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翠的樟樹沖天高,枝葉繁茂如綠色的大雞蛋頂在樹幹上。
樹下一匹低頭吃草的棗紅馬,繮繩系在樹上。
長青苔的石板上,長眉長鬚穿杏黃八卦道袍的道人閉目打坐。
咚、
石板輕/顫,道人猛然睜開雙眼,似有一雙電光從眸子裡劃過!
前方土石活了似的跳抖。
“地龍翻身?”
棗紅馬擡起蹄子嘶鳴,眼中全是驚慌。
伏地聽,能聽見轟隆隆的碎聲。
“不對!”
騰站起來,發須迎着突如其來的烈風飛揚,他雙目遠眺而出,見前方樟林中百鳥沖天飛起,眼前也有兔狗同逃,螞蟻倒穴,只有蟑螂安穩爬着糞球。
黑白分明的布鞋踩着土黃樹一蹬,黃道袍獵獵作響,雀落枝頭般鑽進樹冠裡。
雙眼如電看向遠處。
略過“徐鎮”的大牌匾,夜色下是黑氣沖天,屍氣大盛!
鎮門樓子的黑磚瓦上,一穿白袍的殭屍擡腳,大咧咧擺一張太師椅坐在上頭。
月墊在背後,黑氣縈繞,還真有幾分混世魔頭的意思。
那頭紫僵擡手一摸腦袋,屍口裂開,任屍牙竄出顯威風。
“孩兒們,殺!”
道人雙眼再下移,先看一片黑水如浪潮席捲來,定眼一看,哪裡是水?分明是數不盡的人頭!
穿青衣,臉上帶着玻璃鏡的教書先生,臉青的也像衣裳,一蹦一跳前行。
戴着繡“福”“富”圓頂小帽,穿手織的喜紅綢緞長袍,套着卸扣釦子短褂,肚大如球,臉僵冒油的跑商的商人也在此列。
還有提拐的,揹筐的,穿土黃圍裙的瘦廚子,沾了一嘴雞毛的老婦。
“一整個鎮的人統統變成了殭屍,好本事!”
道人落下,解開馬繮繩便要逃。
俗言螞蟻多了咬死象。
徐鎮在徐大帥籠罩下百姓們雖然被抽筋扒皮過的可憐,但勝在活的安穩,搬來的人自然多。
加上一眼掃去穿着軍裝的士兵,人頭數不低千人!
千僵出籠,縱然是張天師現世,陶弘景下凡,看了也要頭疼。
“能讓你跑了?”
何成雙目如燈,眼皮一合一擡,正看見騎馬準備溜之大吉的石堅。
他一腳踩在黑磚瓦塊上,轟一腳跺塌了掛着“徐鎮”牌匾的門樓子,身如雄鷹跳崖展翅高飛,一竄便是四五丈!
落地時,雙腳落地但聽轟隆炸響,點着了火藥炸山的動靜。
又竄起三丈多高!
兩三步的功夫便衝到殭屍潮前頭!
他跳的比樹還高几分,對準了騎馬而行的石堅,屍爪下壓撲下,把雄鷹俯衝捕兔學會了七八成!
石堅爬伏馬背上,千里馬撒開了蹄子,奔跑的也是極快,風打的鬍子,頭髮,糊到眼皮上,鑽進嘴裡。
嘴裡頭髮鬍子還沒吐出來呢,石堅聽頭上動靜,擡頭一看心頓時慢了一跳。
白袍被風拍打的獵獵響,一雙屍牙像極了使二刀流的,屍牙裹着黑氣,十指指甲黝/黑如冷鐵,眨眼的功夫便落到石堅面前。
石堅反應自然不慢,他翻身雙/腿窩在胸前,狠狠一蹬!
何成是老鷹撲兔,他是兔子蹬鷹!
兩腿用力踹在了何成的胸口,一股後力竟真的把他踢飛出去!
石堅背下的馬卻哀鳴一聲,四蹄一軟翻滾着栽倒在地,更把石堅甩了出去!
靜了十幾個呼吸,何成又跳來,屍爪沒能插下,就見在地上挺屍的石堅頭髮一根兩根的粘連着豎了起來!
一陣噼裡啪啦的電光閃爍,石堅裝死偷襲一拳,大/腿粗的雷霆正中何成胸口,如一頭公牛頂着何成狂奔,直至撞斷了一棵三人合抱的樟樹才停下。
胸前的白袍已被大量的電熱燙焦點燃,胸前的皮膚更是一片焦黑。
“給我電療戒網癮?”
何成咧嘴一笑,雷電有一絲入體,雖說被他體內的屍氣反撲,卻也消滅了一部分的屍氣。
一拳打掉他的經驗,若石堅能保證一天一夜的雷霆轟炸,說不定何成還真會被耗光體內屍氣,引頸受戮。
“孩兒們,上!”
老孫都喜歡喊猴子猴孫,何成沒必要自己搶着受電療。
在此時已經趕來的殭屍大潮將石堅團團圍住,倒地不起的千里馬死在屍口下。
何成養出來的殭屍雖然比不上普通白僵真的刀槍不入,但也算硬朗,比行僵高上一層,平均等級也在3級左右。
一通青紫電光閃爍,圍成圈的三隻殭屍頓時化作了灰。
“一拳殺三個,確實厲害,十拳殺三十,百拳殺三百,哼!我有三千殭屍,看你怎麼殺!”
別說打一千拳,就是一百拳也足夠累垮石堅的。
殭屍大潮密而不透,一代茅山掌門恐怕要飲恨折戟於此!
屍羣如蜂羣裹住石堅,電光一刻也不敢停的外泄,觸及殭屍,瞬間化作飛灰,可是殭屍們悍不畏死,依舊如飛蛾撲火,硬要用血肉之軀撲滅他!
相較於殭屍大軍,這幾十頭殭屍消耗算不得什麼。
“木樁術!!”
隨着電光一滯,一木樁從天上直立砸下,正中包裹石堅的殭屍羣。
重殭屍被砸翻在地,骨斷筋折。
“哈哈哈!哈哈哈!”
石堅如瘋魔般大笑,單手高舉,五指冒着電光頂/住了頭頂那連他自己都涵蓋在攻擊範圍內的木樁。
他此時看起來極慘,杏黃道袍八卦被撕,皮肉外翻,有紅血淌着。
發冠丟失,一頭長髮張揚如瘋子。
“今日我石堅就要除魔衛道!”
電光化作長蛇,噼裡啪啦將他頭頂木樁劈成兩半。
隨着他大吼一聲,月光突兀的被遮住,何成擡頭看,卻見二十幾根木樁落雨般砸下,撞進屍潮如鐮刀割韭菜,一倒一茬!
轉瞬竟死傷數百!
不過硬招出如此多木樁,石堅一時法力虧損,竟嘴角流血。
“還真當你是修煉了鐵檔功的真漢子呢,原來是個沒蛋的太監”
何成冷哼一聲,跳上樹頭。
再等片刻石堅力乏,就是砧板上的肉,是切片,切丁還是剁成餡兒,全看個人心情。
一夫當關是壯舉,壯舉之後便是壯烈。
石堅死局近乎已經成了定居,不過總有這意料之內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