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喪事,不少人是出於好奇心纔來的,也有人因爲與宋家交好;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總之全村的人都來了。
“翠花,你外甥媳婦把個八竿子打不着的死人弄家裡來,你也不知道說一說。”一個來幫忙的大嬸嘀嘀咕咕的和吳翠華說着話。
吳翠華似找到知音了一般,“哪裡會沒說啊!只是我那外甥媳婦是個主意大的,我家男人發話了;我還能說什麼?只有聽着唄。”
一旁的人聽到這話,嘲笑道:“你這舅媽當的也真夠窩囊的。”
吳翠華翻了個白眼兒,警覺說錯了話,哼了哼,“窩囊不窩囊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外甥媳婦是個有情有義的;至少她爲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師傅也能盡心盡力,以後我和她舅舅要是出點什麼事兒,我們也不怕沒人幫襯着。”
衆人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是啊!這楚丫頭以前還真沒看出來是個重情義的。”
“你能看出什麼來?你們家最是避着人家楚丫頭走的,能知道纔怪了。”
“不過,你家楚丫頭身邊帶着的那個男孩兒是誰啊?怎麼跟進跟出的?”一個年紀稍微大一些的大娘偷偷窺了一眼外面跟着楚天意轉的夏琛。
吳翠華伸頭看了一眼,“我家策兒媳婦的師弟,也是死去那老頭的小徒弟;他師傅死了,只能跟着他師姐走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是楚丫頭的親戚呢!”一人搖頭低嘆,“那男孩子也有十六七歲了吧?看那身高估計年紀也不小了。”
“哪有十六七啊!聽我策兒媳婦說,只有十五歲,還是個半大小子呢!”吳翠華撇撇嘴,對於衆人的疑問一一應對。
“唉,對了,宋家大娘,你家大兄弟怎麼還不娶親呢?這都二十四,快二十五了吧?”
吳翠華愣了愣,隨即故作灑脫,“不急,我家家輝啊!現在還在北大讀書呢,娶親什麼的等他畢業安定下來再說吧!”
“真是這樣嗎?聽說徐家那丫頭後悔了,當初就不該退婚;現在她都後悔死了,天天和他爹鬧呢!”一個大娘壓低音量,故作神秘的學舌,“昨天晚上我還聽到徐家在鬧,說什麼宋家輝現在出息了;人家考出去了,以後就是城裡人了,都怪徐漢生要什麼五百塊聘禮什麼的。”
旁邊的大娘拉着她問道:“那今天徐家來嗎?會不會黏糊上來啊?那可有好戲看了。”
“別胡謅,那徐家也是個要臉面的,今天不會來了......”
“誰說不會來了?你們看外面,那不是徐漢生一家三口麼。”坐在竈臺前燒火的大娘指了指外面院子裡的人。
衆人伸頭看了看,“嘖嘖,還真來了,這可是臉皮夠厚的啊!”
吳翠華沒再理她們的八卦,低頭做事。
宋三成把徐家三口迎進門,“徐漢生,這回你怎麼來了?之前我家房子修好辦搬家酒,你可都沒來呢!”
徐家的閨女是個水靈靈的小姑娘,被宋三成一說,臉紅的低下了頭。
“那不是有事嘛!這會得空了,我這不就來把認親錢給一起補上了。”徐漢生渾然不在意他的冷嘲,“三成,聽說你家家輝回來了,人呢?”
“我兒子回來了關你什麼事兒,我兒子忙着呢!你們既然來了,找個地方坐下吧!那邊還有不少位置,我先去招待其他人了。”宋三成說完就走。
大家都已經撕破臉了,這會兒來黏糊勁了。
徐漢生對着他的背影吐出一口塗抹來,“呸,要不是爲了我閨女,我會來?一個死人飯而已。“
“爹,你可別說了,你看看叔叔伯伯們都望着你呢!”徐家閨女拉着徐漢生坐到角落裡。
徐漢生翻着白眼兒,心裡的鬱悶無處宣泄。
晌午到來,宋三成出面招呼衆人吃吃喝喝,楚天意和夏琛守在柳元卜的棺材前,不停給他燒着紙錢。
.......
到傍晚時,在孫先生的帶領下,一路念着經文,將柳元卜下葬。
柳元卜這個穴位,是個極佳的墓穴;按照孫先生的話來說,坐乾亥向巽巳,右水倒左出乙方,對面有山案,坐乾宮爲得位,後代賦有,位列三公也。
楚天意對這個穴位很滿意,雖然師傅沒有後代,但能讓他老人家安安樂樂的安息,她也就滿意了。
見衆人離開後,楚天意拉着夏琛跪在凹凸而出的墳前拜了三拜,“師傅,對不起,徒兒沒能救得了您;希望您能在地下安息,方正天讓您怎麼死的,徒兒會讓他百倍償還,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那陰沉的語氣,整個人都是冷意。
“師傅,您就安息吧!我和師姐會給你報仇的,方家人不讓您好過,我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夏琛發狠的咬了咬牙,想到師傅臨時前所受的毆打和屈辱,心如絞痛。
楚天意沉默的再次磕了三次頭,拉着夏琛給他多燒了些紙錢。
“師姐,我們回去吧!宋家還有不少東西要收拾,讓宋家舅舅一個人收拾可不行。師傅的仇,我們遲早要報。”
楚天意緩緩起身,雙.腿微微顫.抖着,“走吧!”
“師姐,我揹你吧,你這是跪久了,兩條腿都打顫了。”夏琛走到她身前,微微蹲下身來,示意她爬上去。
楚天意一把推開他,“不用。”是她救不了師傅,這些罪是她該受的;如果她能早一個小時找到師傅,她都還有把握救回他老人家。
夏琛心知她內心自責內疚,師傅的死亡讓她心裡多了一個無法卸下來的包袱。
一路上,夏琛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側,以防她雙.腿走路不穩。
回到宋家,楚天意找到了宋家輝,拉着他走到院子裡,“家輝,我師傅的葬禮也辦完了,明天我就帶着夏琛去c省;先安排好夏叔叔的工作直接去a省,就不回來了。”
“表嫂,你不是說要在家裡多待幾天嗎?怎麼這麼快就急着走了,是不是我娘找你說了什麼?”宋家輝目光炯炯的盯着她,想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來。
楚天意搖搖頭,“不是,是我想早點回去了。”
可能也有舅媽的原因,只是這話她不會說;她雖然對舅媽心涼了,但是,舅媽也做到了她該做的。
“那我和你一起走。”
“不用,你先在家裡和舅舅舅媽好好聚聚,時間到了你自己回a省就行;a省那邊還有一個病人每個星期都要鍼灸呢!現在是秦湛師傅幫着忙,我得回去看看。”楚天意找了個藉口。
宋家輝皺着眉,點點頭,“行吧!那你和夏琛先走,我在家裡多住幾天,到時候咱們a省見。”
“嗯。”楚天意拍拍他的肩膀,慢步走進正堂裡,見宋三成和吳翠華坐在一起喝着茶水,“舅舅、舅媽,這這幾天打攪您們了,現在我師傅也下葬了;我也該回a省了。”
“策兒媳婦,怎麼這麼急着走?在家裡多住幾天啊。”宋三成開口就勸,“你和家輝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舅舅,不了,a省那邊還有事,我得先走了;家輝還會在家裡多住一段時間,讓家輝多陪陪您們吧!”楚天意搖搖頭。
宋三成皺眉,“能有什麼事啊?在家多住幾天也不行。“
楚天意看了看吳翠華難看的臉色,嘆了口氣,“舅舅,舅媽,你們勿怪;我在a省軍區醫院上着班呢!有個病人每個周都要定期做一次鍼灸。治療過程中不能斷了鍼灸,否則,所有的治療都會功虧一簣的。”
“醫院裡也還有事,我走的前一天才做完一個手術;那個病人是個白血病病人,我剛做完手術就走了,還沒好好給人家檢查過呢!這會兒回去,也實在是不得已。”
“我看你是對我耍臉色呢!”吳翠華一拍桌,氣沖沖的走了。
宋三成拉了兩下沒拉住,“策兒媳婦,你和舅舅說實話,你是不是還在怪你舅媽?”
“不是,我不怪舅媽。舅媽也沒做錯啥,是我在a省真有事兒;那兩名病人都是不能耽擱的,我既然已經接手人家的病情,也要做到善始善終。再說了,哥現在在軍校,要是抽空回來想看看孩子也看不到不是?”楚天意抓住了雷策。
宋三成點點頭,“既然是這樣,那你明天就回去吧!一個人在路上能照顧得來倆個孩子嗎?”
“沒問題的,回去的時候夏琛也會和我一起回去,舅舅不用擔心。”楚天意側頭看了看堂屋外,“還有一件事,麻煩舅舅和我舅媽解釋一下,我不是因爲她的原因才走的。”
“行了,我知道了。”宋三成點着頭,低下頭抽了口旱菸,“你在車上小心點,夏琛也只是個半大小子,你多注意着點。”
“我明白的,舅舅。”
“你明白就行了,去收拾東西吧!我去看看羲羲和陽陽,明天你一走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們倆兄弟了。”
宋三成緩緩起身,拿着旱菸一邊抽一邊走。
楚天意目送他離開後,方纔在凳子上坐了下來。從懷裡取出門主令,手指不斷在上面摩.擦着,指尖跟着門主令上的雕刻條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