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城，冰天雪地的。
今天天氣預報是大雪天氣。
一開始只是稀稀疏疏的雪粒飄落，緊接着雪片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整個天空似乎都完全被佔據了。
地上已經出現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這麼大的雪，要是出現在南方，絕對是災難性的。
不過對於鶴城而言，屬於稀鬆平常，鶴城一年像這麼大的雪，總是要經歷十幾二十次，甚至更大的雪，每年都要經歷一次。
竣工儀式，自然不會是在露天舉行，而是在室內舉行。
辦公樓大型會議室，舉行了這個儀式。
各個參建方，向未來科技集團遞交了一階段竣工驗收報告書。
這個儀式，顯得非常地莊重。
質量終身制，可不是說說而已。
一旦出現質量事故，那是要人命的。
這麼大的生產基地，涉及到的投入多達二三百億，各個指標都是得滿足國家規範要求。
比如供暖，比如抗凍，比如抗雪災.
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就是預防火災。
水火無情！
不管是水災還是火災，一旦爆發了，那麼個人在水火面前都會顯得很微弱，微不足道的那種。
在試運行儀式上，市裡、省裡的領導分別發表講話。
市裡的領導彙報了周邊配套工程的建設情況，一個生產基地，可不是生產基地建成就可以了，需要政府配套的工程也是很多的。
道路工程、通電工程、通水工程、通信工程
更何況，規劃的調整，飲用水源、飲用水廠、工業用水等之類，可都是會大規模增加。
地方配套工程沒做好，那麼生產基地建成，也只能乾瞪眼。
沒有充足的電力保障，工廠就無法正常運行。
沒有充足用水保障，工廠也只能無奈限制產能。
更不要說，還有各類型學校的建設，這事關着職工子女的教育。
爲了這些配套工程，據說鶴城向銀行貸款了三百億元。
至於這三百億元，有多少是落實到工程上面，那就不得而知了。
雖然來鶴城的次數不多，但是從聶小雨、老丈人、丈母孃口中，蔡晉也知曉一些鶴城當地的一些尿性。
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不管是南方還是北方，總是少不了有人去伸手。
而且北方這種事，還更嚴重。
投資不過山海關，雖然讓東北人感到憤怒，但是這裡面蘊含的又有多少其實是一種無奈。
東北三省差不多一億人，受教育程度是全國出了名的高，地理位置也是相當優越，誰又不想開發這個市場，從而賺更多的錢？
可問題，以往碰壁的人太多太多了。
這一次，上面的決心很大，比如鶴城這裡、省裡面，都有不少是從南方沿海城市調過來的幹部，就是爲了藉此契機，打破以往的僵局，想要激活這裡的改革。
蔡晉聽得很認真，然後很無語，一年時間，該完成的工程竟然還不到三分之一，這放在他們那裡，簡直是不敢想象。
時間就是生命、時間就是金錢！
這個道理，彷彿在鶴城失效了一般。
之前鶴城、省裡的領導，可是再三保證，胸膛拍得噼啪響，結果給他看這種成績單？
蔡晉心中不由得暗暗後悔着，自己將生產基地落戶這裡，簡直是自己找虐的。
再看看這些工程背後的，無一例外都是國企。
蔡晉一下子就感覺到很心塞。
晚上，私下宴席。
蔡晉很不客氣地說道：“各位領導，我想知道，之前市裡和省裡承諾的，到底當不當真？”
“若是你們是這種態度對待這事，我想生產基地也沒必要繼續下去，我沒時間陪你們玩！”
想想蔡晉就覺得火大。
這效率，真的是太讓人吐槽了。
賣地賣得飛起，然後幹工程慢拖拖的。
更讓蔡晉感到氣憤的是，很多領導不但沒有任何慚愧，反而是自豪不已，彷彿幹出了一番了不得的成績。
幾個來自南方的領導露出羞愧之色。
沒辦法，這已經是指鼻子罵眼了。
可問題是，是他們事情幹得太差了。
這樣的成績，要是在南方，他們早就罵娘了。
可是在這裡，如同一個泥潭一般，死氣沉沉，罵罵不動，開除開除不了。
如同一潭死水一般。
拿錢比誰都積極，幹事一個比一個拖，一個比一個會推諉。
可是有幾個領導，卻不以爲然。
甚至有兩三個領導，露出了憤怒之色。
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商人對他們指手畫腳的，反了天！
“蔡老闆，你幹好自己的事就好，我們的事輪不到你說三道四，我們已經很努力了，也很辛苦，我們這裡自有我們這裡的情況在。”一個領導很不客氣地說道。
蔡晉心中怒火中燒，絲毫不懼地瞪了過去：“怎麼了？事情幹得不好，還不由得人說？什麼叫你們很努力、很辛苦？沒有成果，一切都是耍流氓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想我們集團生產基地，也不會繼續留在這裡！”蔡晉說完，直接帶着聶小雨離開。
幾個領導看到這一幕，氣急敗壞。
“反了天，反了天，這是什麼態度”一頂頂帽子，扣在了蔡晉頭上。
蔡晉回到酒店，越想越氣。
聶小雨安撫着蔡晉。
“東北就是這樣，跟南方沿海沒得比，能怎麼辦呢，只能慢慢改變。”聶小雨在鶴城生活了將近二十年，對於這裡的情況，她很清楚。
她一個高中同學，大學畢業，爲了進入當地農行，花了二三十萬，然後每個月差不多三千塊錢工資。
看似很不划算，可要知道，這是一份穩定體面工作，有了這份好工作，才能找到一個條件不錯的對象。
不然的話，甚至連對象都找不到。
這裡的環境，相差南方沿海城市，估計差了十幾二十年了！
在這裡，民營企業佔比很小，各種國企纔是主角。
而國企，出了名的效率低！
進入國企，意味着鐵飯碗，渾水摸魚的日子，誰不喜歡。
“慢慢改慢慢改？還有多少時間留給東北！？”蔡晉搖了搖頭道：“這裡的環境，連中部、西部都不如！”
“國家都完成載人登月，在月球設置‘廣寒宮科考站’，明年要進行載人登火星了！留給東北的時間不多了。”
蔡晉也是很無語，改開都四十多年了。
但是不說東西發展不平衡，南北發展不平衡，就是這思想觀念上都發展很不平衡。
在南方沿海地區，KPI一下達，從上到下都朝着這個目標努力。
不少招商局幹部，爲了招商引資，喝酒喝吐血的都不是什麼稀罕新聞。
只要能拉到投資，求爺爺告奶奶再所不惜。
而每年的GDP增長目標，往往都會超額完成。
雖然蔡晉以前多次吐槽過自己家鄉發展慢，比不上鷺島，人們生活安逸，沒啥瓶頸。
可是凡事都怕對比，這跟鶴城這裡一比，簡直就是優秀學生了。
不說他們老家那裡，就說蓉城，在未來科技集團生產基地落戶蓉城，整個蓉城甚至整個川省，那都是大力支持着，一整年被處理的幹部那是數以百計。
可是在這裡，市裡面的一些領導，卻認爲是理所當然，恬不知恥了。
隨後，蔡晉便讓笨笨發了一天通告，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清楚，宣佈暫停東北生產基地的建設。
這個通告，就如同一顆深水炸彈一般，引爆着整個死氣沉沉的泥潭。
當天晚上，蔡晉都沒有興趣繼續在鶴城待着，帶着聶小雨直接回家去。
可是這顆深水炸彈，帶起的影響，卻是在發酵着。
互聯網上，誰都沒有想到，忽然爆出這麼大的一顆瓜，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早在之前，就有專家點評，未來科技集團將生產基地落戶東北，這是衝動爲紅顏歡心，是會吃大虧的。沒想到這才一年，就得到了印證。”
“投資不過山海關，未來科技集團再次印證了這句話，連如此強大的未來科技集團都無可奈何，還有什麼可以拯救得了東北經濟。”
“他奶奶的，看了我都生氣，承諾的配套工程只完成三分之一進度，我們河南人都不敢做這麼過分，怎麼也得完成過半不是。”
“嘖嘖嘖，我查了一下，鶴城今年一整年土地財政收入過千億，名列全國前列，這地倒是賣得飛起，幹活倒是不積極。”
“我是東北人，在魔都闖蕩，曾多次想要回東北，可是考察之後，只有濃濃地絕望！鶴城的效率，連我這個東北人都感到羞愧，唉，丟臉丟到全中國！”
“樓上，已經不是丟臉丟到全中國，是丟臉丟到全世界了。”
“鬱悶，我就搞不懂，這些基建不是我們中國強項麼，基建狂魔，難道是白叫的？怎麼基建狂魔在東北就不靈了呢。”
“我查看了一下，這些工程工期在南方是3個月到6個月，在東北設計文件給出6個月到12個月好吧，連東北當地設計院給出的時間，都明顯高估了鶴城的工程效率。”
“我就想知道，這裡面沒有招投標，難道就沒有貓膩！？”
“各位，鶴城官方給出正式迴應了，大家快去看看。”
“.”
在笨笨發出通告兩個小時後，鶴城官方的迴應終於姍姍來遲。
所有人看着這個文件，只覺得自己的三觀被顛覆了。
生產基地質量檢驗不合格，消防不滿足規範
好傢伙！
“果然啊，鶴城反應一點都不出乎我的預料，嘖嘖嘖，這是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
“這是兩個要硬扛到底麼？”
“我就想知道，接下來未來科技集團將會作出什麼樣的迴應。”
“我個人感覺，這其中有很大的貓膩。”
“我只想靜靜吃瓜。”
“.”
蔡晉洗完澡，正在翹腳着看電視。
手機微動，拿起來一看，隨後火氣就更盛了。
蔡晉直接動手發一條通告，他將東北生產基地的設計院、建設方、監理方等一起告上法庭，提出高額賠償。
隨後，公佈了各個工程合同，給法務部下達命令。
“好傢伙，這一手絕了，直接告各個參建方，嘖嘖嘖，高達三百億的賠償，想想我就整個人激動無比，這時候全然沒有睡意。”
“雙方大戰，殃及池魚，他們好無辜！”
“未來科技集團這一手，簡直就是絕殺，要是真的不合格的話，呵呵，三百億的賠償，不知道這幾家承受得了不。”
“我想說的是，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
蔡晉，拒接外面任何電話。
他倒是想看看，是不是有些人真的那麼厲害，可以爲所欲爲，手段通天。
他已經做好準備，直接不要那座生產基地，無非損失一些錢而已。
聶小雨出來，看了看蔡晉，欲言又止。
最終，選擇了沉默。
她自然也看到消息了，她沒有想到，這事情竟然愈演愈烈着，到現在雙方都槓上了。
她瞭解蔡晉，平常的事，蔡晉會讓着她，但是這種涉及到整個公司的，蔡晉可是霸道得很。
在這事上，蔡晉不是她的丈夫，而是未來科技集團掌門人。
乾脆，聶小雨選擇關了手機得了。
她的手機，可是跟蔡晉不一樣，可以直接主動攔住各種電話，她的手機還沒到那種地步。
而另一邊，鶴城這裡，剛剛要去休息的各個領導，又被叫起來去開會了。
一時間，怨言不斷。
大半夜的，還開會，有完沒完！
而在上面的一個個領導，面沉似水，頗有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他們都沒有想到，事態的發展，竟然朝着他們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
哪怕他們在這方面花了不少時間與精力，但是羣衆根本就不相信。
他們寧願相信未來科技集團這樣的民營企業，也不相信他們的官方通告。
這簡直是日了狗了！
整個互聯網的輿論，對他們很不利。
畢竟很多事，根本經不住查。
這些工程可都是有評審意見的，以及有關部門的批文。
一查就能查得到。
理虧的他們，再怎麼說也是少了三分底氣。
他們給蔡晉打電話，蔡晉根本不接。請人幫忙說情，人家直接電話都不接。
這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