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野祐鬥,事故發生時周圍沒有其他車輛,完全是個人原因導致的事故,當場死亡……”
解剖班辦公室,高成仔細翻看一份文件,除了解剖鑑定外,也有事故詳細資料,上面有事故現場照片以及死者遺體照片。
事故摩托車似乎起過火,現場頗爲混亂。
“事故現場道路上沒有剎車痕跡,初步判斷是疲勞駕駛,事後送來這裡解剖,針對過勞死、事故死或者病死,分別對工廠、摩托車鋪還有醫院進行責任判定……已經有結果了嗎?”
“已經完成了解剖,”三澄跟着解釋道,“遺體頭部側面有因碰撞引起的傷口和出血,大腦底部大量出血,直接死因是蛛網膜下腔出血,但目前還不清楚是由碰撞導致,還是以前的舊傷,
“如果是事故引起蛛網膜下腔出血,就是事故死,之前發生就是病死,如果和過勞有關則可以算作過勞死。”
三澄指了指解剖鑑定部分。
“具體還要看組織檢查,結果要明天才能出來,不過,根絕家屬的說法,過勞的可能很大,聽說佐野先生每個月要加班140個小時,每天都是工作到末班車停運,因爲工廠不給打車費,所以佐野先生和其他員工一樣,都是騎摩托車上下班。”
“過勞……”
高成步入社會已久,加上本身是私家偵探,對日本的上班族情況也算了解,每年過勞死的人不在少數。
“那家工廠怎麼說?”
“當然是推脫責任了,”三澄搖頭輕嘆道,“工廠廠長把責任全部推給修過摩托剎車的摩托車鋪,還有佐野先生因爲不舒服去過的醫院,怎麼都不肯承認加班的事,賠償當然也不可能,還指責佐野先生違反規定使用摩托車通勤。
“佐野先生去世後留下了妻子還有2個孩子,小女兒才2歲,沒有存款也沒有其他可依靠的人……摩托車的保險又正好已經過期,所以交通事故的死亡保險沒有得到賠付,而且他也沒買人壽保險。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過勞證據,如果是過勞造成的事故,就可以算作工傷事故,可以向工廠要求賠償金。”
“可是這種事情,”高成放下資料,看向三澄說道,“我能幫到什麼忙嗎?我對組織鑑定可不怎麼了解……”
“不是這個問題,
”三澄不好意思,請求道,“我是想請你幫忙收集那個工廠過度加班的證據……對方真是太可惡了,不管怎樣都不願承認,這樣下去就算屍檢結果出來也不一定能夠拿到賠償金。”
“就這樣?”
高成還以爲是找自己幫忙屍檢調查,不過也是,那種事情沒人會拜託偵探。
“這個簡單,”高成看過佐野工廠資料,點頭道,“直接問很難有結果,最好私下找其他員工幫忙……我先去那邊看看好了。”
佐野祐鬥工作的工廠,他也清楚,是一家網紅蜂蜜蛋糕製作工廠,最近也算很有名氣,公司社長還上過電視,是個成功的青年企業家。
沒想到美味蛋糕背後還有強制加班,過勞事件……
“怎麼這麼久?”在醫務院走廊等到高成的園子幾個疑惑道,“是有什麼事嗎?”
“嗯,接到了一個委託……要不要和我去一趟‘幸福的蜂蜜蛋糕’工廠?”
“誒?就是最近有名的蜂蜜蛋糕?”
“去蛋糕工廠做什麼?”四處張望的小哀跟着回過頭。
“有件過勞死的案子。”
高成以前也經手過一件和工廠有關的案件,就是麒麟之翼日本橋事件,所以清楚工廠內部情況。
佐野這件事找管理層用處不大,這些人通常都上了年紀,有家人需要考慮,所以對工作看得很重,會推卸責任也正常。
最好的辦法就是找那些有可能吐露真相的底層員工,特別是平時和佐野關係比較好的員工。
這些員工就算不能公開作證,也會私下提供不少幫助。
在高成看來,找出工廠存在加班過勞情況不難。
不過這件案子恐怕沒有三澄想得那麼簡單,看起來只是個小案子,卻比謀殺案要複雜得多。
因爲職業的關係,高成也瞭解一些法律,過勞造成的交通死亡和過勞死差不多是兩碼事,很難被認定爲過勞死,而且佐野還是在工廠禁止摩托車通勤的情況下出事,工廠方面可以由此推脫稱佐野的行駛路線不是上下班路線。
也就說,即使高成找到加班證據,可能佐野遺屬也拿不到賠償,只是工廠方面因爲無償加班等問題遭到處罰。
哪怕打官司,勝算也不會太高。
“名偵探?”
幸福蜂蜜蛋糕工廠,廠長辦公室外面,幾名穿着無塵工作服的員工聽說了廠長招待高成的事情,其中一個年輕男子默默在一旁偷聽。
“誒?居然會有名偵探過來嗎?”
“就是那個很喜歡甜點的偵探……用不着來廠裡吃吧?”
“瞎說什麼,聽說是爲了佐野先生的事……”
“又是佐野先生嗎?真是可憐,留下孤兒寡母的……”
“我們自己都顧不上自己,別亂說話。”
年輕男子看着同事離開,掙扎地靠在門邊,隱約能聽到裡面廠長的聲音。
辦公室內,高成並沒有和廠長爭論廠方責任的問題,簡單聊了下蜂蜜蛋糕後,問起廠長家庭,然後才談論起佐野遺屬的情況。
他還沒和佐野遺屬見過面,但通過三澄的描述也算了解情況。
和大多數日本家庭都一樣,男人外出工作,女人擔當全職家庭主婦,沒有工作沒有收入……丈夫佐野去世後,帶着兩個小孩的佐野太太情況顯然不會好到哪去。
廠長是個上了年紀的中年大叔,大半白髮,還有了禿頂跡象,這會面對高成紅着眼睛強調道:“城戶偵探,既然你問了我的家庭,應該也很清楚,大家都是一樣的,不管怎樣,我們沒有加班就是沒加班!”
“那麼,有什麼事情再聯繫我吧,”高成沒有繼續逼問,直接起身放下名片道,“雖然可能沒什麼用,不過廠長,有時候太害怕失去反倒有可能失去更多,如果有一天您變成了佐野先生,您的家人怎麼辦?”
看了看沉着臉的廠長,高成轉身走出辦公室。
這一趟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只是想讓員工們知道自己,廠長是什麼態度並不重要,對方爲了工作爲了家人的那份心情他也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