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進華話落，馮蔓看向牀的方向。
她不可置信的到了牀前，纔看到她婆母臉色慘白死不瞑目的睜着眼睛無聲無息的躺在那裡，腿軟的跪了下去。
此時此刻，她心知辯解已無用。
昨天被氣上頭時對老太婆的口不擇言讓還歷歷在目，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她怎麼就氣昏了頭把老太婆氣死了！明明平時老太婆躺在那裡見到她都張牙舞爪的，幾個月了她不是都沒事嗎？
陳進華一夜沒睡，沒看馮蔓一眼，出了門開始着手通知家裡的人。
兄弟姐妹長大成家後，能有緊密的聯繫靠的是血緣關係，是同一個父母。
陳進華的兄弟姐妹知道老孃死了後，在首都的各個都立馬請假趕了回去。
陳進華的警衛員還跑去了石頭衚衕一趟，告訴了王素梅。
王素梅聽後怔愣了起來。
她心裡當然沒有傷心，還有一點高興，可也沒有那麼高興。
她只是想起她陳進華他爸了。
人死後要是有靈魂，那老太婆下去陪他了，會不會跟以前似的，氣的他頭暈眼花無話可說？到時候可真是苦了他了。
怔愣過後，王素梅問：“你領導讓你來通知我的？什麼意思？她人沒了，葬禮我是不會去的。”
警衛員的嘴張了合合了張，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領導前妻和馮主任一點都不同，她什麼也不顧忌。
“就算您不去，您也得讓陳奕去一趟，說到底，他還是姓陳。”警衛員覺得死者爲大，陳奕好歹得去一趟。
王素梅自己都不想去送老太婆最後一程，自然也不想讓陳奕去。
警衛員通知到位後走了，王素梅準備回屋時聽到裡頭羅大爺的咳嗽聲。
她推開門進去，把裡頭的窗子推開了一些換換氣。
“感冒了？藥在哪？”
羅大爺搖搖頭，“用不着吃藥，就是想讓你進來。”
王素梅詫異，“有事？餓了？”
羅大爺：“剛纔那小年輕的話我都聽到了，你怎麼打算的？”
王素梅沒什麼打算，反正就是不去。
人死了她沒偷笑兩聲已經是厚道人了，去了又哭不出來，一不小心咧嘴笑了，還得被人指指點點，圖啥呀？
“不去，沒啥說的。”她實話實說。
羅大爺點點頭：“你不必去，小陳去就行。”
王素梅皺眉：“又沒和他奶親過，去幹啥？他爸現在那個媳婦看見他得不高興了。”
羅大爺：“我問你，你爲啥要接孩子他爸送來的東西？”
王素梅：“我不該接嗎？要是不接他送來的東西，我們這日子可不好過，上哪整煤球去？他過去對不起我，給我送是應該的！你可不能說我沒骨氣，我要是沒骨氣，以前難的時候早就過來找他了！”
羅大爺點點頭：“我不是說你沒骨氣，讓我看，你前夫這個人不是沒良心的人，你會接他送來的東西，就沒想過不讓陳奕認他。”
王素梅並不否認這點，“憑啥我兒子啥都沒有，他閨女能什麼都有？這不公平。”
羅大爺雙手一合，“這不結了？所以下葬那天，你可以不用去，小陳得去！你前夫讓人來通知的意義不在你去不去，重要的是他！”
王素梅伸出手指指指自己：“合着我就是個邊緣人？我一點都不重要？”
羅大爺：“你當然重要，因爲你看重你自己，不作賤你自己，所以你不去葬禮沒人會說你一句不是。”“但是小陳不同，他畢竟是你前夫的兒子，是姓陳的人，那種場合，他去了，意義是不一樣的。”
王素梅有點懂，又還是不太懂，“啥意義不一樣？”
羅大爺覺得自己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乾脆直白說：“你剛纔還在說不公平，怎麼這時候犯了傻？以你前夫的身份地位，葬禮當天得有多少人去？小陳那天去，既是代表他爸的臉面，以後也代表着他自己的臉面！你既然沒有打算不讓小陳和他爸再無往來，那天就得去。”
羅大爺到底是老一輩的人，對於家族血緣傳承那套看的比較重。
王素梅徹底反應了過來，又小聲補了一句，“我覺着沒你說的那麼重要，又不是我兒子他爹死了。”
羅大爺：“…”
他擺擺手，嫌棄的說道：“愛去不去，又不是我家的事。”
王素梅還有話說：“你不知道我前婆婆是個啥樣的人，不該說的話我就不說了，不是陳奕爺爺是個好人，他爸也是個差不多的人，說句難聽的，我現在沒笑都是忍着的。”
所以羅大爺，我王素梅可不是什麼孝順兒媳婦，以後可別打什麼歪腦筋！
羅大爺：“…”
王素梅也沒覺得自己不好意思，但回去就琢磨起來了，羅大爺說的話是有那麼點道理。
期末考試在即，陳奕和姜馨玉最近都不得閒，本週末姜馨玉乾脆沒回去，陳奕自己回去說一聲就得了。
剛回家就從他媽嘴裡得知了老太太去世的消息。
王素梅又把羅大爺的話說了一遍，她問着自己兒子：“你明個兒去不去啊？我覺着羅大爺說的話有點道理。”
陳奕：“不去。”
老太太當初乾的是人事？他要是去了，把他媽置於何地？
王素梅還想再勸兩句，陳奕直接轉移了話題，“我在研究所做出了一些成績，被評爲先進大學生，等學校考完試，教授他們會帶上我去滬市學習。”
怕他媽聽不懂，他只能這樣闡述。
輸入法基本上已經成功研發出來，教授們起名爲“中華輸入法”，想要應用在電腦上，還得經過各個部門的鑑定。
學校的研究所裡最近情緒高漲，畢竟全國做輸入法研究的部門並不少，可他們是最快做出實質性成績的，雖然後續問題依然很多，但這也是階段性的突破。
王素梅瞬間把老太婆的死拋到了一邊，高興的問：“先進大學生？馨玉有嗎？”
陳奕遲疑的搖頭：“她大概、是沒有。”
王素梅拍拍他的肩：“你總算是有點比她強的了。”
陳奕：“…”
“這個先進大學生會上報，而且研究所還會給我發獎金。”
王素梅嫌棄的看他一眼：“提啥錢呢，你真是鑽錢眼裡了，不給錢這也是榮譽，不是誰都能得的。”
陳奕想起姜馨玉提起錢時晶亮的雙眼，無聲的彎了彎脣角。
他肯定是被姜馨玉傳染的。
他這麼一打岔，王素梅就忘了老太婆葬禮那回事了，後來想起來也就嘀咕一句：不去就不去吧，我兒子自己就能有出息。
老太婆死了，她的兒女們也都回來奔喪，包括一直在外省的小閨女。
看到親孃的屍體，陳舒華趴在牀邊哭了好久，整理牀鋪時，察覺到牀褥上的手感不對勁，她探了一會兒，從褥下翻出一個本子。
本子上密密麻麻歪七扭八的全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