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張軒龍反對，就連求伯君和雷俊也不由搖了搖頭，覺得方辰說微軟會免費是癡人妄想。
且不說軟件付費在西方世界已經形成了一套體系，被大衆所接受，最關鍵的是，如果將辦公軟件給免費了，微軟靠什麼掙錢？
微軟瘋了纔會將每年幾十億美元的收入白白的扔掉，因爲這就是自殺！
即便想爲世界人民做貢獻，也不是這麼做的。
這簡直比方辰將WPS賣給微軟還天方夜譚，不可思議。
微軟這麼一個前途無量，未來大有可爲，掙到數百億美元，甚至數千億美元的高科技企業，而且還是方辰嘴中所謂的操作系統壟斷者，真正的個人電腦霸主。
以他們貧瘠的想象力，真的想象不出，微軟有什麼理由將自己主打產品免費提供給客戶。
方辰眉毛一挑，三分譏諷，三分自嘲的說道：“微軟自然不會主動免費，畢竟這跟自殺無疑，但如果是被迫無奈呢？又或者說半推半就呢？”
張軒龍三人面面相覷，皆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現在感覺自己三個人就是三個傻子，連方辰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過了數十息，雷俊眼睛微眯，他好像有點理解方辰所說的是什麼意思，但具體怎麼描述卻說不出口，這點靈光就如同藏在九天之上的雲彩一般，縹縹緲緲，滑不溜秋的，讓人抓不住。
“我的意思是，微軟的免費如果是隻針對華夏區呢？而且從表面上來看，還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免費呢？”方辰說道。
張軒龍嚥了口吐沫，說道：“方董，您可不可以說的更明白一些，我不太理解。”
方辰笑了笑，“那我換個問題，諸位對盜版怎麼看？”
“盜版太可惡了，我跟您說，現在在國內，WPS至少有三百萬用戶，但實際上我們的WPS這三年只賣出去了不到十萬份，而且這十萬份中至少有將近一半是賣給香江和灣灣的，也就是說每有一個正版用戶，就會對應五十個盜版用戶。”
沉默許久，半天插不上話的求伯君，此時突然無比激動的說道。
對於WPS的感情，誰都不如他，畢竟WPS是他親手編寫的孩子，最初版本的十二萬行代碼，都是他在四百個日日夜夜中，吃着泡麪碼出來的，甚至肝炎犯了，住在醫院，他都沒有放棄碼代碼，說WPS中包含着他的血和淚，絕對不誇張。
而WPS被盜版，他自然也就是最心痛的。
可以說，如果WPS不被盜版的話，那麼WPS的用戶將多五十倍，金山的營收也多五十倍，一年至少掙三十個億。
可以說盜版使得金山減少了三十億，這麼一筆龐大的收入，他怎麼能不心痛。
看着求伯君這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方辰稍微撫平了下剛纔自己被嚇到的那顆小心臟。
之前求伯君一直沒說話，他都快將其忽視了，現在突然這麼激動，着實有些嚇人啊。
方辰有種親眼看到詐屍的既視感。
而此時張軒龍若有所悟的看着方辰，他好像也懂了點什麼。
“所以說，三位是國內對於盜版最痛恨，也是最清楚盜版力量的人了，那我問你們，你們覺得微軟的操作系統到國內，會不會被盜版？”方辰問道。
“會，肯定會！”雷俊斬釘截鐵的說道。
國內的軟件盜版商，他是再清楚不過了，畢竟他的工作中有一項很重要的工作內容，那就是要給軟件加密，儘量拖延盜版商的盜取WPS的時間，讓正版的WPS能夠多賣幾天。
這一點對於WPS很重要，他如果防盜做得好，能讓盜版晚出現五天，他這五天就能賣出去正常一個月的量，多掙五六百萬。
可以說，跟盜版商的鬥智鬥勇，就是一部他和金山的血淚史。
“那微軟有辦法防止盜版嗎？又有辦法阻止盜版的傳播嗎？”方辰追問道。
“技術層面上，沒有，即便是微軟也不可能做出一直不讓人破解的加密方式，至於說阻止盜版的傳播，如果能阻止的話，我們金山不早阻止了。”雷俊一半無奈，一半痛苦的說道。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再強大的保密技術，被盜被也只是個時間問題。
聞言，方辰長嘆一聲，也沉默了起來。
國內對於技術的傳播，尤其是知識產權的保護，即便到了後世都十分的不完善，更別說現在了。
甚至說的不客氣一些，此時國內對知識產權的保護基本上就等於零。
而對知識產權被盜的漠視，不僅對於知識產權制造者，發明者是個傷害，對於正版用戶來說，也是一個傷害。
當然了，方辰也知道，對於一個新國家來說，法律的不完善是件不可避免的事情，畢竟羅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此時屋內一片寂靜，就算是最木訥的求伯君，也知道方辰所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有這些盜版商在，可以說微軟從華夏收到錢的可能性，基本上等於零，那這跟免費又有何區別。但問題是，微軟家大業大，華夏一個國家少收點也就收點，還能扛得住，而金山是否能扛得住微軟這樣的免費攻勢？”方辰沉聲道。
緊接着，方辰的嘴角閃過一絲詭異的笑意，“再說了，微軟也未必想要殺掉在華夏的盜版。”
聽方辰這麼一說，張軒龍三人不由楞住了，方辰所說的第一段話，他們大概還能理解理解，畢竟他們還是很瞭解華夏盜版商的實力的。
仗着人們對知識產權的不重視，以及沒有相應的法律法規約束，盜版商們簡直就是肆無忌憚。
他們這邊軟件剛剛發佈，要不了一個星期，盜版就出來了，然後再一星期基本上全國的電腦城都有了他們最新版的軟件了。
而作爲企業，他們又沒有任何的執法權可言，遇到盜版也只能求助地方上的工商管理機構。
如果香洲本地，作爲被市裡邀請過來投資建企的高科技企業，也爲市裡稅收做出了不小貢獻，香洲的有關機構到還能給幾分面子，所以香洲本地的使用正版WPS的比例明顯要高出全國不少。
可出了香洲，尤其是出了嶺南，那就徹底無奈了，就如同脫繮的野馬一般，一發不可收拾，管不住，也沒人管。
畢竟沒人重視，也沒相應法規，執法機關自然也就懶的管。
金山作爲華夏軟件業的一面旗幟，每年還貢獻不少稅收，而且張軒龍跟方辰自然是不能比，但在國內也算有點能量，還尚且對那些盜版商沒有半點辦法，更別說微軟了。
微軟雖然厲害，體量是金山的百倍以上，但要知道，華夏向來自有國情在，微軟即便能說動哪位副閣揆，爲其說兩句話，但想要落到實處，還是要靠下面地方的具體執行。
微軟一個外來戶，過江龍，哪來那麼大臉，能讓下面甘願爲其前驅？
他認爲想要杜絕盜版，首先是要人們對知識產權重視起來，願意爲知識產品付費，認同知識是有價值的，知識分子的勞動是有價值的。
第二就是相應的立法了。
但這何其難也，首先第一條都幾乎不可能，就拿WPS來說，別說2200這樣的價格了，就是十塊錢，國內用戶大都不願意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來的。
有這十塊錢，買三斤排骨回家吃，不香嗎？
當然了，他也沒有怪罪大家的意思，對於剛剛從饑荒時代脫離出來，勉強溫飽的國人來說，讓他們理解要爲知識付費，那簡直是不可能的。
念頭一動，張軒龍看了一眼方辰，常規手段恐怕是不能制止盜版，但方辰如果願意的話，或許還能有所不同……
至於方辰說的第二段話，微軟不願意打擊在華夏的盜版微軟操作系統，那他們就有些理解不能了，太違背常理。
華夏市場還是具有一定價值的，WPS一年還能拿到六千萬的營收，微軟如果真的壟斷全世界的個人電腦操作系統，那在華夏掙個五六億應該是沒問題，這可不是一筆小錢。
而且要知道，這五六億基本上可是純利潤，畢竟微軟操作系統在華夏的邊際成本基本爲零。
有沒有華夏市場，微軟研發操作系統該多少成本還是多少成本。
“大概是怕華夏再出現第二個金山吧。”
看着三人迷茫的表情，方辰幽幽的說道。
張軒龍三人眨巴眨巴眼睛，雖然他們並不明白方辰話裡的意思，但卻不知道怎麼的，從心中由內而外的生出一絲莫名的自豪感，甚至不由自主的下意識挺起了胸膛。
金山作爲一家小公司，能讓微軟如臨大敵，連主業收入都不要了，他們怎能不自豪。
見狀，方辰眉毛一挑，他怎麼感覺這哥幾個對他的話有所誤會，他說的是第二個金山，可不是說，就指的是金山，金山一家辦公軟件公司，憑什麼對微軟的操作系統產生威脅。
但轉念一想，方辰內心自嘲的笑了笑，辦公軟件也是微軟的主業，而且在華夏也是盜版遍地走，沒能大規模收費，從這個角度來說，張軒龍三人還是有理由自豪一下下的。
而他所說的，微軟故意不打擊華夏的盜版商，也是有理有據的，尤其是華夏成爲世界擁有個人電腦最多國家之後，就更是如此。
微軟就是通過用戶成本近乎於零的方式來，達到其壟斷所有個人電腦操作系統的目的。
畢竟要知道，微軟的操作系統那麼貴，如果只能購買正版操作系統的話，就意味着大量的用戶會轉投別家，使得其他操作系統軟件公司有喘息，甚至崛起的機會。
而華夏這個市場極大，用戶數量是排名第二大的市場美國兩倍左右，而且人均收入不高的國家，簡直就是培養另一個操作系統軟件公司，最肥美的沃土。
至於爲什麼方辰覺得，微軟的競爭對手會是在華夏。
華夏的計算機行業還是十分發達的，前世世界排名前二十一家互聯網公司，美國佔了十一家，而剩餘十家全部都是華夏企業，至於說其他國家，着實是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外國不論是谷歌，甲骨文，亞馬遜，臉書，推特等等互聯網巨頭，基本上都能在華夏找到相應的互聯網大佬。
而且平心而論，方辰一直認爲國內的互聯網企業做出的產品，給用戶的體驗遠在國外那些同類公司之上。
只是因爲環境的限制，華夏聲量太小，無法走出華夏而已。
畢竟世界霸主是美國，世界通用語音是英語。
但即便如此，也有抖音這樣成功打進西方市場的成功產品。
所以說，如果這個世界誕生對微軟操作系統產生威脅的軟件公司，那一定是在華夏。
“我一直堅信，如果有人能對微軟產生致命的威脅，那這家企業一定會在華夏。”方辰斬釘截鐵的說道。
見方辰這幅不容置疑，無比自信，尤其是充滿少年感的面龐，張軒龍三人着實有種內心被震撼到的感覺，甚至還有些羞愧不如。
作爲國內第一的軟件公司，金山的董事長，副總經理，他們真沒這個自信，沒這個膽氣說出這樣的話。
如果方辰不知道微軟的厲害，也就罷了，他們全然可以當方辰只是狂妄無知，不知天多高，海多深。
但方辰已然將微軟誇的天上有地下無，可依舊有這樣的自信，那就太了不得，太可怕了。
此時，他們似乎有些隱隱知道方辰憑什麼能夠白手起家，從無到有，打拼出這樣龐大商業帝國了。
“但我更希望這家公司是金山……”
說到這，方辰深深的看了張軒龍三人一眼。
“方董，您真是太有自信了。”張軒龍一臉苦笑的說道。
什麼幹掉微軟，他現在真不敢想，能把面前的危機給度過去就不錯了。
如果真按照方辰所說的那樣，微軟將自己的辦公軟件集成在系統中，而且還免費，不要錢。
那還玩個屁啊！
等待金山的必然是死路一條，還不如就地解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