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辦公室。
楊源慶面色鐵青的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的柳傳至。
他時不時的還探着腦袋，透過辦公室的窗戶，去看外面的羊肉湯攤，以及坐在其中幾十位，一片歡歌笑語的聯想員工。
不，現在應該稱呼其爲前聯想員工纔對。
說真的，直到此時此刻，他的腦袋都還浮現着，任匯離開時的那句話：“楊總，時代變了。”
他真不知道該說是時代變了，還是說這個時代太瘋狂，反正真變得他不認識了。
他怎麼都想不到，這羣人居然能如此果決的離開聯想，放棄編制。
最重要的是，這幫人這麼做了以後，他拿這幫人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他又不能強行將這些人囚禁起來，不讓他們辭職。
然而就在楊源慶六神無主，眼巴巴看着柳傳至的時候，柳傳至長吁一口氣，神情低落，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似的，朝着楊源慶揮了揮手，示意其離開。
“啊？”
沒想到，自己等了這麼久，就換來這麼個回答，楊源慶不由詫異的叫了一聲。
“啊什麼啊，你該幹嘛幹嘛去吧，別在這裡礙我的眼。”
彷彿一肚子的怒氣終於得到宣泄口一般，柳傳至吹鬍子瞪眼，火冒三丈的朝着楊源慶劈頭蓋臉的罵去。
楊源慶神色一暗，也瞬間頹廢了許多。
他倒並不是因爲捱罵才變成這樣，他進公司也有四五年，早已經被柳傳至罵習慣了，反倒是沒被柳傳至罵的日子，找不出來幾天。
柳傳至如果一天不罵他，他還不習慣。
關鍵是他從柳傳至的表情和語氣，知道了，原來連柳傳至都沒有信心阻止羅爭，不，擎天從公司挖人。
楊源慶想的不錯，柳傳至此時的確心中充滿了憤恨，甚至絕望。
面對擎天所給予工資福利待遇，天塹鴻溝的絕望，對擎天所擁有能量，高山仰止的絕望。
如果是其他公司來挖人，他稍微提高點工資待遇，也就差不多了，畢竟他還有編制這個大殺器。
哪怕也是體制內的企業，或者科研院所來挖人，他都不怕，畢竟只要他這邊不同意調，那對方即便拿着調令也調不走人。
可擎天最低一級本科生的工資都已經有上千塊錢了，而且現在也擁有了不次於編制所能帶來的福利待遇，這讓他怎麼辦？
畢竟打死他，他也不可能把這幫人的工資給提高這麼多。
其實，他更多的是把希望寄託到“退休”上的，畢竟民企是沒有退休這一說的，這也是體制內和體制外的最大區別。
可誰知道，剛纔楊源慶居然告訴他，方辰的秘書告訴那幫人，民企即將有退休制度，並且是由國家統一發放的退休金。
他剛纔打電話，求證了一下，還真是確有其事，只不過具體的細則還在討論中。
然而更讓他有些絕望的是，擎天作爲國內最大的民營企業，高科技企業，以及被上面選爲了試點單位，很快就馬上要實施了。
並且他還打聽到，爲了這件事，朱院長還專門把方辰招過去，問了問方辰的意見。
論錢，錢比不過，論實力，實力比不過，甚至就連上面都幫着方辰。
如果上面沒有在全國範圍，把私企也納入這什麼狗屁養老保險中，他或許還能有一拼之力。
而現在，什麼都沒了。
說真的，他現在真有些後悔，如果早知道，會是什麼個結局，他那一天就直接答應倪廣南把這些人給帶走了。
反正聯想，從此以後，也不會需要這麼多科研技術人員，全部跟倪廣南走的話，也算是減輕聯想的負擔。
更算是緩和跟倪廣南的關係，以及跟方辰結個善緣。
經過這次之後，他算是再次領教了方辰的手段，簡直不費吹灰之力，派個原來聯想的小嘍囉過來，就把他這裡鬧的天翻地覆了。
嗯，沒錯，他自然清楚，他輸給的不是羅爭，而是擎天，是方辰。
但現在事已至此，後悔也沒什麼用。
柳傳至再次長吁一口氣，然後有些虛弱無力的朝着楊源慶擺了擺手。
見狀，楊源慶心有不的說道：“要不然，現在先讓保安們把這羊肉湯攤子給掀了，然後把人帶進來，我一個個的跟他們做思想工作，看能不能把他們的想法給扭轉過來……”
楊源慶正滔滔不絕說着的時候，突然發現柳傳至彷彿看白癡一樣的擡頭看着他，不由打了個激靈，面有異色的問道：“柳董，我這方法有什麼問題嗎？”
他覺得這應該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甚至可以說是此時此刻唯一的解決辦法。
畢竟只有先把這些人的聯繫跟擎天斷開，然後再把人留下，事情纔能有轉機的可能，如果放任羅爭再繼續跟他們這樣接觸，那才叫做完蛋。
再者說了，一個臨時的攤位，沒有任何的工商衛生許可，並且還是擺在他們聯想的大門口。
那他們聯想的保安去驅逐一下，不讓他們在這擺攤，又有什麼錯？
哪怕是行爲過激一點，打了人什麼的，都還佔理。
所以說，他真不知道，柳傳至爲什麼會反對他。
就在兩人這種奇怪的氛圍下，柳傳至無可奈何的看了楊源慶一眼，緩緩說道：“怎麼沒問題，問題大了還。”
然而就在楊源慶一臉懵逼的時候，柳傳至說道：“你雖然在燕京的時間已經不短了，但是有一些層次還是未曾接觸到的，也不知道其中的厲害。”
說完這話，柳傳至走到窗戶前，並且招了招手，示意楊源慶也過來。
等楊源慶也走到窗戶邊的時候，柳傳至指了指下面說道：“你看到下面那兩個人嗎？”
順着柳傳至的手指看下去，看到了兩個在閒聊的年輕男子，楊源慶點了點頭道：“其中一個我認識，是方辰的秘書，另一個……”
他搖了搖頭。
“而我說的就是另一個……”
說着，柳傳至指着柳元俊，然後趴在楊源慶的耳朵，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話。
聽完這話，楊源慶如雷重擊一般，整個人都愣住了。
過了一會，他纔回過神來，難以置信的說道：“這樣的人物，居然會在這麼個小攤前站着？”
柳元俊這樣即便在三代中也算是炙手可熱，頂尖，出身背景手腕都無與倫比的存在，他在燕京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沒有聽說過。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人物不但會爲擎天親自站臺，並且還能跑到一個臨時搭建的小攤子面前待着。
並且，他剛纔分明看見，吳茂才忙不過來的時候，柳元俊還給一個聯想的員工盛了一碗湯。
這恐怕已經是連屈尊紆貴都無法形容的了。
“柳元俊跟方辰的關係好的很，不但是方辰的大舅哥，而且他現在之所以能有這麼的大的能量和聲望，也是因爲有方辰提攜着他，帶着他賺了不少錢，指了不少的明路給他。現在擎天有事了，他怎麼可能不來。”
“有柳元俊在這，你讓公司的保安去把這羊肉湯給掀了？恐怕攤還沒有掀掉，咱們公司的保安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在警.局裡待着了。而且你確定，咱公司的保安能打得過柳元俊那幫手下嗎？”
柳傳至深深的看了下面一眼，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
之前幫吳茂才卸車的那幫人，都還沒走，散落在羊肉湯的周圍。
他如果照着楊源慶的意思做了，那才叫做羊入虎口呢。
然而這纔是方辰的恐怖之處。
方辰不但自身實力強橫，然後還通過各種縱橫捭闔，結下了一個無比恐怖，甚至可以說遍佈全球的龐大關係網。
像是在華夏，在上層，方辰不但有朱院長，方副閣揆，柳副樞密使，嶺南郭玉博這樣的支持者。
還通過拉攏柳元俊，鐵陽炎，王瑞等一票，燕京數得着的大少們，在中下層形成了一股很強大的實力。
甚至說個不好聽的，柳元俊這幫紈絝子弟有時候，比朱院長他們還要好使一些。
畢竟朱院長他們這些人就相當於核彈之類的，輕易不可妄動，而且出手必然是堂堂正正的。
但是柳元俊他們做了什麼，大概是沒人知道的，而且各種各樣的陰損，見不得人的手段，他們都可以用的出來，並且他們還可以藉助家族的力量，扯虎皮。
所以說，楊源慶想要在歪門邪道上，跟方辰碰一碰，那豈不就是自尋死路。
聽柳傳至這麼一說，楊源慶的額頭上頓時冒出了一陣細密密的汗珠，背後更是汗流浹背。
嚇死他了。
畢竟，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膽子有多大的人。
“所以說，事已至此，算了，他們願意走就走，公司給他們辦理手續。”柳傳至淡淡的說道。
其實，如果想開的話，方辰做的這些事情，所做出來的應對方式，除了讓他面子上過於難堪，憋屈以外，對於聯想並沒有實際的損害。
當然了，他這麼想的前提是，聯想要堅定的走貿工技路線，以貿易爲主，把技術拋開。
那麼既然不需要什麼技術，生產電腦所需要的所有重要零部件都是其他企業代工或者購買的話，自然也不需要這麼多技術人員了。
所以，只能說，方辰幫他更加堅定了要走貿工技路線了。
畢竟，這麼多科研技術人員被挖走了，想不走也不行了。
再者，不甘又能怎樣？
以聯想的實力，以他的實力，跟方辰去碰，那簡直就是雞蛋碰石頭，自尋死路。
楊源慶更是頭如搗蒜一般，連連答應了下來。
柳元俊的出現着實是嚇到他了，他現在聽到擎天這兩個字，都覺得腿是軟的。
……
等了一個上午，聯想都沒一點點的反應，甚至就連有些交換機事業部的人回公司拿東西，也沒有遭到阻攔，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
柳元俊頓時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這聯想慫的未免也太快了點吧。”
他本來還準備藉着聯想這隻雞，在方辰面前好好表現一下，掙點功勞和印象分呢。
最好就是鬧的天翻地覆那種。
現在可好，啥也沒撈着，頂多就是能算上多了一份苦勞罷了。
“慫了就慫了，事情能安安穩穩解決了就好。”吳茂才說道。
柳元俊詫異的看了吳茂才一眼，說道：“茂才，這可有點不像你的性格。”
“少在那看熱鬧不嫌事大，既然事情能安安穩穩解決，還是儘量安安穩穩解決的好，我可不想給九爺惹麻煩。”吳茂才沒好氣的白了柳元俊一眼。
跟隨方辰這麼久，他就算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也能被改變一二。
柳元俊嘿嘿笑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少了柳傳至和楊源慶的打擾，羅爭的招聘工作，自然進行了無比順利。
這些已經做了冷板凳的科研技術人員，基本上都跟擎天簽了合同，甚至就連微機部，以及其他還在正常運轉的部門，也有人想要到擎天來。
不過，這下羅爭就不能來者不拒了，符合擎天要求，本科以上學歷的留下，並且薪資待遇基本上都是T10起步，很少能有T9的，而不像任匯他們那批人，基本上都是T9級別的。
但即便如此，也有不少人願意去擎天，畢竟哪怕只是T10，工資也比在聯想高的多。
弄的柳傳至沒辦法了，只能將工資提高了20%，並且還專門開了大會，對着剩下的員工威逼利誘了一番，這纔算是止住了聯想的失血。
雖說，從此以後，聯想並不需要那麼多的科研技術人員，但並不代表說，聯想就能一個科研技術人員不要。
要是這些科研技術人員都走了，且不說聯想會不會垮掉，最起碼以後是沒臉再自稱什麼高科技企業了。
最後，羅爭足足拿了三百個人的合同給倪廣南，其中其他部門的人有五十多個，交換機部，板卡團隊等等的，有二百四十來個，並沒有全部加入擎天。
畢竟，人跟人想法的差距還是比較大的，總有人會覺得聯想的鐵飯碗，編制更香一些，這也是沒辦法的。
然而方辰對此，則不太關心，只是聽吳茂才給他彙報的時候，聽了一耳朵而已。
畢竟，這對於他來說，只是小事，如果做不到那才叫奇怪，而且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