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林中。
只有常一嘗的呼喊的迴響,還有雪落下的聲音。
“大哥,要不我們分散去找吧?”順風有些着急地說道。
他知道隨着時間的流逝,在這麼冷的氣溫下,晚一秒找到嚴生面臨的危險就越高。
“不行。”
常一嘗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不能分散,現在雖說沒有看到喪屍的蹤跡,但並不代表絕對沒有喪屍,何況,爬牆喪屍是爬行的,很有可能沒有被積雪掩埋。”
“分散的話太危險了。”
“而且,樹林更裡面可能會有各種暗溝深坑,咱們幾個一起找,起碼有個照應。”
“行。”順風艱難地點了點頭。
三人雖然沒有分散開,但也爲了能夠擴大視野尋找範圍,彼此之間的距離保持了5~10米。
彼此之間都在視線之內。
“嚴生!你在哪?”
“阿生,阿生!”
三人一邊呼喊,一邊四處張望搜尋。
他們在呼喊的時候,儘量用布包住嘴巴,避免吸氣的時候,大量冷空氣驟然進入喉嚨導致劇烈的咳嗽。
不一會兒,三人一邊吶喊,一邊行走到了距離嚴生僅有二十米的地方。
“呼呼——”
彪子面色擔憂地說道:
“我們都深入樹林這麼遠了,他總不可能走這麼遠吧,路上我們又沒有發現坑洞,也沒有發現拖拽的痕跡,嚴生到底去哪了啊.”
常一嘗也有些泄氣,出來採摘蘑菇加上找人,他們三人已經暴露在暴雪之中三個小時了。
他們身體達到了極限,再繼續找下去,恐怕他們也回不去了。
常一嘗咬了咬牙,對着兩人說道:
“再堅持一下,前面就是樹林的盡頭了,如果來回跑一趟都沒有找到,我們必須要回去,待會讓其他人出來找一找。”
他從來沒有做過放棄兄弟的事情,這也是爲何隊伍中的人如此信賴他的原因。
順風已經有些堅持不住了,猛烈的暴雪已經將他凍得渾身顫抖。
哪怕是不斷在行走,也無法抵擋住這種寒冷。
呼出的水汽,已經在他們的圍巾上凝結了一根根冰錐,他們三人從遠處看宛如三個雪人一般。
由於暴雪太大,沒幾分鐘就會把人的腳印覆蓋掉,所以他們無法尋找到嚴生的腳印。
“走。”常一嘗朝着兩人說道。
三人繼續往前。
才走了十幾米,順風眼尖,看到了前面三米之外的一個坑洞。
“你們看,那是什麼!”
他加快步伐朝着那邊跑去,由於動作太快,他腳下的滑雪板差點折翻摔倒。
三人趕緊跑到了那個坑洞邊上。
可是讓他們失望的是,坑洞內並沒有嚴生的蹤跡。
只有覆蓋的一層積雪。
常一嘗有些失望,但他看着這個坑洞眉頭皺了起來。
無緣無故出現這麼大一個坑洞,不應該啊。
咔!
旁邊的彪子突然踩到一塊木板,彪子低頭把木板上的積雪掃清。
“大哥,是滑雪板,嚴生很有可能就在這下面!”
看到這個滑雪板,順風與常一嘗心中暗叫不好。
要是嚴生落在了這個坑洞,但又看不到的話,那隻能說明一件事:
嚴生被積雪掩埋了!
“繩子,把繩子拿出來!”常一嘗對着順風着急道。
哪怕是被埋了,他也不想放棄。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順風把背上的繩子解下來,一頭丟給了常一嘗,一頭朝着自己腰上繫上。
“我體重輕,你們比較好拉。”順風朝着兩人說道。
原本親自下去的常一嘗聞言,感覺也有道理,於是沒有阻止。
很快。
順風便繫上了繩子,上面的常一嘗兩人拉住繩子,同時繩子盡頭綁着後面的一顆樹。
那棵樹雖然枯死了,但比較粗壯,倒也能夠承受一定重量。
“放。”
隨着順風一聲呼喊,常一嘗兩人慢慢放下繩子,順風的身體慢慢下降。
從上面到坑底,不過就三米,所以順風很快就踩到了坑內的積雪上。
踏——
順豐下到坑底後,立刻對着坑中間徒手挖掘。
雖然有小鏟子,但他怕小鏟子會鏟到嚴生的臉,避免誤傷。
他顧不及冰冷,雙手瘋狂挖掘。
才挖了十釐米,他便看到了嚴生黑色的帽子。
看到嚴生的帽子,順風心中咯噔了一下。
這種情形,嚴生恐怕十有八九死了。
他繼續瘋狂地挖掘,嚴生的腦袋慢慢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嚴生的頭上滿是積雪,鼻孔與嘴巴由於呼氣的水汽,凍結了許多冰霜。
整張臉慘白無比,嘴脣發黑,整個人彷彿被冰凍住了一般。
順風顫抖着手,用力把嚴生臉上的冰霜掃下來。
輕輕地搖晃了一下嚴生的腦袋,“嚴生!醒醒!”
他不死心,用食指放在了嚴生的鼻尖。
讓他感到絕望的是,嚴生此刻沒有任何呼吸了。
“怎麼樣?”常一嘗朝着下面的順風喊道。
其實他的內心已經知道答案了。
當嚴生的帽子被挖出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這麼冷的天,人被積雪掩埋,不被凍死,也會由於積雪覆蓋缺氧而死。
順風扭過頭,輕輕地搖了搖頭。
眼神中滿是悲痛。
唉.
常一嘗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他旁邊的彪子更爲自責,低着頭自言自語道:
“要是我沒發現凍菇,或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或許嚴生就不會死了。”
常一嘗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
“生死有命,有些事情我們無法阻止,只能接受。”
順風低着頭,捏緊了拳頭。
過了一小會。
他又繼續用力地挖掘,試圖將嚴生挖出來。
但嚴生掉下來之後,由於他扭動身體,導致積雪越來越實,挖到下面變得越來越難挖掘了。
常一嘗看到他的動作後,咬了咬牙說道:
“順風,你上來吧。”
“我們已經盡力了。”
即便他們把嚴生的遺體帶回去,也不知道放在哪裡。
還不如就讓他在這邊安息。
而且,他們在如此寒冷的暴雪中呆了這麼久時間,身體與精神都扛不住了。
順風臉上浮現出糾結的表情,又挖了兩分鐘。
常一嘗兩人在上面也不斷進行勸說。
順風的手又挖了幾下後,手指已經被凍麻木了。
半晌。
他站了起來,悲痛地看了眼嚴生。
低聲道:“阿生,對不起。”
嚴生才二十三歲,算是他們隊伍中比較年輕的了。
平日裡積極樂觀,面對末世心態很好。
一想到嚴生從前的笑容,順風就有些揪心的疼痛。
他把繩子繫上,上面的彪子與常一嘗駛出了吃奶的力氣,這才把他拉了上來。
常一嘗看着下面嚴生的遺體,壓抑着悲痛說道:
“雖然現在沒看到爬牆喪屍,但爲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把積雪推下去,保護他的遺體吧。”
“等天氣變熱了,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再找個地方,把他挖出來好好安葬吧。”
“好。”順風沉重地點了點頭。
隨後,他們三人使用滑雪板,將上面的積雪推下去。
親眼看着嚴生的腦袋被覆蓋。
順風拿着嚴生生前採摘的凍菇,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是他把嚴生叫出來的,但他卻無法把嚴生帶回去。
想起當初嚴生的哥哥臨死前,囑託自己一定要照顧好嚴生。
他就更加感覺到愧疚。
“走吧,雪這麼大,不用把坑填滿,我們也快堅持不住了。”常一嘗對着順風說道。
順風沒有回答,默默地揹着嚴生採摘的凍菇,低着頭往樹林外走去。
死去的人,已經無法挽回。
活下來的人,依舊要負重前行。
暴雪不知道還會下多久,他們後面可能還會面臨缺乏食物的危機。
但他們的底線是,絕對不能吃人類的,哪怕餓死,這個底線都不能變。
三人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哨塔中。
趙東寶看到只有他們三個人回來,心裡已經知道了答案。
可南山依舊不死心,跑上前激動地問道:
“大哥,你們看到嚴生了嗎?”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語氣中充滿了期待。
常一嚐點了點頭,悲痛地說道:
“他掉在雪坑之中,被積雪覆蓋掩埋,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他”
常一嘗終究是沒有把死說出來。
但衆人都已經明白了。
南山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捂着臉痛苦。
這個隊伍中,就他與嚴生的關係最好,他們年紀相仿,平時他們隊伍中就他們兩個最爲鬧騰。
現在嚴生走了
以後就沒人與他一起打鬧了。
嗚嗚嗚——
哨塔中,有人在抽泣。
也有人低着頭,一言不發。
在哨塔牆邊上,擺放着整整齊齊的幾大袋凍菇,還有一堆劈好的柴火、十幾棵枯木。
原本收穫到這麼多的凍菇,本應該是開心的。
但他們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這便是末世。
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死亡。
他們所面臨的威脅,不僅僅是喪屍,還有各種天災,人禍。
有些時候,遇到天災,遇到喪屍並不是最可怕的。
遇到食人族,纔是最爲可怕的。
末世之中,有些人類餓極了,開始以人類爲食,他們殘暴兇狠,一旦被他們抓到,死就是最奢侈的事情了。
那些食人族,爲了能夠把人多吃幾天。
會甄選好今天吃哪個部位,明天吃哪個部位,甚至還給人包紮,就是爲了能夠多吃幾天。
“東寶,把門關了吧。”
常一嘗深吸一口氣,對着東寶繼續交代道:
“從明天開始,每天都打開門一次,清除一下門外的積雪,後面我們出去方便一些。”
“好。”
東寶低着頭,走向了哨塔的門。
咔咔咔——
哨塔門底部凝結了冰塊,摩擦着鐵皮地面,發出難聞刺耳的聲音。
咚——
哨塔門被關上,隨着是一陣鎖鏈叮叮噹噹的聲音。
一個小時之後。
外面的天色昏暗。
房間內燃燒着火爐,衆人抱着鮮美的鹿肉蘑菇玉米餅湯。
他們很餓,但卻毫無食慾。
剛死了一個人,他們剩下的人依舊要活下去。
他們低着頭,一點點把食物吃個精光。
在此期間,所有人一言不發。
雖然這種事情,他們經歷過許多次了,可每一次,都是讓人難過。
或許死亡,是可以習慣的。
但是他們,無法習慣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
每一個人的死亡,都是一次痛苦。
夜晚。
窗外。
依舊在下着暴雪。
常一嘗打開了他的記事本,記事本上密密麻麻寫着人的名字。
絕大部分人的名字,中間都被劃上了一根橫線。
這代表着這個名字的主人,死了。
他找到了嚴生的名字,輕輕地用鉛筆劃去了他的名字。
看着記事本中那些被劃掉的熟悉名字,常一嘗眼神複雜,輕輕閉上了眼。
同時也將記事本合上。
唉.
他作爲這支隊伍的領導人,他要對跟隨他的每一個人負責。
可是一路走來,跟在他身後的人,越來越少。
一個個熟悉的面孔,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
他也很絕望,有些時候他也不知道怎麼辦。
只能夠硬抗。
他所承受的壓力,是最大的。
每一個人的死亡,都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個傷疤。
太重情的人,無法當領導者,因爲沒有一顆狠辣的心,容易因小失大,無法照顧全局。
但不重情重義的人,也無法贏的倖存者的忠心追隨。
領導者,需要有領導者的魅力。
特別是在無法給予豐富的物質基礎的時候,要讓手下的人忠心追隨,領導者的魅力就更加重要了。
狠辣與重情義之間的平衡,一般人很難做到。
哨塔外。
雪,依舊在下。
風,依舊猛烈。
嚴生的死,沒有對這個世界產生任何影響。
彷彿,他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一般。
在這個末世中,絕大部分生存在底層的倖存者,與嚴生其實都差不多。
他們在這悠悠衆生之中,毫不起眼。
甚至,有些人死了,都沒有人知道。
起碼,嚴生死了,還有常一嘗他們記得。
但,這些倖存者們,依舊頑強地活着,與命運、與天災、與喪屍坐着鬥爭!
只爲了,活下去!
活下去,就有希望!
在高樓大廈中,有人瑟瑟發抖地看着窗外的飄雪,瘦骨嶙峋的他們,飽受着飢餓的痛苦,但他們沒有放棄,搜尋各處角落,吃皮革,吃老鼠、吃昆蟲,甚至把自己的肉割下來,餵養自己的孩子.
在深山老林中,有人冒着暴風雪,奮力清掃着庇護所周圍的積雪,他們絕望地看着周圍堆迭起來的積雪,比他們的房子還要更高,但他們依舊還在清掃積雪,保衛他們的庇護所
在地下倉庫中,也有人屏住呼吸,蜷縮着身子,後背擋着門,一門之隔的外面,就是密密麻麻的喪屍
在寒風暴雪之中,沒有人容易。
但他們都在想盡一切辦法,活下來。
人類與天災、喪屍的鬥爭,到了後面靠的是頑強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