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奧迪車上，吳茂才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等下車之後，吳茂才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問道：“九爺，您說這電話設備廠，人比華爲多，技術比華爲好，底子比華爲厚，可怎麼就混成這麼一幅慘樣那？”
雖然當時去華爲的時候，他也是一臉的嫌棄，但是今天看電話設備廠之後，他覺得電話設備廠還不如華爲那。
要說華爲已經夠爛的了，連個像樣的辦公樓都沒有，租的大倉庫，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堆在一起，這哪像個企業，簡直跟垃圾站差不多。
尤其是那員工宿舍，上面連片瓦都沒有，而且最絕的是，平日裡想見個陽光，那絕對是千難萬難，不比牛郎會織女容易多少，可如果一旦下起雨來，這雨肯定是要進屋裡拜訪一二的。
並且更搞笑的是，就這情況了，那宿舍還裝了個門，他真不知道這個門有什麼意義。
而電話設備廠則什麼都有，廠房，辦公樓，住宿樓，食堂，甚至連洗澡堂都有。
可他卻覺得電話設備廠不如華爲。
方辰笑道：“你覺得電話設備廠哪不如華爲？”
吳茂才思慮了一下，猶猶豫豫，不太確定的說道：“精氣神吧，華爲的人看着更有朝氣一些，而電話設備廠的人看着死氣沉沉的，彷彿行將就木一般。”
方辰點了點頭，要說電話設備廠困難吧，的確困難，但他覺得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他記得華爲創業早期，說不定就是現在這時候，工資不高不說，還沒有補貼和加班費，然後連續六個月發不出工資來，任政非找人，以年息百分之二十四借的高利貸來研發產品。
他覺得電話設備廠再困難也不會比此時的華爲困難。
可是上個月，他被當做來應聘的工程師時，胡厚昆和郭平還許諾可以給他在外面租個條件好一點的房子，而任政非甚至捨得請他去勝利賓館吃飯。
這要是擱在前世，他立馬就從了。
不過，好像前世這時候的自己，華爲也不會要啊……
要不然，他還下什麼海啊，胡厚昆和郭平哪個不身價十億八億的。
想了一會，方辰幽幽說道：“一個七十歲的老人看似比一個三歲的孩童更有力量，但是最終的勝利者，一定是那個三歲的孩童。”
是的，沒錯，電話設備廠比華爲強大十倍，甚至百倍，但是它卻如同早已被掏空的大樹一般，只能勉強苟延殘喘的活着而已，如果不是碰上了鄧軍這位當家人，或許早就枯死了。
一想到鄧軍，方辰頓時想起了六個字，人老奸，馬老滑。
用這六個字來形容鄧軍，那真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之前他說嘴皮子都說幹了，這老先生可好，半點不鬆口，他一說讓其去小霸王考察考察，立馬就答應下來，簡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最絕的是連那點車馬費，住宿費的便宜都要佔，他真懷疑，如果他不出這筆錢，這老先生是不是就不去了。
過了數息，方辰又補充道：“不管是電話設備廠，還是七十歲的老人都少了一種叫做希望，或者是未來的東西。”
華爲雖然人少，技術力量薄弱，但全體上下都懷有一顆努力奮鬥，永不放棄，永不言敗，艱苦拼搏的心。
這是現在電話設備廠所沒有的。
的確，現在電話設備廠技術落後，生產的設備連縣級局都嫌棄，但真的說一條銷路都沒有了嗎？
這絕不可能！
既然縣級局不要，那就去農話局，他就不相信連農話局都能嫌棄電話設備廠的交換機。
哪怕，再退一步，農話局都打不進去，那就找公司，找廠礦，找這些單位集體，他就不相信這些人也能嫌棄。
或者這樣說吧，從現在算起，到千禧年，華夏的電話普及率從百分之1.1提升到了百分之五十。
這意味着即便不算2G網絡的建設，華夏的通信市場也翻了幾百倍。
因爲這百分之1.1是過去三四十年積累下來的。
市場足足翻了幾百倍，怎麼可能鬧得連條活路都沒有了。
當然了，這也跟通信行業特殊性，或者說所有高科技行業都是這樣。
技術爲王，贏家通吃，技術不如人，產品倒找錢都沒人要。
最典型的就是芯片行業，在銳龍系列處理器沒有出現之前，AMD雖然號稱行業第二，但是卻被英特爾甩出去八條街，只能被整日嘲笑三百六十度翻身。
方辰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想要讓電話設備廠發揮出其應有的能量，甚至枯木逢春，他還很任重道遠，絕不是簡單的把電話設備廠收購過來就萬事大吉，只等數錢了。
三天後，一輛掛着粵T.00018的奔馳S600在中州路的大道上飛馳着，引得衆人紛紛側面，甚至爲之感嘆。
說到底還是嶺南有錢人多，這麼好的車，整個洛州都找不出來。
鄧軍有些興奮的摸着車內，柔軟舒適的納帕皮座椅，他哪見過這個，這年頭能有輛車坐就不錯了，豈能容得他挑三揀四的。
而坐着副駕駛的吳茂才，表現的比鄧軍還激動，甚至都有些眼淚想流出來的意思。
這虎頭奔簡直已經是他這一段時間最大的執念了。
“真好，這車真好，多少錢啊？應該挺貴的吧。”鄧軍說道。
他現在有種劉姥姥逛大觀園的感覺，對車內一切都是充滿着好奇心，看什麼都是新鮮的。
現在桑塔納，藍鳥都是好車了，更別說虎頭奔了，這年頭聽說過奔馳這個品牌的，都是鳳毛麟角。
“一百六十多萬吧。”吳茂才說道。
鄧軍目瞪口呆，難以置信看了一眼這虎頭奔，他突然覺得屁股底下有點燙，他雖然知道不便宜，但絕沒想到會這麼貴，這一百六十多萬，足夠他們全廠四千名職工發兩個月工資，還富裕，他攢了這麼久的小金庫，也就足夠買這一輛車的。
過了數息，他真後悔了，他沒事瞎問什麼價啊，這不明擺着讓自己受打擊嗎。
虎頭奔很快就掠過火車站，朝着東邊繼續飛奔而去。
鄧軍驚異道：“你們不是說要送我去嶺南嗎？”
方辰笑了笑，“鄧廠長，咱坐飛機去。”
鄧軍瞪大了眼睛看着方辰，他這輩子還沒坐過飛機那，甚至就連電話設備廠效益不錯那時候也沒坐過飛機，因爲級別不夠，坐飛機，不給報銷。
說到這，吳茂才從文件包裡掏出了一張機票遞給了鄧軍。
鄧軍接過機票看了一眼，心臟頓時又遭受一頓暴擊，“頭等艙，一千八百多塊錢！什麼時候飛機票這麼貴了！”
前幾年銅加工廠的老劉跟他吹牛，說坐飛機去了一趟燕京，也就三百來塊錢，是火車票的三四倍吧，這可好，足足頂的上他一年工資了。
方辰笑着說道：“最近又漲了點吧。”
華夏的飛機因爲長期以來，其實一直作爲黨政幹部的出行工具，一般來說必須要縣團級以上持介紹信纔有坐飛機的資格，價格並不貴。
八十年代初申城到燕京的飛機票，也就六十多塊錢，後來漲到了九十，到了九十年代，人們漸漸富裕起來了之後，坐飛機的老百姓越來越多了，這飛機票才水漲船高，貴了起來。
不過，這一千八百多塊錢的飛機票也夠貴的了，但也沒辦法，這畢竟是頭等艙，再加上這年頭就連經濟艙的飛機票都是不打折的，更別說頭等艙了，方辰這一年來已經習慣這樣的票價了。
“你還不如把這一千八百塊錢給我呢。”鄧軍嘟囔了一句，他着實心疼的很。
同時也對方辰的財大氣粗，有了新的瞭解，他已經決定了，以後有關於方辰的一些東西，甚至包括衣食住行，他都不問了。
這簡直就是在挑戰他心臟的質量。
方辰笑道：“既然請您去嶺南考察，自然是要按照最好的待遇給您了。”
說實話，他內心對鄧軍是佩服的，現在鄧軍恐怕已經六十歲左右了，他完全可以對電話設備廠不管不顧，退居二線，去享受他的副廳級待遇去。
坐個頭等艙，讓其享受享受一下，也不算過分。
看鄧軍還是眉頭不展的，方辰又說道：“飛機上是供應茅臺和白毛女雪茄。”
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的確如此，1975年開始乘坐民航國際航班的乘客，都會送茅臺一瓶，後來變成免費供應，頭等艙乘客，還會贈送白毛女雪茄。
因當時飛機上是不禁止吸菸的，甚至別說火柴，打火機，就連油瓶都帶上去。
有些東倭人來華夏，還專門找華夏航空公司的飛機坐，因爲那時候東倭的航班已經禁菸了。
後來航班將吸菸旅客集中在客艙後部，換登機牌的時候會詢問是否吸菸。
不過，慢慢這些福利待遇都在減少，像坐國內航班的，也就頭等艙能享受到了。
聽到有茅臺酒喝和雪茄，鄧軍的臉色這纔好看一些。
過了數息，鄧軍突然問道：“方總，你去燕京是幹嗎的？”
方辰的目光看向北方，然後緩緩說道：“水木大學，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