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衣翁陳芝田背手轉身,身後大青蛇落到地上,化作一青衫美人兒。
上挑的眉尾和含笑的硃砂脣,勾人眼。
“你養殭屍,可有害天理,當心雷曹降妖”他畢竟是仙童,有些話還是耐不住想說兩句。
“雷曹?”
青蛇不屑“王庭高牆裡都被妖魔扒了,怎麼沒看見有雷公去誅殺?”
“也只有這百年”草衣翁知道她說的是朝代更替,仙界放任不管的事。
若非如此,世上怎麼可能會有一頭飛僵跳出來?
只怕他剛一露頭,就有雷曹一道天雷將其劈成焦炭。
草衣翁低頭看着跪倒在地的衆人說道“你們偷聽了天機,如果泄露出去必定嘴啞耳聾,還是把這些事嚥到肚子裡吧”
百姓們磕頭稱是。
隨後草衣翁踩雲離去,青蛇反而停留,扭着柳腰往跪在地上的人羣走。
一些男人看她走路時腰扭的像河邊微風拂動的柳枝,都忘記了恐懼,眼發直的看着她。
“你既然和神仙認識,爲什麼要養殭屍,還派人散播,坑取錢財?”
“哦?人……妖?我那侄子如果還活着,應該和你差不多大了”
青蛇瓊鼻輕皺,像聞到了些味道“不過是扁毛畜生的蚤臭味”
“養殭屍不行?”
青蛇眼神如寶劍看着老道“我讓你每天拿血去餵我那寶貝,你幹什麼了?”
“山娘娘恕罪!山娘娘恕罪!”
老道被捆着,掙扎下一頭磕在石頭上,撞出血窟窿,姑姑流血,眨眼就抹紅了大半張臉,仙風道骨的白鬍子也變作一把紅。
“我……我是偷了殭屍身上的皮肉,出來制殭屍,想多賺些錢……給您那頭殭屍喂血,買雞鴨牛鵝的錢財總得有着落啊!”
“嗯”
青蛇點頭,走到老道身前彎下腰,手指輕輕一勾,繩索斷開。
“謝謝山娘娘不殺之恩!”
老道趴在地上砰砰砰磕頭,也不在乎下面的石頭,腦袋硬撞上去,血漿四射。
嘶嘶~
紅信子猛的捲住老道,大青蛇張口如山洞,一口將老道吞到了肚子裡。
青蛇變回人形,揉了揉微微凸起的小腹“鬧的太大了”
聽她的意思,不是怪罪老道藉此坑錢,而是嫌他鬧的太大引來了仙人草衣翁。
青蛇對着拾兒微微一笑“好了,現在你高興了嗎?”
拾兒剛貼身看着巨蛇,一身汗毛炸起,再看她微笑,全身僵硬,只剩抓着斧頭的手腕發抖。
“有機會下次再見了”
青蛇擺擺手,化作巨大青蛇,如龍一般扎進了天上黑雲裡。
她一離去,衆人癱倒在地,皆渾身虛汗。
大家相互攙扶着回家,對剛纔發生的事卻守口如瓶。
卻有一學生去私塾讀書時,和好友聊起這些‘子不語’來。
聽他講了來龍去脈,其他人都咂舌,驚歎世上有這種大蛇。
“仙人草衣翁我聽說過,沒想到要靠乩仙才能請他來”
也有人不信“你說就在幾裡外,爲何我們只能看見一片黑雲?”
“因爲蛇像龍一樣在黑雲裡躲着,你們當然看不見”書生還在講“山娘娘還說,當今王庭內也被妖魔扒了,最近幾年又有戰亂,號稱九山王的起義軍聲勢浩大,應該是到了朝廷更替的時候。”
“胡說!”
正好推門走進來的先生一甩手中書籍,捋着白鬚怒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國已建國九百年,正值康盛,怎麼可能有混亂?九山王也不過是一羣山賊土匪!你們整天沉溺這些無用的野史怪談,休想中秀才!”
所有人都知道,先生一把年紀卡死在秀才上,一輩子不中舉,雖然每年都考,但每年都失利。
剛纔那學生張嘴,卻發出了“哇,啊,啊”的聲音。
旁人和他說話他也聽不見,已經嘴啞耳聾了。
…………………………
青蛇飛了幾十裡地,踩着雲降下來。
破爛廢墟,爬着苔蘚的外牆上還插着“客棧”兩字,被燒爛的旗幟。
她一腳踩破水坑,一步步往裡走。
最後停在一副巨大的棺材前。
“喂血還算勤快”
青蛇算認同了老道的工作認真程度。
小巧的手掌貼在棺材蓋上輕輕一掀,泡雨水發腫的棺材蓋被輕易地掀開,裡面是一具泛着惡臭的大殭屍。
殭屍聽見動靜猛的站起來,鼻子輕輕抽動。
“那傢伙的屍毒倒是神奇,竟然能煉出你這麼個東西”
她輕輕一揮衣袖,殭屍不安嘶吼一聲倒躺在棺材裡。
再擡手,棺材蓋長了翅膀般飛起來,自動落在棺材上。
煉千頭殭屍,殺上金山寺給姐姐報仇。
這是她一開始的打算,但沒想到……法海已經死了。
“唉”
青蛇嘆一口氣“姐姐,做人有什麼好的?以前我們無憂無慮多好,現在你教會我做人,我卻每天都愁眉苦臉的……”
站到天黑時,頭頂猛的颳起一陣鬼風。
“來了?”
青蛇化作大蛇衝上高空,朝着鬼風追去。
“是草衣翁找來的?”
鬼風突然停下來,從裡傳來一個嬌媚女人的聲音,只聽音竟比青蛇還媚。
“見見世面去”
大蛇點點頭,一雙磨盤石碾大的蛇眼盯着鬼風。
“正好一起去吧”
鬼風散去,顯露出一身姿妙曼的紅裳女人,只是脖子上一條紅線十分眨眼。
“他還找了誰?”青蛇化作人形,卻與女鬼王拉開了些距離。
“枉死城的黑山老妖,蘭若寺的樹妖姥姥,聽說還有鬼界大鬼王……恐怕草衣翁沒那麼大的面子。”女鬼王不在意青蛇的小動作。
“那可真是大陣仗”
一妖一鬼,一前一後疾行。
有一座孤峰獨享月光。
兩者落在月光下還未站穩,就聽一陣敲鑼打鼓聲傳來。
有一隊鬼影,騎着鬼馬,駕着馬車踏月而來。
前頭是四個扛着倚仗牌,穿紅紙衣裳的小鬼。
再往後是四個嗩吶匠,敲鑼隊,打鼓隊。
伴着鬼音,陰風陣陣。
再往後是上百穿黑甲的陰兵。
“是黑山老妖”
青蛇聽身旁女鬼王說話,奇怪看了她一眼。
她成爲“人”後,對人的感情很敏感,剛纔女鬼王的意思可沒半分恭敬,反而十分的不屑。
大隊陰魂已經如紙灰一般飄落在山頂上,陣仗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