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優的心臟在滴血,仰頭淒厲大聲笑,臉上帶着濃濃的諷刺,杏眸閃爍着異樣的光芒,是漆黑的無底洞,也是佈滿陰霾的天空,模糊成一片。
穆流雲只覺得心如刀割,他很不喜歡這樣的小優,不屑鄙夷,亦或者是對自己的否認。
“小優,別笑了好嗎?”聲音很輕很輕,就怕打擾到了她。
這樣的小優,他完全束手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她,如今他才覺得自己竟然是個無用之人,竟然連安慰都做不到。
他知道,他現在不管說什麼,小優都不會再相信他了,哪怕一個字,也成了蒼白的辯解。只因爲他剛纔的猶豫,沉默。小優何其聰明,很快就能猜到了他的意思。
胸口起伏,也不過是咧了嘴巴笑而已,只是那笑容,比失了光芒的水晶還要慘淡,黯淡無光。
穆流雲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的抽痛,撕心裂肺,好像一顆心都被掏空了。
他輕聲地哄着,“小優,拜託你,別笑了好嗎?別笑,別對我這麼殘忍。”
他是很喜歡小優的笑容沒有錯,不過要發自內心的,真誠的笑,而不是虛假的,敷衍的諷刺,就像現在,自暴自棄,絕望空洞。瘮人的悲慼,折磨人心的疼痛。
簡優卻充耳不聞,笑聲慢慢停歇下來,成了低聲的自嘲。
“爲什麼不能笑?難道就連笑都沒有自由了嗎?”
穆流雲臉色蒼白,似乎在水裡泡了好幾天,窒息的慘白。
“我對你殘忍?你說反了吧?是你對我殘忍。”
真是好笑,這年頭都這樣子嗎?穆流雲竟然也沾染了這份俗氣,把過錯怪到她頭上來了?也不想想剛纔他的表情,默認的冷漠,窒息了她的心。
穆流雲不知道該說什麼,這的確是他今天來見她的目的,可如今,怎麼不忍心下手了?
簡優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說吧,說出你的意思,我不想再浪費時間,給我一個痛快,好讓我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小優,你知道的,我對你……”
簡優冷笑,打斷了他的話,“這個時候,這種氣氛下,你覺得表白合適嗎?還有,你認爲我會再相信你嗎?”
她輕笑,“不是我想要這麼做,是你的行爲舉止,碾碎了我的希望,穆流雲,你真的很殘忍。我承認,玩心計我根本就玩不過你。”
不要用那種不捨的眼神看着我,我會崩潰的。既然你做了這個決定,就要堅持下去,或許哪一天戰爭真正結束了,我們還能有見面的機會。
簡優知道,穆流雲是爲了她好,既然他能做出這麼傷人的決斷,她也不會繼續糾纏。都說順其自然,如果他們註定有緣無分,勉強在一起也沒有意思。
穆流雲沉默了,臉色難看。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做這個決定,可是現在時間緊迫,不容許他再猶豫,多生事端。
只是如此一來,小優可就真的對他失望透頂。
腳踝又傳來撕裂的疼痛,過度使用藥水的結果就是如此,不能維持太長時間。看來老天爺在催促他快刀斬亂麻。
再深深地凝望了簡優一眼,那眼神,飽含了太多的深情和無奈,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硬下心腸。
過了許久,就在簡優以爲他不肯說的時候,他卻緩緩地開口了。
“你曾經說過,前世的我,最後是跟唐雪芙在一起的。”
“是,那又如何?”簡優明白,恐怕他要說的,是她最不想聽到的話。
“我們前世就註定在一起,今生應該也不會分開。她等了我這麼多年,深情不渝,我怎麼能辜負她?”
簡優一顆心頓時被撕成了一片片,“這就是你的答案?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個?”
“沒錯。”他沉痛地閉上眼睛,“小芙纔是我喜歡的人,之前我一直都盲目地以爲她只是我的同學,跟她沒有任何的關係,所以纔會跟你在一起。”
“你剛纔還說心裡只有我,現在又這麼說,讓我真的搞不清楚你的意思。”她露出濃濃諷刺的笑容,真有意思。
穆流雲也不覺得窘迫,面色不改,“剛纔只是開個玩笑,以爲你會挽留我。”
“若是我挽留了,你會答應嗎?”平淡的一句話,聽語氣就知道很不真誠。
“不會。”他重重粗喘着氣,“我不會回頭。”
簡優不說話,等待他的下文。
“雖然我也想過我命由我不由天,想要逆天而行,可是事實證明我的想法太幼稚,人怎麼能夠勝天?不過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罷了。”
穆流雲怔怔地看着那張讓他心痛的臉,“小優,對不起,耽誤你了,我們,分手吧。”
最後三個字,他隔了許久才說,還重重咬了字眼。
一說出這樣的話,就表示他們以後再也沒有任何關係。別人說分手,就好像吃飯一樣簡單,他卻恍若上刀山下油鍋,心裡沉甸甸的,痛徹心扉。
簡優愣了愣,沒想到他還真的提出了分手,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這兩個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就如同一陣呼嘯的龍捲風,即將要將她颳走,氣勢驚人。
呵,原來聽到這句話,早已沒有了心痛的感覺,麻痹了神經,失去了知覺。
薔薇色的脣溢出淡淡的笑,機械地開口,“好,分手。”
不管是誰先提出來的,現在追究這個也已經沒有了意義,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曾經的刻骨銘心,天崩地裂,早就化作浮雲飄散,到了這個地步,還有誰會記得當初的誓言?想來也不過是一個玩笑話罷了。
“小優,你有什麼要求?我統統都可以答應。”
簡優突然大吼,“不要這樣叫我,我現在聽到這個字眼都覺得噁心。”
終究,還是忍不住呵,心裡的痛楚誰能瞭解?最後要承擔的,還不是自己?
穆流雲神色一僵,苦笑不已,現在就連呼喊她的名字的資格都沒有了嗎?形同陌路,讓簡優對他死心,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空氣突然變得稀薄,就連跟他一起擠在這麼小的地方共同呼吸都覺得困難,快要窒息了,心跳驟然停止,心碎了一地。
穆流雲,你果然夠狠,竟然連分手,就說得這麼決絕。
“我是說真的,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義無反顧地替她拿到。
簡優冷笑,“你這是什麼意思?分手費嗎?我簡優就那麼賤?”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要彌補你。”
“彌補嗎?不需要。我不缺錢,也不缺別人的同情,留着去討好你的新歡吧。”
笑話,她簡優其容許他這麼侮辱自己?
穆流雲頹喪地嘆息,他就知道,倔強如小優,怎麼可能還需要他的施捨和憐憫?
“我看到了你和樑詢,瞞着我私下往來,就在上個月的三十一號,綠茵咖啡店。”
簡優擡頭看他,那眼神,就如一把尖刀,狠狠刺穿他的心臟。
她冷冷一笑,笑容充滿了諷刺的意味,“穆流雲,你這算什麼?捉~奸嗎?”
“我……”剛說完他就後悔了,其實他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一時最快,不經意間就冒了出來。這也證明,這件事對他來說是多麼的重要,壓在心裡。
“我跟樑詢的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都已經要分手了,我爲什麼還要解釋這麼多?就讓你自以爲是好了。如果你覺得用這樣的方式就讓我乖乖地接受你提出的要求的話,我不得不說,你想太多了。我不會死纏爛打,自然會很配合。”
“我不是這個意思。”越描越黑,他也明白自己剛纔那句話的確傷害到她了。
“穆流雲,你果然夠狠。”簡優譏誚,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他說前世今生都註定要跟唐雪芙在一起,就像一根刺扎進她的心臟。明知道她最在意就是這個,一陣見血地揭開她的傷疤,讓她怎麼能好受?
身子搖搖欲墜,臉色慘白,刺骨的冰冷蔓延到四肢百骸,心灰意冷。
這一刻,什麼希冀,山盟海誓,全都見鬼去了,只剩下的是冷漠,涼了她的心。
她自嘲地笑了,或許在感情道路上,她一直就是弱者,是個悲劇。前世被項懷謙和江明月耍得團團轉,今生又遇到了穆流雲,還以爲他是自己的良配,可她太自以爲是了。
“穆流雲。”
好聽的聲音叫着他的名字,他眼皮子跳了跳,心絃一扯。
“你說你不會回頭,記住你說過的話,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你夠狠,我也不會心軟。大不了一拍兩散,從此再也不相見。
穆流雲應該感到高興的,他的目的達到了,可是爲什麼,他心如刀割,心臟一寸寸地被凌遲着,痛楚蔓延開來,連呼吸都快要停止。
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挖了一個洞,簡優沒有掉眼淚,神色木然,眼神空洞。
“一刀兩斷,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之間的婚約,選個時間宣佈解除了吧。”
說完她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滿室的孤寂,淹沒了穆流雲的理智,心痛難忍,神色黯然。
小優,要比狠心,我遠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