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門口，新郎官邵波正在跟徐院長寒暄，徐院長算是八面玲瓏的人，在交際上很有些本事，但此刻，他卻施展不開。
邵波太不配合了，肅着一張不苟言笑的臉，態度又不冷不熱，實在叫人熱情不起來，徐院長代表醫院，簡單道賀了幾聲，便進去了。
其他人陸續跟上。
氣氛沉悶的讓人都不知道說啥好。
進了食堂，才感受到了一點熱鬧，有人出面招呼他們，給他們安排了三桌坐下，大圓桌子坐十個人，倒也不算太緊湊，但位置，就很有意思了。
在最後一排。
部隊的食堂，還是很寬敞的，最前面搭了個簡易的臺子，拉着紅綢，最中央掛着偉人畫像，毫無疑問，這是留着舉行儀式的地方，下面是給客人安排的桌椅，宋紅果數了數，足有十幾張，這場面確實不能算小。
但他們被安排在最靠後的位置，醫院一行同事們的表情就微妙起來。
韓雪緊挨着她，掃視了一圈後，湊她耳邊嘀咕道，“你說，讓咱們坐這裡，是誰的意思？應該不是齊美淑吧？她那麼要面子……”
宋紅果“嗯”了聲，“應是新郎那邊的安排。”
“那新郎是啥意思？看不起咱們？”韓雪有些不高興，撇了下嘴，“咱們就算坐不到孃家席上去，可也不至於坐末位吧？埋汰誰呢？”
宋紅果抓了把瓜子給她，“吃瓜子吧。”
韓雪接過去，泄憤似的磕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吐槽，“按照咱們當地的習俗，這桌面上，上菜之前，是要擺上四個碟子來招呼客人的，煙、糖、瓜子、花生，就算有哪樣湊不上，也會另尋別的東西補齊，現在可好，就倆碟子，要是真窮的揭不開鍋，也能理解，可新郎家不窮啊，齊美淑跟我顯擺過不止一回了，她對象工資七八十塊呢。”
“也許是習俗不一樣吧？她對象不是外省的嘛，理解點吧。”
“我可以理解啊，可旁人都能理解嗎？”
那自是不能的。
已經有人的臉色不好看了，言語中流露出後悔來這一趟的意思，他們又不是來蹭飯的，進門都隨了份子，這麼不把他們當回事兒，誰能樂意？
即便是許向紅都皺起眉頭，她坐在領導那一桌上，挨着王素麗，“結婚前，齊醫生跟她對象沒溝通好嗎？整出這些事來，讓咱們跟着都沒臉。”
王素麗今天能來，完全是避不開，這會兒又是尷尬又是無奈，“我也不知道啊，她找這個對象很突然，結婚也突然，你也清楚，我不方便跟她打聽這些事兒，只聽說，她對象在部隊乾的挺好，很有前途……”
“可我怎麼瞧着，有點不通人情世故呢？”
“可能就那性子吧……”
許向紅冷笑了聲，“我看不見得。”
很快，她這話就得到了驗證，當部隊上的領導同事陸續來了後，邵波明顯比剛纔熱情了，臉上還帶着笑，嘴上也說着客套話，總算有了新郎官的樣子。
這讓醫院的同事，心裡更不舒坦了。
邵波的區別對待，倒也不光針對醫院的同事，還有齊美淑的孃家人，甚至，對齊家人的態度更冷淡疏離。
韓雪見狀，又忍不住跟她道，“我算是看明白了，這新郎是看不起女方這邊的親戚朋友啊，那他答應結婚是個啥意思？”
宋紅果道，“也許……是因爲年紀大了？”
韓雪愣了下，反應過來後，噗嗤笑了，“別說，你這解釋還真有可能就是真相，你看新郎的那張臉，長得雖說不醜，可真的顯老啊，不問年紀的話，說他三十多我都信。”
“那他到底多大？”
“齊美淑說他二十五，我現在倒是懷疑這話的真假了。”
齊家人的到來，讓食堂變得嘈雜起來。宋紅果見狀，不由在心裡感慨，就孃家人這番表現，也實在不給齊美淑長臉吶，她已經看到好幾次，邵波眼裡閃過厭惡了。
但邵家那邊的反應，同樣也不怎麼上得了檯面。
宋紅果覺得，誰也別嫌棄誰，可顯然，男方鄙視女方，站在了上風，大概是男方覺得自家條件更好吧？
宋紅果興味索然，盼着趕緊結束，好回去陪男朋友和兒子。
好在沒再多等，儀式終於開始了。
她也總算看到了一直沒露面的齊美淑，穿着一身紅色的連衣裙，盤着頭髮，臉上還化了淡妝，足見對婚禮下了功夫去倒持。
只是她的表情，既沒有新娘的羞澀，也沒有結婚的喜慶，反倒是笑得有些勉強。
再看新郎，更是平靜如水。
倆人站一塊兒，咋看都沒點夫妻的樣子，隨着主婚人的聲音，鞠躬行禮時，也機械的像是在完成個任務。
臺下有幾個穿着軍裝的人笑着起鬨，都沒把氣氛給炒起來。
直到兩方的領導上臺講話。
宋紅果本以爲男方那頭會是霍明樓的大哥呢，畢竟他是這裡的最高領導，誰知，竟然不是，不過，得虧不是。
因爲上臺的這位領導爲人風趣幽默，幾句話的功夫，就把臺下的客人逗笑了，氣氛總算是調節的讓人舒坦了些。
之後是徐院長，也發揮了八面玲瓏的好口才，讓衆人終於體會到了參加婚禮的那種喜慶。
等菜端上桌，氣氛更熱鬧。
每張桌上，都是六菜一湯，有一說一，菜色倒是不差，最起碼有肉有魚，不算寒磣，就是量有點少，後頭給的主食，明顯也不夠吃，等到新郎新娘來敬酒時，桌面上只剩下光溜溜的盤子了，那場面，旁人是個啥感受不知道，反正宋紅果低下了頭。
太尷尬了。
可人家新郎，硬是沒啥反應，嘴上連句客套話都沒有，彷彿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
但齊美淑臉上漲的通紅，顯見的，覺得難堪丟人了。
她不想錦衣夜行，所以邀請了這麼多人來見證她的幸福，可現在，來的人越多，她就越無地自容。
敬完酒，醫院這邊的同事，就紛紛告辭，留下也沒用啊，盤子都空了，乾坐着，不光尷尬，看着也好傻。
宋紅果自是跟着一道離開。
齊美淑被孃家那邊纏着，沒顧上出來送，邵伯倒是意思了一下，但那敷衍的態度，還不如也找個藉口迴避呢。
出了部隊大門，就有人吐槽，“這喜宴吃的，不知道的，還以爲咱們是來討飯的……”
“花錢來討嫌，呵呵，我活這麼大歲數，也是頭回見識。”
“算了，算了，就當是給齊醫生面子，說多了影響情分。”
衆人這才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