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初澪和諾諾躲進女衛生間的時候,已經有四五十隻鐮鼬跟隨她們闖了進去,諾諾反手關上門。
洗手檯上、隔間頂上無處不是鐮鼬的身影,有的甚至憑藉利爪倒懸在屋頂。這些渴血的動物正低聲嘶叫着觀察被它們包圍的兩個女人。
“你不用言靈嗎?”諾諾靠着源初澪,低聲問道。
源初澪拔刀出鞘,金黃色眼眸平靜如水,她淡淡說道:“殺雞而已,用什麼言靈?”
風笙在空中凌厲橫掃,將撲飛過來的幾隻鐮鼬打成古銅色的碎片。這些有骨骸組成的鐮鼬個體實力極低,屬於被硬物打一下就碎的那種,雖說有數十隻之多,卻也不過源初澪多揮幾次風笙就解決的事情。
須臾時間,鐮鼬的屍體便是佈滿了洗手間的地磚、洗手檯。
源初澪緩緩收刀,她輕踢了踢腳邊的碎片,說道:“一會兒時間就涌出這麼多鐮鼬,咱們要找的龍王,恐怕已經甦醒了。這種數目的鐮鼬,只可能來自龍王所在的‘國度’。”
她沒有要去收拾這些殘骸的意思,因爲剛剛愷撒給諾諾打了電話,說他已經將整棟大廈買下,讓諾諾保護好自己,碰上鐮鼬儘管殺,事後有人來清理現場。
“尼伯龍根麼?你是說。”諾諾輕聲道,“可是龍王甦醒,並不意味着尼伯龍根的門可以洞開。尼伯龍根是‘死亡之國’,打開生和死之間的門超過了四大君主的力量範疇。”
“對呀,但是如果龍王釋放了滅世言靈呢?”源初澪偏眸看她。
諾諾神色微愣,她說:“滅世言靈?大地與山之王……你是說言靈·溼婆業舞!”
源初澪點了點頭:“發生於明朝的天啓大爆炸就是由溼婆業舞造成的,那次爆炸半徑大約750 米,波及範圍達到2.23平方公里,共造成約2萬餘人死傷。這些來自死亡之國的鐮鼬並非是要攻打人間,它們是在逃亡,它們不想給尼伯龍根陪葬。”
“龍王不會輕易使用滅世級別的言靈。”
“在憤怒的情況下他們有毀滅一切的衝動,諾頓不就是很好的例子麼?只不過你們阻止了他釋放言靈·燭龍而已。”
源初澪淡淡的說道,眼眸裡的光芒略微一暗。她當然知道龍王芬裡厄爲什麼憤怒,這個“小孩”被重傷後裝死,然後眼見着姐姐耶夢加得被楚子航殺死——一柄對龍族而言是劇毒武器的折刀,就像淬了砒霜的匕首之於人類,它刺穿了她的心臟。
死亡已不可逆轉,重傷的芬裡厄趁楚子航和路明非不注意,長舌將耶夢加得捲入嘴中,他吞噬了自己的孿生妹妹,重獲生機,傷勢痊癒。
然後,在滔天憤怒下,他開始釋放言靈·溼婆業舞,這個連釋放者本身都會波及的滅世言靈,他要讓無數生命給他們兄妹二人陪葬。
溼婆業舞不同於其他言靈,它的釋放不是依靠語言,而是靠龍王巨大的身體舞動。施法期間,會在四周形成“領域”避免被他人打斷。
芬裡厄吞掉夏彌的龍骨十字的時候,源初澪的臉色是微微變了的,因爲她不可能把自己的『強化分身』給夏彌當作肉體,這個女孩跟維魯多拉等人的情況不一樣。
不過好在最後智慧之王小姐發現了芬裡厄並沒有真的吞噬耶夢加得,只是將她的身體藏在了嘴中。
“那咱們現在是不是該準備逃亡了?”諾諾看着源初澪,她嘴上是這麼說,但樣子看上去一點也不慌。
源初澪打開洗手間的門朝外面走去,迎面撲來的幾十只鐮鼬被她三兩下砍斷。
“你去哪兒?”諾諾問。
“殺鐮鼬啊,這棟大樓裡大概有幾十萬只,總得要它們給我們陪葬吧?”源初澪隨口回道,手上的風笙隨即被純質陽炎覆蓋,“你就待在那兒,沒有言靈你一次最多也就應付兩位數。”
“切~”諾諾撇了撇嘴,她手裡只有兩根鋼管,來衛生間的路上源初澪順手給她斬了旁邊防護欄上的兩截,用來對付這些鐮鼬綽綽有餘。
先前是因爲有所顧忌,源初澪不得不與楚子航等人分開。101號高井站會對決芬裡厄,有耶夢加得扮演的夏彌在,要想擊殺前者是很容易的,比較難處理的就是接下來與耶夢加得的決戰。
源初澪不想和夏彌打,這是原因之一,其次是,戰力方面她不大好解釋。首先她肯定是不會吐血的,但是與龍王對決,她一個“A”級混血種滴血不掉這種事,說出去誰信?就算吐,吐出來的也是藍色,那得是紅色才行啊。
然後,源初澪也不會演戲,像裝作被耶夢加得秒殺啊什麼的,很抱歉,不會。
但是現在她可以進去了,耶夢加得死了,本該作爲食物的芬裡厄發動了“溼婆業舞”,源初澪要進去看看路明非怎麼解決。
楚子航殺掉耶夢加得後已經是重傷瀕死的狀態,顯然無力阻止芬裡厄釋放言靈,唯一有能力阻止龍王的,就只有與“惡魔”簽訂了契約的路明非。
源初澪並沒有打算插手,但她確實爲了以防萬一,在尼伯龍根的基礎上施加了『灼熱牢籠』。
“別傻了啊!”路明非看着已經瀕死的楚子航還想着拔出七宗罪阻止龍王施放溼婆業舞,深深的吸了口氣,從地上跳起來,“你們玩命就管用麼?你們都會死的啊!夠資格拿命來賭的……只有我啊!”
他與路鳴澤達成了第二次交易。總共才只有四次。
路鳴澤笑了,他拔出了七宗罪裡的七柄刀劍。
“汝必以痛,償還僭越!”
色慾和饕餮插入了芬裡厄的膝蓋骨,將它正在進行的“滅世”舞蹈生生打斷。
“汝必以眼,償還狂妄!”
以貪婪斬開頭部龍鱗,以懶惰穿透雙眼切開鼻樑。
“汝必以血,償還背叛!”
以傲慢和妒忌砍斷龍翼的根骨,傲慢穿透骨刺把芬裡厄釘入地面,妒忌貫穿龍王的後腦只留下刀柄在外。
“吾重臨世間之日,諸逆臣皆當死去!”
路鳴澤再次說出審判之言,暴怒切開龍的脊背,就像當初他終結諾頓時那樣,很乾脆的終結了芬裡厄。
完成了契約條件,路鳴澤便也將身體的控制權交還給路明非,後者剛睜開眼,源初澪便是閃現他身後,一記手刃敲了上去。
芬裡厄緩緩的站起,他似乎還有最後一口氣。他開始嘔吐,吐出了大灘大灘的血,還有被血污裹着的……素白的人體。
“姐姐……”這頭龐然大物伸出舌頭,輕輕地舔舐着夏彌的臉,“醒來啦醒來啦……陪我玩陪我玩,醒來陪我玩兒啦……”
“喂,你真的很煩誒。”源初澪輕聲說,她的眼淚無聲地漫過面頰,晶瑩的水滴掉落地上。她隱隱約約好像有點印象,自己也曾經這樣乞求過某個女孩睜開眼醒來陪自己,她穿着紫衣,但是想不起名字。
龍舔盡了夏彌身上的血污,重新把她變成那個潔白無瑕的女孩,然後把她輕輕地叼在嘴裡,搖搖晃晃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他大概是想離開,可他看不到路。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就像是一條離開了狼羣的小狼,沒有幾步,他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塌,蛻變爲一具古銅色的枯骨。
他死了。
源初澪的俏臉上已經有明顯的淚痕,她朝着芬裡厄的枯骨伸出了小手:“暴食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