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溫肉?
其實就是病豬、死豬肉。
是挑選的那種病豬、死豬剝皮放血之後,再用一口巨大的鐵鍋煮熟,然後放到門市上來出售的豬肉。
按照相關規定。
生產隊的飼養室,如果出現了病豬,需要立即上報給畜牧站。
然後畜牧站會派出畜牧員,趕到生產隊去現場覈實、給出病理診斷。
接下來畜牧員會當場出具相關手續,以決定將這頭生病的豬,究竟如何處理。
如果是得了“豬肉絛蟲病”,也叫做米散豬;或者是急性中暑的生豬。
這種豬可以宰殺,然後擡到收購站過稱、覈算價錢。
弄完這些,再由收購站的職工用板車拉着,送到食品站的屠宰場,進行分割、高溫煮熟這一系列的後續處理。
然後煮熟的這些豬肉,就可以拿到食品站的鮮肉門市上來出售了。
買這種豬肉,是不需要肉票的。
不過誰要是買回去吃,多多少少還是有一定的安全風險畢竟,豬肉絛蟲屬於是“人畜共患”類型的疾病。
最可怕的是這種絛蟲,人類纔是它唯一的最終宿主。
別以爲用高溫煮熟,就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了,因爲絛蟲這東西的生命力,強大的驚人!
反正中暑、或者是得了豬肉絛蟲病的生豬,可以拿到市面上來出售。
但如果是有豬瘟的那種病豬,那就需要挖深坑,澆上柴油、丟一些木柴燒一下滅菌、撒石灰消毒,然後就地掩埋。
那種病死豬,是不能拿來出售的。
剛纔那位顧客,可能就是因爲她身上沒有肉票,所以跑過來問問、想碰碰運氣。
結果食品站在門市上,今天竟然真還有“高溫肉”出售。
“那就來上2斤?”
顧客試探着問,“2斤得多少錢吶?”
屠夫瞪他一眼,“不能賣給你那麼多,人頭限量3兩,帶戶口本了麼?”
那位女顧客很有可能是聽見了什麼風聲,她顯然是有備而來,所以真還帶着戶口本。
只不過這個時期的戶口本,質量差的一塌糊塗。
就和以前的老舊小人書差不多,是用幾張軟塌塌的、發黃的紙片釘在一起的。
屠夫接過戶口本一看,“你家有6口人,其中3個成年人,3個小孩?”
女顧客陪笑道,“是這樣的,同志。”
呲——
屠夫把戶口本丟回去,“成年人每人限額3兩,小孩2兩.你打算買多少高溫肉?”
“按照最高限額買,得多少錢啊?”只見那位女顧客,喜不自禁的從褲子兜裡掏出手帕。
然後把手帕小心翼翼的一層一層打開,露出裹在裡面的零散鈔票,“多少錢一斤啊,同志?”
“7毛3。”
屠夫從案板底下一個竹筐裡,扯出一大塊紅通通的熟豬肉,“噗”的扔在髒兮兮的案板上,“1斤半,總共1塊零9分5四捨五入,1塊1毛錢。”
“哎哎,好。”
今天運氣好,能夠順利買到不要肉票的高溫肉。
只見那位喜笑顏開的女顧客,把食指和拇指伸到舌頭上舔了舔,然後開始從那一卷零錢裡面,抽出一張5毛的,2張2毛的。
剩下的錢,婦女又小心翼翼的數了4個5分面值的鎳幣。
費了老半天勁,才湊夠了1塊1毛錢交到屠夫的手上.
“伱看什麼?”
屠子見韓曉康一直站在案板前,看那位婦女買肉看的津津有味。
所以屠夫瞪一眼韓曉康,“你以爲聞點肉味,就能解饞?要買肉趕緊掏肉票,不買就站一邊去!”
韓曉康扯扯自己肩膀上的武裝帶,把原本背在後背上、槍口朝下的騎步槍,給扯到肩膀前面。
“同志,你準備買多少肉?”
屠夫臉頰抽搐了一下下,手裡原本是提着剔骨尖刀的.想了想,這傢伙又把刀放在案板上。
隨後開口問,“這位小同志,你是要新鮮肉、還是高溫肉?”
韓曉康不語,而是掏出錢胖子打給自己的那張條子遞了過去。
“原來是餐飲服務社那個死胖子咳咳咳,是錢主任支使過來的採購員啊?”
屠夫瞟一眼門市外面正在排隊的那些人,嘴裡說的風輕雲淡,“兄弟單位的工作人員早說嘛!怎麼能耽擱餐飲服務社,爲廣大羣衆,提供味美價廉飯菜這項工作呢?”
一邊說着,
屠夫一邊彎下腰,從另外一個竹框裡“唰”的一聲,又扯出來一大塊肥肥的五花肉丟在案板上:“你們單位上,昨天預定的是4斤?”
韓曉康點點頭。
畢竟眼前這個傢伙表演的很真,自己一點都不配合他的話,那就得不到滿分了。
至於說天底下,到底有沒有像自己穿的這麼破爛的公家單位採購員?
那倒沒關係,屠夫的解釋,只是一個解釋而已。
至於顧客們信不信這個,重要嗎?
從案板上那把剔骨尖刀,所反射出的顧客們的表情上看,就足以證明大家夥兒還是很相信的。
“哇——”
肥汪汪、油亮亮的五花肉,還在案板上輕微顫動。
饞的後面排隊的那些人,一個個眼睛睜的老大,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好肉啊,這塊肉估計有7,8斤了吧?”
“有,最少也有8斤。”
“哎,只可惜”
究竟可惜什麼?
那位顧客沒說全,但在場的人都知道:要想買到這麼好的五花肉,那是得有過硬的關係才行的!
要是沒有的話,那就眼巴巴的看着吧!哪怕眼饞死了,也是買不到的
買好了豬肉,接下來韓曉康就去鐵器服務社。
這個所謂的鐵器服務社,其實就是以前的幾家鐵匠鋪子,到了新時期之後,就不允許他們各自爲營了。
所以就把這些鐵匠集中在一起,成立了一個鐵器服務社。
同樣的道理,以前扛着扁擔,繩子滿大街攬零活、賺點苦力錢的那些棒棒兒。
如今他們搖身一變,成了“國營搬運服務社”的職工。
好倒是好。
有了組織可依靠,他們以後的生老病死都有了保障。
只可惜,苦了廣大羣衆了.以前誰要搬家、或者是搬運點什麼貨物,直接站在街邊喊一聲:“棒棒兒,過來!”
保管那些人跑的飛起!
但如今不同了,人家是國營職工,誰要用得着他們的時候,還得先跑到他們的單位上,去提出申請、還得陪着笑臉給他們遞煙。
要不然的話.呵呵,沒空!
至於說哪天有空?等着吧,啊,沒事過來問問,說不定就排上隊了.
搬運服務社的服務態度,不太美好;鐵器服務社,裡面也是體會不到“服務”氛圍的。
掛在門口的木牌牌上面,倒是寫着那兩個字。
韓曉康進門,開口問,“同志,請問你這裡有火銃賣嗎?”
“說些啥子話?啷個說話哩?”
正舉着一把火鉗,在那裡仔細觀摩,似乎準備從上面看出一朵花兒來的、那個五大三粗的鐵匠。
頭也不回的說道,“我們這裡是國營鐵器服務社,不是軍火庫。”
一支香菸,從那傢伙眼皮底子下冒出頭來。
“呼呼——”
鐵匠紅彤彤的鼻頭抽動了幾下,“紅梅煙?真香啊。”
放下手中的火鉗,鐵匠扭頭看了看韓曉康,“有你們大隊的購買證明嗎?”
韓曉康把煙遞到他的手上,隨後又掏出自己的《狩獵證明》給對方看。
鐵匠瞟了一眼,隨後從火爐子裡抽出一根燒的通紅的鐵條,把嘴上的煙給點着了,深深的吸了一口,卻半天也不吐出來。
“呼,我們這裡不賣火銃。”
“那你單位門市裡,牆上掛着的那些槍管是幹啥的?”
“那就叫槍管,你總不能叫它槍吱吧?”
鐵匠笑道,“小兄弟,我看你人還挺不錯的,挺會來事兒。所以說嘞,我就告訴你吧,咱們這裡不賣槍。”
韓曉康皺眉,“難道槍托、撞針什麼的,還得我自己去砍樹、找點廢鋼什麼的自己弄?”
“那倒不用。”
鐵匠貪婪的猛吸一口煙,“撞針,扳機,還有裝擊發藥的那個小鐵疙瘩,我們這裡都是全套的。
只不過槍托什麼的,你得去木器服務社,他們那邊都有現成的,哪還用得着你自個兒弄?”
聽到這裡,
韓曉康的心中有好幾匹羊駝,在那裡奔涌而過
原本到鐵器服務社來受一茬罪就夠了,這下倒好,回頭還得去木器服務社,再受那些木匠的一回刁難。
在鐵器服務社裡賣的火銃鋼槍有好幾種,既有服務社裡鐵匠們自己敲打出來的,也有縣鑄造廠生產的。
還有一種最好的槍管,是省城的那些大型機械廠,人家用最先進的車牀和銑牀弄出來的。
這種槍管貴,但是出於安全考慮,韓曉康還是選擇了3支長管。
1支17塊9,3支53塊7毛。
再加上扳機、撞針什麼的小配件,長管一共花掉了韓曉康58塊5毛。
在深山老林裡面混,光是有長火銃還不夠,於是韓曉康又買了3套短火銃的配件。
這又花掉了33塊錢。
謝過了那位鐵匠,韓曉康扭頭去木器服務社,花21塊3毛錢,買了6套長短槍托。
長火銃是5塊錢一套,短火銃2塊1。
至此,這次出山韓曉康總共收入了335塊2毛錢,花掉289塊9。
兜裡還剩下45塊3毛錢,倒也能支撐好一陣子了。
所以韓曉康打算等到明天,趁着振興街道逢集,自己早早的去鴿子市場上,試試能買到多少糧食?
畢竟從現在開始攢錢,意義不大,着手多多的積攢一點糧食,纔是正經。
眼看着在街上的事情也辦的差不多了,韓曉康溜溜達達的就開始往家裡走。
也不知道家裡蓋房子,如今進行的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