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曬好的苧麻纖維堆積了半個山洞，蘇十安製作出平整的木頭用來搓細細的麻繩，麻繩纏繞成團，我用蘇十安做的棒針開始織毛衣，打出適當的圈數用正反針法開始織毛衣底部，毛衣主體的部分織麻花樣，我們圍着火堆手裡忙着各自的事。
“之前你講過做裝修工作，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棒針光滑長度剛剛好用起來很順手。
“你還記得小學四年級那次嗎？”蘇十安搓着麻線緩和有節奏很有耐心。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有一天中午，我爸突然來到學校讓我收拾好書包回家，回到家才知道我們又要搬家轉學。”
“就在那天的上午。”
“那天上午，班主任習慣性的發火，我記得只是因爲一件很小的事，那天她從一進教室就氣乎乎的，見到地上有一小塊紙質問是誰扔的。把黑板擦摔在講臺上，沒人承認就停課。因爲後排的男同學椅子挪動出聲音就拎出來讓所有人把紙團都扔到地上，讓男同學一排一排的撿乾淨。我們所有人都不敢擡起頭，男同學一排一排走着撿起所有的紙團，班主任覺得心裡不過癮，當着全班的面說男同學的父親就是個偷雞摸狗的東西，把男同學氣得委屈的哭着背起書包離開了教室。”
“那個男同學就是你。”
“從那天以後，我再沒有回到學校，你也在那天搬家。”
“那個時候沒有勇氣站出來爲你據理力爭。”
“那個時候，我也沒有勇氣，因爲我爸確實是小偷。而我是小偷的兒子，哪怕我從不偷東西，也沒人願意理我。”
“然後呢”
“我爸回家後，覺得念不唸書無所謂，只是這個年紀還不能出去做工，11歲的年紀採礦的工頭也不敢用我，瘦瘦小小的又未成年想做服務員都沒機會。後來就在家附近得山上學着別人怎麼套野雞兔子，春天就上山採野菜，黃玻璃伢子、蕨菜、貓爪子，夏天就採蘑菇，榛子蘑、紅蘑、柳樹蘑、榛子樹成熟的季節就採榛子，下了山就有喜歡山貨的城裡人買，新鮮又比城裡的便宜，也省的我再弄到集上賣了。就這樣日子也能過得下去，我也手裡可以有點錢自己辛苦賺到的錢，我爸還是依舊經常見不到人。再後來，家附近有個平時給人打衣櫃的老木匠，見我年紀大了人也長得壯實了些，平時讓我幫他搬擡些木料教我木匠活。沒幾年師傅去世了，我就到城裡剛開始在馬路邊杵大崗等活，因爲年紀小那裡的人又是成羣結夥的沒少被欺負。白天等活，有工開晚上就睡工地，沒工開晚上就在公園長凳上對付一宿。”
“你沒有親戚朋友嗎？或者你媽呢？”我沒能想到的是那天午後小小年紀的蘇十安在經歷被老師羞辱離開學校後的人生軌跡會是這樣。
“親戚走在路上避開我家人都還來不及，就算路上遇見也是裝作不認識我，我媽早都走了這麼些年我也沒見過她。”忽明忽暗的火光下，蘇十安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彷彿過去的一切只是過去，而他也早已習慣。
“蘇十安，我記得你有陪我看過煙花。”恍然間多年以前的那個少年的面容變得清晰起來，老樓下的石階上坐着一個少年，見到夜空中綻放絢麗的煙火，臉上的笑容純粹而美好。
“你記起來了。”蘇十安擡起頭嘴角的笑容一如當年的那個少年笑靨如初。
“送給你的毛衣，試下。”我把剛織好收邊完成的毛衣遞給蘇十安。
“先織給我的嗎？”蘇十安接過毛衣套在背心的外面，寬鬆的毛衣下襬和袖口用正反針編織螺紋鬆緊，後身是簡單的平針，前身左右各有麻花樣，圓形螺紋領口。此時的蘇十安穿着並不算柔軟的毛衣臉上的笑容就像是平常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