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家小院門口,素月穿得喜慶地守在門口,正在殷殷地等着王府的馬車。
崇八則陪在其身側,目光時不時往她身上直瞄。
無他,媳婦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好看的衣裳,還挽了一個漂亮的髮式,怪勾眼的。
以前,她總是冰冰冷的,穿得像男子,頭髮也是怎麼簡單怎麼來,不見女子的柔媚,所以母親特地在過年的時候給她做了兩裳新衣。
一條是粉色的長裙,另一身是淺色的夾裙,配紅色的罩衫,就上面一截,袖口和領口滾了白狐皮。
她穿粉裙時是粉粉嫩嫩的,看上去像一個人畜無害的可愛姑娘。
今天,她穿紅色罩衫時,又多了幾分貴氣,端莊,乍一看,真像是一個富貴門裡的千金女。
這麼好看的姑娘,竟是他的人,他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飄飄然。
素月可不知道自己這個男人心裡在想什麼。
她等啊等!
簡直是望眼欲穿啊!
好不容易啊,終於把靖北王府的馬車等來了。
素月立刻迎了上來:“姑娘,您總算是回來了,昨晚上您可有受傷?”
沒錯,昨晚上發生行刺事件時,素月就在宮外頭,只看到宮樓上大鬧了起來。若不是崇八拉着她,她早飛上去了,就怕姑娘有一個閃失。
問題是,若真飛上去了,那她就會被人當作是細作。當時啊,可把他嚇壞了。
“好着呢!”爲了取信於她,她還轉了一個圈圈,“瞧瞧,沒事吧!”
“那姑爺呢?”素月瞟向跟在姑娘身後的男人。
今天這位爺,穿得可真是精神。和姑娘真真是配得緊。
“哼,他更如意了,現在正走桃花運!走,我們不理她……”
她拉着素月,就往裡頭進。
蕭祁御挺無奈,變臉變得這麼快,真是讓人招架不住。幸好只是做戲,否則他定要難受死。
進了院子,沐雲初和沐雲微迎了出來,淺笑衝蕭祁御福了福:“王爺萬福金安。”
“大姑娘、四姑娘萬福金安。”
“妹夫,萬福金安!”
沐雲韜也喊了出來。
他們把這對夫妻迎了進去。
沐雲初杵在原地沒走,她的目光呀又悄悄地瞄到了阿索身上,他竟沒有穿她給做的衣裳,她心裡挺失望的,落在最後,想問卻不敢問。
還是山桃懂主子的心思,尋了一個機會悄聲問道:“索侍衛,是衣裳不合身嗎?”
阿索這才明白大姑娘看自己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忙道:
“王府現在有規定,所有侍衛和丫環都得統一着裝。”
這是事實。
也是因爲,他不敢穿。
穿了算什麼?
明知她心意,卻還收她東西,他是不是特別渾蛋?
沐雲初這邊,一聽這個理由,心下暗暗一嘆,覺得他一定是在敷衍自己。
她明白的,她對他的那點心思,可以收起來了。
嗯,以後,她不會對任何人動心了,好好的過好自己的日子纔是正道。女子不是非要找一個夫君的。她能做到自力更生的。
阿索瞧見她黯然離去,心底有說不出來的滋味。
*
蕭祁御一進屋,就被老岳丈拉了去,說是要在吃中飯前先殺上一盤棋,不許任何人打擾。
一關上門,沐河就急吼吼問道:“賢婿,昨天晚上什麼情況?”
蕭祁御當即就把情況給細細說了說。
沐河面露凝色,覺得很不可思議:“一下子就冒出四個?”
“嗯。”
“全是陳塘遺孤?”
“沒錯。”
“他們要殺皇上?”
“嗯!”
“唉,這可怎麼辦啊?那些孩子都被鍾回引導着誤入歧路了。”
沐河心裡急啊:“四個全死了嗎?”
“死了兩個,一個重傷,另一個招供,他們就是想爲容將軍復仇。他們覺得容將軍的叛國罪就是皇上給按下的。也不知他們爲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蕭祁御嘆了一聲。這是昨晚上他重刑逼供後得到的結果。
“宮裡還有他們的人嗎?”
“肯定有。但他沒辦法交代出更多。因爲基本上他們是每四個一組。聯繫方式是,在冷宮的一堵牆洞裡,能找到他們要執行的命令。他們這樣做,就是想讓父皇對陳塘遺孤深痛惡絕,如此雙方的仇恨就會越來越重。
昨晚查出這些內情之後,蕭祁御心裡真的是難受啊。
“是啊是啊,這樣一來,皇上還怎麼肯重查當年的真相……”
沐河直拍大腿,心情是無比沉重的,想了想後,又問道:“那個叫謝芒的,她能把她認得的人全認出來嗎?”
“聽她說,他們這些孤兒,被零零散散養在好些個地方,長大後,很多人基本上都不認得了。而她所認得的那幾個。已經全死了。”
蕭祁御再次吁了一口氣:“現在,他們被洗腦洗得厲害,就算她跳出來,讓他們別再執行上鋒指派的命令也沒用。一,他們心裡都被種滿了仇恨;二父皇又不願重翻舊案;三是最重要的,他們進宮時都服了毒藥。謝茫也服了,一個月期滿,要是吃不到解藥,就是死路一條……”
“他們都被這樣控制了,爲什麼還爲那個人賣命?”
沐河實在是想不明白。
“有的可能是因爲仇恨;有些則是爲了保命吧……”
“爲了保命?對了,這事,你有和阿姜說嗎?阿姜能不能解那種毒?”
“能解,但需要一點時間。”
“那就好那就好。能解的話,只要把他們一個個全找出來,就能爲容家軍留下一些種子了!”
沐河感慨萬千道:“當年,容將軍在邊關建了一個村子,讓不少隨軍的家屬住在那裡。那個村子裡,有好幾百號人呢……滿村子都是容家軍的種子啊,想那時,他們若是能健康長成,如今就是另一批保家衛國的好兒郎……”
是啊。
蕭祁御曾在那個村子裡玩過的,光男孩子就有一百多個,加上女孩一百多個,都打小拜先生,識字斷句,練功健體。
如果當年沒發生那樁慘案,那麼,他會一直跟着師父,守衛邊關,而那村子裡的人則會越來越多。
這些人都生着忠君報國之心,將來可以更好的悍衛邊關。
而他一定會和他們一起長大——曾經,師父說過,等他稍稍大一些,她就去幫他組建一支童子軍,由他帶領着,從小就培養默契和感情。
結果呢!
死的死,散的散,如今活着的那些人,就算安全長成人了,也已經不認得對方了。
*
沐雲姜把素月和崇八拉到了自己出嫁前住的屋子,笑着打量素月:“喲,瞧瞧,有了男人,果然是不一樣了,瞧瞧我們家的素素姐姐,以前可是最不愛紅紅豔豔的顏色了,現在竟穿得這麼漂亮,果然是女爲悅己者容啊……”
今天的素月穿得極是好看,害她忍不住要調侃她了。
素月臉上一紅:“是他母親做的,非讓我過年穿。是不是太豔了?”
“哪有豔了,女孩子家家的,就該穿得漂漂亮亮的才行,崇八是不是?”她壞兮兮地睇着眼色。
“對,這樣穿最好看了。”
崇八喜歡她穿得漂漂亮亮的。
“好,那以後,我就儘量穿好看的。”
素月看向崇八,眼底也現出了柔光。
沐雲姜看着微微一笑,“身體好了嗎?”
“已經全好了。今天就能回姑娘身邊當差了。”
素月是急不可奈地想回姑娘身邊。
“纔沒有。之前我是打不過她的。但現在呢,她根本不是我對手……”
崇八在邊上拆她臺。
“那就再養一養。”
時日不長,才十來天,能養到現在這樣一個氣色,足見崇八對她非常之上心了。
“姑娘,你別聽他瞎說。”
素月急了,忍不住瞪了這個男人一眼:“不許亂說話。”
男人只能乖乖閉嘴,媳婦說啥那就是啥吧!
沐雲姜忙牽她的手,一臉正色地說道:“是這樣的,你身體康復了,我才能讓你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你還是在家裡好好養吧……”
“姑娘……”
“你聽我把話說完。暫時呢,我就不把你帶回王府了。我是這麼想的,等過了元宵節,你和崇八呢就一起出去一趟,到走馬渡那邊走走。”
這話讓素月一怔:“去那邊做什麼?”
“素月,你還記得我們在那邊遇到過一個叫朱珠的小姑娘嗎?”
“記得,怎麼了?那孩子說要請你伸冤來着,後來就不見了。”
素月自然是記得的。
“找到她,一旦發現她,必須把她保護起來——現在外頭有人想殺她滅口。記住了,想殺她的人來頭很大,找來的全是江湖高手。所以,你的身體絕對要完全康復了,纔有可能將她護下來,知道嗎?否則,你們三個都會有危險……”
她把情況說得很嚴重。
崇八的面色頓時凝了凝,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一股殺氣,直覺告訴她:這趟差事不好辦。
素月怔了怔。
姑娘是知道她能力的,所以,這說明啊這趟任務真的真的很危險,但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應了下來:
“好,那我不急着回你身邊了。我會在這裡好好養着。等到我覺得好了,我和崇八馬上動身。”
沐雲姜點頭道:“崇八,你好好監督。”
崇八立刻牽起了素月的手,應道:“當然。我會養好她的。出任務時,更會以她馬首是瞻的。”
“你都不問那個人是什麼來頭嗎?”沐雲姜笑着忽這麼問了一句。
“不用問。跟着您,乾的肯定是利國利民的差事……”
崇八不會問的。
如今,這位七姑娘跟的是靖北王,作爲屬下,好好辦事,不多嘴,是本份。
“好,那這段日子你們就在家裡待在,若哪天去辦差了。和崇大媽說,你們去踏青了就行……”
“是。”
爲什麼不把他們帶回府?
原因簡單,王府現在太矚目了,她怕他們會被盯梢。留素月在沐家,顯得不起眼,將來出去辦事也不引人注意。
*
這一天,沐雲姜在孃家度過了愉快的一天,中午在父母家吃,晚上到大伯家拜年。
在大伯家時,本以爲會遇上五堂姐,想不到,大伯因爲怕她見到五堂姐心生膈應,竟生生就把五堂姐送去庵堂陪她母親和祖母了。
至於下午,她還帶着雲姜和蕭祁喆上街買各種過年用的東西。
沐雲初和沐雲微陪同着。
四個人把天都城的商鋪逛了一個遍。
沐雲姜覺得這樣過日子,那才叫過日子,舒服,自在。不像皇宮那邊,每次進宮,總有事發生。
晚上,他們用過晚膳,回到府,總管來報說:
“王爺,王妃,宮裡今天來人了,把雪裳姑娘送到了府上。
“這是長公主的主意,說,雪裳姑娘從小孤苦,既然和王爺相熟,又是爲救王爺受的傷,理應由靖北王府照看最爲合適……
“皇上也同意了……這不,是高環公公親自把人送來的……”
總管說這話時,都不敢看王爺和王妃的臉。
沐雲姜皮笑肉不笑,轉頭看向抱着睡沉的清歡的蕭祁御:“知道了,這是應該的,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府上可有好生安頓好雪裳姑娘。”
“有,長公主讓彩霞和彩蝶照看着呢!”
總管回了一句。
呵,她們這是準備抱團取暖,打算和她這位王妃分庭抗禮嗎?
沐雲姜不再說話,而是先去了主人院。
蕭祁御一如既往先把睡熟的孩子抱去安頓好了,正打算回屋關門。
院子裡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彩霞噔噔噔跑了過來,急切地叫道:
“王爺,您總算是回來了,雪姑娘身上一直疼得厲害。奴本來是想去尋您,請王妃給開點止疼的藥的,可雪姑娘不讓,奴只能在這裡等您了……您和王妃還是去看一看吧!”
“不用。雪姑娘既然能送來王府,御醫又沒跟着,想來問題是不大的。御醫給開的藥用着就能好起來。本王妃乏了,王爺,您自便……”
沐雲姜當即不爽地甩袖而去。
“沐雲姜,你越來越放肆了啊,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麼可以不去看上一看?”蕭祁御怒叫了一聲。
“是你的恩人,又不是我的恩人。”
沐雲姜遠遠扔來一句話。
蕭祁御故意又罵了幾句。
那彩霞聽在耳朵裡,心裡可高興了。
王妃這麼善妒,等着吧,只要王爺對她生了厭棄之心,這往後頭啊,她一個小小庶女,在這王府是不可能有什麼好日子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