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兩個真男人
“韓曉康同志，是你在院子裡嗎？”
等到劉合作滿身疲憊的走到韓曉康身邊，有氣無力的開口說道，“我就估計你不會去住那些國營大招所，害得我跑了不少地方，原來你卻住在這裡.哎，今天可把老子腰都累的直不起來了。”
韓曉康遞給他一支菸，又掏出火柴替他點上，“怎麼，那邊的事情處理好了？”
“好個錘子！”
劉合作狠狠地吐出一口菸圈，眼神之中充滿了無奈，“那兩兄弟根本就無力下葬他爹，在城裡也沒啥能幫得上忙的親戚。
所以那兩個小傢伙商量來商量去，說是請我明天拉着板車，把他爹給送到鄉下去，讓他們的外公來接手這件事情.”
“我肝他麻的你說我這是啥狗屎運氣？”
劉合作忽地發飆，“老子好端端的坐在馬路邊上，吃着酸酸爽爽的涼麪.我踏馬招誰惹誰了我，就那麼好端端的坐着，也能招來一個半的小子，抱着老子的大腿？
好在他沒開口喊一聲爹，要不然的話，老子這一世英名.唉.我曹！”
韓曉康笑笑，沒接話。
當時江躍、江濤兄弟跑過來找人幫忙，坐在路邊的除了劉合作，還有自個兒。
可他們兩兄弟，爲啥就偏偏抱着劉合作的大腿不放？
嘶.難道他們看着自己，不像是一個好人嗎？
但不管怎麼說，總歸只有50%被抱大腿的概率，結果妥妥的全送給了劉合作。
這才使得自己沒沾染上這趟大麻煩，所以現在自己在滿腔怨氣的劉合作面前，還是少開口爲妙。
就像勝利者在失敗者面前，通常應該保持沉默一樣。
直劉牛合作吧嗒幾口煙，隨後拍拍韓曉康的肩膀，臉上滿是歉意的說道，“韓兄弟，明天一大早我還得去拉車，這玩意兒吧，得趁着早上天氣涼快的時候，趕緊往鄉下拉。
要不然的話，那可真就要臭了。所以呢，好兄弟，明天我真還陪不了你去鴿子市場.要不你自個兒去找個寄賣商店？”
韓曉康有點好奇，“怎麼，你真還準備一幫到底？”
“那肯定啊。”
劉合作說的很肯定，“我這個人呢不愛攬事，但如果遇到什麼事情咱也不逃避。
我昨天算是看出來了，江躍、江濤其實是兩個好孩子，表面上看老大江躍，這小傢伙身上有很多社會習氣，有一些不好的行爲習慣。
平常江躍靠着撿垃圾、幫別人乾點零活、跑跑腿啥的，賺個3毛2毛的，賺點零碎錢供他弟弟讀書。”
劉合作微微一笑，“聽到這裡，你是不是會覺得有一種兄弟情深、感人肺腑的味道在裡面？”
“其實不然，江躍這傢伙剛跑過來抱着我的腿的時候，那時候我就看出來了，這小子手腳有點不乾淨。
什麼偷雞摸狗，坑蒙拐騙的事情，這傢伙平常鐵定沒少幹別問我爲啥知道？也不想想我是幹啥的，那傢伙身上那股邪氣，我不用看，聞都能聞出來。”
“不過.這小子骨子裡不壞，如果不是因爲要供他弟弟上學的話，江躍這孩子，好好調教調教，倒是一個能有大出息的好苗苗。”
“家徒四壁，一無所有.”
劉合作嘆口氣，“遇到這樣的家庭，老子還是幫他一把吧誰叫這種倒黴事讓老子攤上了呢？”
“韓兄弟，你知道寄賣商店在哪，進去了之後又該怎麼賣熊皮麼？”劉合作問。
韓曉康搖搖頭。
“寄賣商店”自己倒是聽說過，其實這種所謂的寄賣商店，它和舊時期的當鋪，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只不過當鋪在各種宣傳材料當中，那是舊時期用來盤剝窮人的所在，被定性爲那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所以到了新時期之後，面對有些城鄉居民手頭拮据、您需獲得現金週轉的情況。
這種寄賣商店，便應運而生。
也就是說，那些急需要錢的人，可以拿着家裡面的東西，隨時拿到寄賣商店裡去變現。
還有一些居民家裡，有那種用不上的東西，也可以拿到寄賣商店裡面去“代售”。
在寄賣商店裡，總共有兩種交易形式：代售，和直接賣給商店。
前者，是指顧客先把東西放在寄賣商店，等到人家賣出去了之後，再去拿錢，而寄賣商店只是從中按照比例收取一定的“代售服務費”。
而後者則是寄賣商店，直接給客戶帶來的物品，做出一個評估價。
如果顧客覺得這個價錢可以接受的話，那麼寄賣商店就直接付錢給顧客。
從此以後，這些商品到底能賣多少錢，那就和顧客沒什麼關係了。
這種運作方式，其實和舊時期的當鋪，真還沒有什麼區別。
只是換了個叫法而已。
劉合作見韓曉康搖頭，不但沒有因此而看不起韓曉康，反而還對韓曉康有點刮目相看了：眼前這個小夥子，辛辛苦苦花了那麼多車費，住宿費，飯錢，跟着自己到縣城裡來。
不就是想把他手上那張熊皮，給賣一個好價錢嗎？
可今天晚上，韓曉康和自己一見面，壓根就沒提什麼賣熊皮的事情，好像對寄賣商店也沒表示出很大的興趣。
是一直在那裡追問着江躍，江濤兩兄弟的情況。
這就說明，韓曉康不是那種小雞肚腸，一頭扎進錢眼裡出不來，只會在乎自己的切身利益的自私鬼詭。
不知道在這個時期，大家夥兒的收入都很有限。
人家韓曉康進城，自己的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反倒還貼進去了一塊多錢了。
按照絕大多數人的做派，他只會關心明天該去哪裡賣熊皮，然後怎麼才能儘快回去。
畢竟住在城裡，吃喝拉撒，哪樣不是錢？
若是擱在農村那些、非常小家子氣的人手裡，他們是連1分錢都不願意多花的。
怎麼可能有閒心住在城裡的大車店裡，不去操心自己的貨物什麼時候能出手，反而關心起別人的事來？
通過這點小事，劉合作就能看出來一個人的心胸，至此，他對韓曉康的評價就兩個字：大氣！
“是這樣子的，你可以把熊皮直接拿到寄賣商店裡去，讓他讓裡面的負責人，給你估個價。”
劉合作開口道，“不管他給的是個什麼價錢，你就說你要再考慮考慮，然後你拿着熊皮去另外一家寄賣商店，讓裡面的人再給你估個價。
通常這些寄賣商店裡的人，他們給的價錢都不會太離譜不過，你要注意一點，從第一家寄賣商店裡出來的時候，你千萬不要着急去第二家。”
劉合作開口道，“你得揹着熊皮，到街上去溜達一圈。實在沒事幹的話，你就找一家小飯館，到裡面去點上一份麻婆豆腐，二兩米飯，慢慢消磨時間。”
“因爲這些寄賣商店裡的負責人，他們眼光都特別特別的毒”
“你揹着熊皮去另外一家，讓人估過價了，第二家寄賣商店的負責人，他不用站在門口，親眼看見你從上一家寄賣商店裡出來，這傢伙只需要摸一下熊皮，就能猜出來，在此之前，已經有同行估過價了。”
劉合作笑笑，“所以他給出來的價，和上一家的價錢八九不離十，應該都差不多
這是他們行內的規矩，沒人會去打破它。
要知道，能從舊時期活下來的這些掌眼，他們至少也接受了10多年的訓練，才能出師，獨當一面.所以他們非常非常的注重規矩。
行裡有句話，叫做‘寧可死，不逾矩’，你要不照我說的這種法子去做，就休想能夠得到一個高價錢。”
現在這裡，韓曉康有點好奇，“感覺好像是第一家寄賣商行，他們在這件貨物上面，留了個不爲人知的印記吧？
要不然的話，第二家寄賣商店的負責人，他怎麼知道已經有人對這件貨物做出了估價？”
“內盤！”
劉合作豎起大拇指，“所以我就讓你進個小館子，點上一份味道重一些的麻婆豆腐這些寄賣商店的掌眼，他們到底是怎麼做標記的？這是他們行業裡的不傳之秘，所以我也不是太搞得懂。
但按照我的推測，他們無非就是從這幾方面下手：在貨物某個不顯眼的隱秘角落，做一個只有他們內行人才能認得出來的標記。
要麼就是在貨物上面，留下一些特有的氣味比如說書畫古玩這種高價值的物品，要在上面留下劃痕或者是指甲印什麼的，這種事情他們幹不出來。
因爲做典當行的，他們有個規矩，那就是絕不能破壞書畫古玩的完整性.哪怕只是頭髮絲那麼細的劃痕，也絕對不行！”
劉合作開口道，“就像韓兄弟，你要賣的這張熊皮，其價值也不低。
我估摸着，他不是在熊皮上面，要麼就是眼眶處，要麼就是耳毛處，或者是四爪皮毛的邊緣，留下個什麼印記，到時候你再好好找找。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第一家寄賣商店的掌眼，不可能會在手帕當中抹上一種什麼特製藥水，悄悄的抹在這張熊皮上。
而這種藥水，咱們普通人是聞不到它的味道的，只有他們內行人才能察覺出來。”
在這裡，韓曉康有點明白了：
寄賣商店裡的負責人，要想在自己的熊皮上面，留下某種特定的印記。
無非就是用物理劃痕，或者是自制藥水這兩種方法。
而自己要是按照如何做所說的建議，找一個小飯館，那裡面煙熏火燎的，氣味複雜。
坐小飯店裡，慢慢磨蹭上半天，估計對方噴灑在熊皮上的氣味，也就消除的差不多了。
如果再到第二家寄賣商店去，對方畢竟是人，他又不是狼狗，恐怕也聞不出來熊皮上面，同行所留下來的氣息了。
與此同時，坐在小飯館裡，自己還可以把熊皮拿出來，翻來覆去的找，看看上面有沒有特殊的印記。
雙管齊下，儘量把第一家寄賣商行所留下來的所有痕跡，都清除掉。
如此一來，等到自己再去第二家寄賣商店的時候。
對方就很有可能，能給出一個相對來說比較滿意的價錢
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韓曉康不有苦笑一聲：哎！城裡的套路果然深。
“實在是不好意思啊，這比買賣，和我就沒關係了。”
劉合作看韓曉康接受了自己的提議，隨即把手裡的菸屁股扔在地上，“韓兄弟，從振興區坐車到縣裡來的車票錢，還有今天下午吃冰粉涼麪的錢，我都認一半。”
“只不過，我現在還沒把把這些錢給你。”
爲了自證清白，劉合作把他兜裡的錢都掏了出來，展示給韓曉康看：“喏，我身上大概也就這3，40塊錢現在實在是不敢亂動，。
等我回到振興街道上了，會把錢給你放在死胖子的餐飲服務社，你隨時都可以去拿。”
見韓曉康不語。
劉合作苦笑一聲，“原本那點車票錢和昨天吃冰粉涼麪的錢，總共纔不到1塊，可我”
“劉哥你不用說了。”
韓曉康開口打斷了對方，“我知道你身上的錢，要預備着用來處理江躍，江濤兩兄弟那邊的事情。
看那兩兄弟的樣子，估計他們外公家裡的情況，恐怕也不會太好，要不然的話，也不至於不來管他們家的飢飽。”
韓曉康拍拍劉合作疲憊的肩膀，柔聲安慰他，“唉，沒辦法，你是男人，誰讓你攤上的這檔子事呢？遇到事情不迴避，該出錢就出錢，該出力就出力.劉哥，放心吧，好人會有好報！”
“好報個錘子！老子這輩子見過的好人算了，不說這個了。”
劉合作轉身準備離開，“我也不貪圖什麼回報，還是韓兄弟你剛纔你說的那句話誰叫咱們是男人呢，既然攤上這事兒了，那就想辦法就解決吧！賠了賺了，不去算那賬它乃乃的，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等等.”
韓曉康疾步上前，與劉合作來了個肩並肩，“我和你一起去！”
劉合作駐足，“你去幹嘛？明天不去賣熊皮了？”
“不着急。”
韓曉康笑道，“那只是一張熊皮而已，又不是活着的黑熊.跑不了。我跟着你一起去，別的不說，咱身上好歹還有把子力氣，你在前面拉車，我在後面幫你推一把，總該可以吧？”
“好！”
劉合作也笑了，很滄桑：“是個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