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眉看着面前滿臉激動的女子,駱青城對於她的記憶實在有些模糊。
高幹家庭的女子,察言觀色這是首要必備的能力,所以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駱青城對她的模糊印象,想着之前她的趾高氣昂,現在只能在心裡苦澀的嘲笑自己,人家那時候對於她的嘲笑沒有絲毫動容,恐怕就是根本就是沒將自己放在心上,自己在她面前,就猶如一隻螻蟻,沒有多少價值值得去將她放在心上。
想到這些,回想嚮往的生活,周圍的人,無不都是對她阿諛奉承,可是如今,卻是人人避她如瘟疫。
蠕動了好幾次脣,卻不知道開口要跟駱青城說什麼話。
父親被雙規,他們全家人的生活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如今,失去了曾經的揮霍生活,過得貧瘠不堪的日子,這幾日,讓她嚐到了很多苦,她才瞭解到,曾經她的生活,多麼優渥,一下子轉變,讓她不能反應回神。
看了一眼面色越發難看的女人,她慢慢有了印象,華陽休閒山莊,她剛到s省,跟秦牧一塊兒吃飯的地方,遇到的這個女子。
回想着上一次見面時候這個女人的趾高氣昂,滿身傲氣,一雙眼睛幾乎都是俯視着衆人,鼻孔朝天出氣,這個時候,盡然一下子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人就是這樣,前一刻腰纏萬貫,生活奢侈,開始下一刻變得一無所有,便會很難適應,而卓芩兒,顯然便是這樣的。
“你……”
聽着卓芩兒欲言又止的模樣,一雙眼睛裡積滿了水氣,紅脣微張,想要說什麼,但又似乎有很多顧慮,雙眸晃動,心中搖擺不定。
“對不起這位小姐,請你們立刻離開這裡。”保安在唐宸逸眼神的示意下,走到卓芩兒面前態度強硬的說道。
既然都不是業主的朋友,而明顯業主根本就不喜歡這兩人,那麼他們也沒理由對這兩人好言相向。
人普遍都是這樣,見高踩低,似乎從未有過例外。
聽到這話,剛纔本來下定決心準備給父親求情的卓芩兒面色一下子通紅,從小到大,她從來都讓人捧在掌心裡,還沒有吃過這個苦,再加上父親一步一步的越走越高,她的身份也被定位成了高幹家庭的子女,身價不同,走到哪裡,人家都是低着頭跟她說話,何曾受過這樣的待遇,可是這幾天,她嘗得太多。
儘管如此,這一刻當着其他人的面,讓保安驅趕,她還是顯得尷尬之際,牙齒緊咬着紅脣,雙眸通紅,血絲若隱若現,伸手拉着母親,力度很大,這個時候,她的心中憋着一口氣,很難受,想要吐出這口濁氣,正好拉着母親的動作,給了她一個發泄的源頭。
李珊哪裡肯離開,讓女兒拉着,她也使勁搖頭,嘴裡含含糊糊的說着什麼,可是卓芩兒那裡肯聽,自然力道越來越大。
駱青城眉頭皺得很厲害,本身身體未恢復,這樣讓她們拉着,她的身體也有些失去平衡。
唐宸逸見狀連忙伸手拉住駱青城,也不再對其這般禮遇,身上放在李珊那雙緊緊抱着駱青城大腿的手上,狠厲一拍,旋即將其分開。
擺脫桎梏,駱青城後退了幾步,跟李珊這個此刻已經神智不大清醒的女人保持一定距離。
“不要……芩兒你別拉我,你爸是死是活,必須得求她啊。”
“媽你在胡說些什麼啊?”
李珊激動的搖着頭,聲音也不由得提高許多,“她,就是她,他們告訴我,找到她,求她放過我們,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你爸也有可能被放出來……”
聽着這話,唐宸逸面色越來越難看,這些瘋話,如果讓更多人聽到,恐怕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卓龍陽的事情是上面的決定,駱青城要說起來,本身只是一個商人,只不過是秦莫森跟上官德彥的孫女兒而已,李珊這話,如果讓有心人聽到,就算別人知道駱青城的性格,恐怕也少不了用這件事情做文章。
一個官三代,竟然可以左右上面的意思,動搖上面的決定,這樣的大帽子如果扣下來,就算駱青城仍舊不會被人動分毫,但始終,心裡面,會給上面留下疙瘩。
“哪裡來的瘋婆子,胡說八道些什麼,叫保安,把人給弄出去。”唐宸逸顧及着駱青城,所以讓保安多叫點兒人過來,將人給弄走。
可是駱青城卻伸手阻止,“我來試試。”這話,如果讓李珊自己來說,恐怕根本不可能,如果沒有幕後主使,就有個鬼了。
之前她就查了很多人的資料,李珊貴省長夫人,自然也在查詢之列,而這個人的資料,她當是刻意去記了一下,因爲比較奇怪,爲什麼呢,因爲貴爲省丈夫人,她的家世讓人驚奇。
很多官員,就算是草根,但自己的妻子,也絕對身份不低,可是這個卓龍陽的妻子,就是一個例外。實打實的農村戶口,小學都沒讀畢業,典型的農村女人,可是卻一直穩坐卓龍陽這省長的夫人位置,從未動搖過,一方面也表明了卓龍陽這一點做得很好,糟糠之妻不下堂。
但是,也正因爲這樣的學歷,沒有知識文化,自然很容易受人利用,以前是卓龍陽知道所以一直防着這一點,沒讓其他人鑽空子,可是如今不同了,卓龍陽被雙規,經濟方面在做進一步調查,很多人都可以乘着這個期間鑽空子,本身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又因爲丈夫的事情,讓人利用那就是簡而易之的事情。
這樣的大帽子,就算今天他們可以隱瞞,也保不準消息給透露出去,畢竟,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像他們這樣身份的,更注重這些名聲跟風向。
還從來沒有人敢讓她駱青城吃虧,眼底閃過一模狠辣,既然有這麼膽做,那麼就要有那個膽接受惹怒她的後果。
“夫人,我問你一個事兒,行嗎?”
聽着駱青城竟然好言好語的跟自己說話,李珊激動了,雙眸通紅使勁點頭,“你……你問吧,問什麼我都回答你。”
這話讓駱青城臉上的笑意加深了許多,“其實我也沒有多問其他,只是想要知道,是誰告訴你,來這裡找我還可以幫你解決你丈夫的事的?”
原本還笑容滿面,滿臉期待的李珊聽完這話,猛然僵硬了面部表情,那咧開的嘴角,也來不及收回這些表情,過了好一會兒,纔算是回神,目光有些訕訕,雙腿不自覺的往後退。
“夫人,難道不想救你丈夫嗎?”
這話算是戳中了李珊軟肋,面色一白,隨即有些怯懦的擡頭看了一眼駱青城,爾後囁嚅着道:“你……你真的可以……”
不等李珊說完,駱青城便道:“我不是國家首長,所以你說的這些事兒,我肯定幫不了,但你剛纔的那些話,如果真的是有心人而爲之,那麼,恐怕上頭不打算爲難你丈夫,出現這事兒,恐怕就得讓他坐實一個名頭了。”
這話語氣不輕不重,可是卻是字字珠璣,聽到李珊一陣心驚肉跳,原本腦子裡還想着那個人所說的話,讓她一定保密這些,這個時候一聽到關於丈夫的事情,她就亂了套,面色難看的嘴巴張張合合,將具體誰指使她過來的話,都給說了個清清楚楚。
彭強?這個名字,駱青城也知道,s省現任能源公司董事長,更是s省五河縣煤礦改制過程中至關重要的角色之一,五河縣大量煤礦產權都在這個彭強一人身上,而他本身還曾榮獲過“s省優秀企業家”、“s省青年實業家”、“s省十大傑出青年企業家”等等稱號;但這樣一個榮獲多個榮譽獎項的人,在五河縣甚至其他一些地方,又有着“彭皇帝”“彭土霸王”“彭爺”這些絕對霸道的綽號,能夠得到這些綽號,自然是臭名昭著。
據說,他曾經因爲煤礦改制的事情,因爲煤炭價格上漲情況,以諸多理由強行清退多名職工的職工股,眼中侵害到這些職工的利益;而在處理過程中,因爲職工不滿而發生矛盾,他竟然目無王法,直接動用黑道關係,手段之惡劣,令人髮指,不過最終卻因爲警方的維護,而平息了這件事情,但是這件事情所造成的社會負面影響卻很大,至今,在五河縣說起彭強這個人,當地老百姓都會咬牙切齒。
不過這又能如何呢,人家有錢,後臺夠硬,父親是彭應山,s省的黑道之主,地下皇帝,而五河縣叫他彭皇帝,也是有緣由的,他的父親走了,自然幫派是給他留下的,畢竟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而最終,他也會繼他父親之後,成爲s省的地下皇帝。
看着面前滿臉期待望着自己的李珊,駱青城淡淡點了點頭,“你回去吧,你丈夫的事情,聽天由命,我不會從中插手,上面會給你丈夫最公允的對待。”
本來今天來,李珊也沒有抱太大希望,只是想要給自己一個希望,一個盼頭而已,如今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夠得到這樣的回答,她也不敢再堅持,保安稍一用力,就將她給拽走了。
卓芩兒也不敢多留,連忙要追上幾個拖着她母親出去的保安人員腳步,嘴裡叫着,“你放開我媽,我們自己知道走。”
可是保安人員卻因爲她們母女進來而惹到了裡面的業主,火氣正大,聽着這話,又哪裡肯真的放過,硬是將李珊給拖出了好遠,才放開了她。
“城兒,是不是有主意了?”沉浸官場這麼多年了,這些動作唐宸逸還是能夠明白的,心中感嘆,這丫頭腦袋瓜子太靈活,這些事情,一下子就可以讓她聯想到很多事情,看起來,又可以大做文章了。
而這個彭強,他也聽說過,s省地下皇帝彭應山的獨生子,s省能源公司董事長,本身家世就好,幾個姐姐又嫁得好,各方面都很好,因爲這樣的家世,他從來就不是個老實的主兒,時常杜拽這裡賺點兒錢那裡賺點兒錢,這些年下來,黑心錢是賺了不少的,但由於彭家在s省實力龐大,又跟省長卓龍陽相互勾結,多年來勢力盤根錯節,等上面意識到這顆毒瘤需要拔除的時候,卻爲時已晚。
而如今,因爲駱青城這個突破口,將卓龍陽給拿下,那麼脣亡齒寒,彭應山儘管黑道勢力很強,失去了政府執意要針對他,那麼他也絲毫沒有還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如今,彭應山怕是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卓龍陽倒了,他也危險了,如今,如果不是拼死一搏,那麼就是另尋靠山了。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笑看着唐宸逸,駱青城眸光流轉,心思藏得很深,她的很多事情唐宸逸都知道,但唯獨不知道的有一點,而她,似乎生命重來之後,也從未涉及到過那些黑暗的事情,就算有,也是傑森幫忙處理的,可是如今,她卻不打算再這樣,你越是低調,人家越是認爲你好欺負,一些人,就是不能手軟,不能對其視而不見。
你謙讓,人家認爲你懦弱,你的謙讓給人家造勢,更給人家長臉了。
她駱青城雖然還不至於用這些來給自己牟取利益,但也不會讓人給當槍使了,看起來,彭應山這個沒文化的土鱉,並不是有勇無謀之輩,儘管文化不高,但一路走來,頭腦卻是越發靈活,心思多樣,花樣百出,陰狠毒辣手段也讓人聞風喪膽,自身勢力,也還有具備一些的。
不過既然碰到了她,這件事情又做的這樣過分,她也不打算再讓,而這次,她也想要親自去看看這個s省地下皇帝的風采,還有他這個所謂獨生子接班人的彭皇帝是何等人物。
沒有多問,一些事情,儘管彼此關係再親密,只要對方後沒有打算告訴你這件事情,那麼也不能問;這一向是唐宸逸自己的認知。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伸手牽住駱青城顯得有些冰冷的手,“不管做什麼,首要考慮的,是自己的安全知道嗎?”
讓這煽情的溫柔話語給弄得鼻頭髮酸,微風和煦,吹過她的眼,卻還是讓她感覺到難受,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慎怪道:“幹嘛這麼煽情,弄得我們還跟剛戀愛的毛頭孩子一樣。”
唐宸逸聽着這話不贊同了,挑眉道:“怎麼,認爲自己還多老了啊,我們認識時間雖然幾年了,但是仔細算算,恐怕還沒有人家認識到相處形影不離一個月的情侶約會時間多呢。”
心中突然一痛,唐宸逸這話,雖然說是無心,但是她卻聽了進去,他們之間,似乎永遠更多的都是分離,相聚的時間,少之又少,並且來去匆匆。
看到駱青城的面色有異,想着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說,但是這也是事實,不過他心裡從來沒有怪過駱青城,畢竟,他們兩人忙碌,都是彼此,的相互的,並不是一方造成的,而他們之間,並無怨言,年輕,就是要乘着這個時間,好好打拼自己的事業,才能夠在晚年的時候,過得安樂幸福。
而且,更重要的是,人活一輩子,總得做出件什麼事情,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而他們,更是這種人,他們的心太大,勢要把一件事情做好,無限放大,他們希望,在若干年後,都還是能夠有人記得他們,記得他們的名字,知道他們曾經存在過,爲這個世界付出過什麼,作出了怎樣的貢獻。
原本是準備安慰一下駱青城的,眼前一晃,讓他停住了話語。
這個時候,一輛香檳色賓利房車便朝着駱青城跟唐宸逸所站的位置駛了過來,駱青城也發現了這點,朝着車子看了過去。
車上,俞秋伊遠遠也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兩人,心中是高興的,但是卻又忍不住擔心駱青城。
車子剛到兩人面前便停了下來,俞秋伊不等前面秘書開車門,便動作迅速從後座上打開車門下車,兩步踏到駱青城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眼裡滿是責備,“怎麼在這裡站着,身體還沒好呢。”
對於俞秋伊,駱青城也有着特別的感情,笑容深深,“您過來,我要是不出來守着等你,你要是又忙不來了,我豈不是得悶好久。”
“你這鬼丫頭,說好了過來看你,怎麼會不來呢。”這一刻,俞秋伊有種想哭的衝動,兒子給她找了一個好媳婦兒,一輩子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兒子就是她的唯一,她的命,可是如今,她卻也開始體會到女兒給她帶來的感覺了,雖然是媳婦兒,但駱青城的貼心,讓她更感覺,這是個女兒,而非媳婦兒。
她這輩子所擁有的,財富太多,就算每日揮霍千金,一輩子也是花不完了,人走的越高,站得越高,所看到的東西,就越讓人迷離了,周邊的一切,都已經不再真實,沒有人會真的對你好,可是駱青城不同,當初她還未曾暴露身份就曾經接近過這個女孩兒,儘管能力出衆,腦袋聰慧,手段了得,但無論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如何兇悍,她的一顆心,卻難能可貴,始終保持着那份純潔無暇。
這個媳婦兒,是她絕對滿意的,拉着駱青城的手不肯放開,愉悅的心情緩過來後,握着駱青城的手也突然注意到了手中的冰涼,眉頭緊皺,“身體不好卻還這樣折騰,如果因爲我把自己給弄生病了,傷口惡化了,可怎麼辦?你是想讓我自責嗎?”
不同於剛纔的和藹,此刻的俞秋伊,臉色說變就變,語氣嚴肅得彷彿在對待自己的手下,責備一個項目爲好好完善一般。
這樣的俞秋伊,可把剛跟着下車的秘書給嚇得不輕,臉色煞白煞白,不過卻不敢後退半分,站在原位置,精神緊繃,隨時待命,生怕一不小心這董事長拿她出氣而她不能及時反應。
對其他人絕對百試百靈的一面,在駱青城跟唐宸逸兩人的眼裡,卻根本如撓癢癢,激不起兩人的絲毫恐懼之心。
看着母親眼裡的模樣,唐宸逸反倒道:“媽,城兒對你好難道不高興?要不以後讓她改改對你的方式吧。” Wшw.ttκΛ n.C〇
俞秋伊聽着這話氣得直翻白眼,伸手顫抖的指着兒子,爾後笑着對駱青城道:“看看這孩子,現在有了你就一心向着你了,完全把我這個媽撇開了……不求跟你一樣,但至少也得給我發脾氣的空間嘛。”
如孩子一般可憐的軟軟話語,逗得駱青城笑開了花,伸手就如拍衣服灰塵一樣輕飄飄的動作落到唐宸逸的身上,笑看着俞秋伊,“我們打他,讓他不知道天高地厚,讓他不知道尊重您,讓他……”
看着駱青城這舉動,俞秋伊“噗哧”一聲就笑出了聲,無論兒子跟駱青城兩人的態度跟反應,她都很滿意,本身就不是什麼惡婆婆,對兒媳婦兒更沒有想過什麼“爭*”,她一輩子註定了一個人,兒子就是她跟丈夫生命的延續,只要兒子幸福了,她就幸福。
更何況,駱青城本身就很合她的心意,這個女孩兒,她是早早就考察過的,她活到如今這個歲數,最能夠說服自己的,便是自己親眼所見,親自驗證的事情。
就如這個兒媳婦兒,兒子就是她的一切,她權力考察,逐漸的,她發覺,似乎在她的心目中,駱青城已經跟兒子有了相同的地位。
看着眼前這對相愛的璧人,她甚至已經開始幻想,以後兩人互相扶持,相互依賴,一輩子恩愛幸福的生活模樣了。
“媽不求其他,只求你們能夠相互扶持,無論生活如何,都能夠一輩子堅定的走下去。”看着兩人,俞秋伊這一刻突然很想哭,她每天晚上都會拿着丈夫的照片看很久,跟丈夫說好多話,可是,卻早已陰陽相隔幾十年。
而今,他們兩人生命的結晶也長大了,找到了可以給她幸福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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