品着茶。
這時,那個年輕的專家,突然大叫一聲:“唉呀!這個雞缸杯……是不是……缺了一塊小瓷片!”
他指着雞缸杯的底子,眼睛突然瞪得溜圓,臉色都有些發白了。
“啊?在哪裡?”大夥紛紛低頭去看,雲老爺子趕緊說:“怎麼會缺了一小塊?我們這麼多人看了這麼久都沒有看到?”
大夥趕緊將雞缸杯翻了過來,將它倒扣在桌面上……衆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它,這一看……
果然……
一隻底子和碗邊相接的地方,缺了一塊小瓷片,雖然不怎麼顯眼……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得真切。
“唉!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那年輕人拍着大腿,遺憾道:“唉——就缺了這麼一小塊,就不值錢了!”
“是呀,”王學坤也感慨,“它怎麼就缺了這麼丁點的小瓷片呢?別小看這個小瓷片,要是品相完整的話,能拍到上千萬不止……現在到好,只能按單片的價格來算了,一片若按36萬算,能拍到二百多萬,都算是不錯的了。”
樑思明突然推了推銀邊眼鏡,問雲老:“您這隻雞缸杯是從哪淘來的?趕緊再去賣家那找找,說不定能把這塊小瓷片找回來。”
雲蒼海一窒,這纔想起,這隻雞缸杯是蘇韻拿來的!他剛纔太激動,竟然忘了這杯子,跟他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趕緊站起來,走到旁邊那個桌子旁邊,復又坐下,“韻丫頭,你這隻雞缸杯是從哪淘來的?趕緊帶我們去看看,說不定我們還能幫你把瓷片找回來。”
“什麼?這隻雞缸杯是這位小姑娘的?”樑思明一臉震驚地看着雲蒼海,見他的眼睛正緊緊地盯着蘇韻,這才又把目光慢慢地轉移到蘇韻的身上。
“小姑娘……你倒是說說,這隻杯子,是從哪得來的?”
“對,快說說!”
“是你家裡人收藏的嗎?還是你的親戚讓你拿來賣的?”大夥左一句,右一句,立刻將蘇韻和李硯圍得密不透風。
蘇韻放下茶杯說:“這隻杯子,是在一個地攤兒裡買來的。”
“啊?地攤兒?”那年輕人大叫着問:“在地攤兒買的?多少錢買的?”
“十塊錢一片。”
“啥?你說啥?”
大夥都驚着了!一個個嘴張得有河馬那麼大!
36萬一片的瓷片,她花十塊錢買的?!也太能吹了吧?這麼好的東西,誰捨得賣?除非那人是傻子!
“不可能!這麼好的成化鬥彩,再傻的人也不可能十塊錢一片賣出去!”那年輕人脾氣最爆,第一個就沉不住氣了。
蘇韻淡淡一笑,沒再說什麼。
李硯的手裡捏着一塊指甲大的瓷片,當時小韻塞到他手裡的時候,還告訴他這片東西很珍貴,還神秘地笑着說……這是她送給他的禮物。
定情之物,有送這東西的嗎?他當時還不怎麼明白,現在才知道……原來,這麼丁點的小東西,放到瓷碗上就能拍出千萬以上的價格,若是丟了……價值就會一落千丈!
不過,她給他這個瓷片必定還有其它意思……
李硯想了想,突然笑了,因爲想起了她之前說的一句話。她說:“我就是這個小瓷片,沒放到對的地方可能一文不值,放對了地方,就有很多人趨之若鶩。他們不是看到了它的珍貴,而是看到了它的價值。但是,只有真正懂它的人,纔會明白它存在的意義。”
李硯拉起她的手,將小瓷片握在兩人的雙手之間。蘇韻看着他笑,含情脈脈的……很動人……
王學坤見她不辯白,便問:“這瓷片是你從家裡拿的麼?還是你朋友的?”
這時,樑思明突然說:“你們都誤會了……”他指着杯子的底子說:“這杯子上還沾着老泥和灰塵,如果是家裡收藏的不可能還沾着老泥。沒準真是她從地攤兒上撿的漏兒。”
“……”
一句話堵得衆人差點沒背過氣去。
這時,雲景承從裡屋走出來,手裡拿着一個錄像機,穩步走到蘇韻旁邊,與她耳語一句,見她點頭,纔對衆人說:“今天早上,我約了蘇小姐一起去逛古玩市場,覺得她撿漏時很有意思,就給她拍了一段視頻,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看一看。”
他剛纔在她耳邊說話,就是爭取她的意見,問她是不是要把視頻放出來。蘇韻點頭,因爲……她本來就是奔着出名來的,所以,就沒反對。
衆人滿心狐疑,在看視頻的時候,臉上還帶着一絲不相信的神色。
當他們看到穿着白色t恤牛仔褲的蘇韻和一身黑色休閒服的李硯出現在古玩市場的小地攤前時,紛紛放下疑慮,靜靜地看起視頻來。
他們看到,李硯拎着一隻麻包袋,另一隻手拿了把紫色的小傘,給她擋陽光。她蹲在地上挑東西,他也在旁邊蹲了下來。
蘇韻撿了幾樣東西給老闆,讓他估價。李硯也撿了一樣東西。但是,明顯兩人撿的東西差別很大,蘇韻撿的全是有價值的古玩,而李硯撿的那樣東西,是一個假得離譜的琥珀吊墜。
那老闆很有眼色,知道這男的買這吊墜是要送給旁邊的小姑娘,所以要了個高價,一個假得離譜的琥珀吊墜,他收了八百塊錢。本來以爲他會砍砍價,誰曾想,人家連問都沒問,一句話沒說,給錢就拿走了。
他旁邊的小姑娘,還笑呵呵的看着他樂了一會兒,才把手裡的東西交上去付錢。
老闆見她也是一副老實相,想了想,幾樣東西,一共宰了她三百多塊錢。
兩人各自付了錢,又繼續往前走。他把那個“琥珀吊墜”掛在了她的脖子上。她也沒嫌棄,就這麼一直帶着。他們逛了一上午,視頻就這麼跟着拍。就見她一個攤位,一個攤位的走,收羅的東西千奇百怪、各式各樣……這些東西,他們剛纔也都看過了,全是真品無疑!
視頻裡沒了聲音,御寶齋裡卻炸開了鍋!
衆人的視線都落在蘇韻戴着的那塊“琥珀”上面。
那老闆,還以爲自己坑了人家一個琥珀吊墜,以爲賺了個大的!卻沒想到,人家小姑娘買的那幾片瓷器纔是真正的大漏啊!動輒上千萬!
不過,這老闆也不地道!一個只值五塊錢的東西,他愣敢要八百!也是夠黑的!
這回看了視頻,再沒人說她是拿別人的東西了,再看向她時,這些專家纔開始重新打量她,也許這小姑娘……真有點本事。
現在他們更關心的是那個小瓷片哪去了。剛纔明明看見她買到了的。
雲老爺子突然問她:“今天這些東西,打算怎麼出手?”
蘇韻微微一笑,“今天的,都不賣。”
“怎麼呢?”雲掌櫃的有些心急,“今兒怎麼了呢?你這件成化鬥彩不賣麼?”
蘇韻輕輕點頭,說:“你們收了我六天的東西,也不少了。這件成化鬥彩,我留着送人。”
李硯捏着她的手,突然緊了一下。蘇韻調皮地捏着他的指肚。
“這樣吧,”雲老爺子說:“你這件東西,我可以不收。但是,你想要把它修復好,我可以幫你聯繫孟臣君老先生。因爲,這麼一件珍品,若是給修壞了,可就是太糟踐東西了。”
蘇韻卻說:“我沒打算修。”
“啊?”那年輕的專家眉頭一皺,心裡就覺得這小姑娘太不識擡舉!
他氣道:“不賣,你拿出來顯擺什麼?”
蘇韻眉頭一皺,剛要說話,卻聽李硯突然開聲:“她有權力不賣。”
話音雖平穩,但是氣勢很強大!衆人一窒,是啊!人家的東西,人家愛賣不賣,誰也沒權力干涉。
這時,又聽蘇韻說:“讓你們看了這麼半天,已經算是大酬賓了!雲掌櫃,麻煩你把東西收起來。他們要是再看,我可要收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