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看到的是一個接近木乃伊的方少寒,但是僅僅是一個靠近,還是讓顧曉青心疼的無以復加。
那個單手按壓下自己的頭顱,自如的駕駛着汽車,帶着自己逃命的方少寒,那個像是英雄一樣,保護自己在槍林彈雨中廝殺的方少寒。
現在卻在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裡,緊閉着雙眼,眼窩深陷,露出的眼眶底下,是深深的青影,下巴上都是鬍子茬,整個人看不到任何的生機。
手臂露出的部分瘦骨嶙嶙,點滴的針頭就那麼突兀的插在手臂的血管裡,很可憐悽慘的樣子,讓人不忍目睹。
整個人都被病號服遮擋住,但是還是讓人看得出來病號服的肥大不合身,不是不合身,是方少寒消瘦的幾乎已經皮包骨頭。
除了呼吸機那裡的面罩裡還能隱約看到呼吸的氣體顯示出來這個人還是活着的,其他的都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這是一個活人。
她無法想象他們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再次見面。
眼睛酸澀的想要溼潤一下,但是顧曉青還是努力的剋制了自己的情緒,這不是那種時候,強烈的情感的宣泄並不能給方少寒帶來任何的轉機,只能留給外面的人一種柔弱的錯覺。
但是柔弱也不能改變任何事情,不能讓方少寒徹底的清醒過來。
摸到的方少寒的手掌心,那瘦骨嶙嶙的指節一動不動的平放在牀鋪上。
顧曉青看着點滴的針頭裡液體在一點一滴的流進去。
“這裡交給你了,我要走了,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去處理。”李警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了無菌衣出現在顧曉青的旁邊,勉強的說着,他知道自己把一個女孩扔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甚至連需要做什麼都沒有交代的離開有多麼混蛋,但是他的任務就是周而復始的做着這樣混蛋的事情。
“你有任何的需要都可以找這裡的醫生護士,牀頭的紅色按鈕按下去。就會有人來,其他的只能靠你了。”
顧曉青默然的點頭,她不指望李警官是來幫助自己的,因爲這裡是醫院。不是任何地方,她理解李警官這麼做的理由。
李警官離開了。
顧曉青沉默的坐在牀頭的椅子上,就這麼靜靜地看着牀上的方少寒。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護士進來更換了液體,然後離開。甚至沒有一句話給顧曉青,似乎這種事情在護士的眼中已經是習以爲常。
她只能不時的用勺子給方少寒時不時的喂一些水,因爲方少楠乾涸的嘴脣說明了他的需要,但是這些護士做過一次之後,就用眼神示意顧曉青接手。
於是顧曉青學會了這種沒有任何聲音的工作,喂水。
因爲方少寒幾乎不會發出任何的聲音,有時候顧曉青其實是希望他有聲音發出來的。
但是每次看過去的時候,都發現那只是自己的幻覺。
又一次她給他喂水的時候,他突然呻吟着轉向了她的脖子的方向,一個許久不開口的人突然發出聲音。自然嚇了她一跳,她的心瘋狂的跳動,一時楞住了。
還以爲他已經醒來了,但是很快她就發現那是一個病的發燒的病人的無意識的動作,也許是昏迷中痛苦的反應。
顧曉青只能繼續用勺子給他灌下去溫開水,還有醫生送來的定時要服用的藥物。
然後打來了熱水,用毛巾擰乾了來給方少寒的身體臉部都做了清潔,擦拭,在擦拭手掌的時候,顧曉青能夠摸到方少寒指節之間厚厚的老繭。這是長期訓練有素的戰士纔會有的。
淚水刺痛她的眼睛,她連忙爲他蓋上被子,然後轉身剋制自己的情緒。
她根本沒有理由哭泣嘛!工作是方少寒自己選的,何勞她來同情他。有人生活在危險的邊緣。那是他們自找的。
吃苦受累也是他的選擇,不是他這次爲了任務堅決的選擇了放棄自己,其實她原本也沒有給過他任何的承諾,兩個人若即若離的關係,本來麼就不存在誰放棄了誰的一說。
醫生進來檢查了他的瞳孔,和各處的傷口。說:“情況很穩定了。”把體溫計插進他的胳膊窩裡,“要是能夠醒來的話,他就算是脫離危險了。”
“可是他一直都沒有醒來過。”顧曉青有點焦慮。
“今天他的情況已經很穩定了,算是這段日子以來最不錯的,也許他隨時都會醒來,暫時不能離開人的。”醫生做了簡單的檢查對顧曉青吩咐。
顧曉青也希望他儘快醒來,自己對着一個沉睡的病人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這種沮喪是任何人體會不到,但是還沒有任何可以發泄的地方。
她繼續重複着不斷的工作,喂水,檢查體溫,還會輕聲的和方少寒說話,但是都是一些瑣碎的無關緊要的話題。
比如說他們見面的時候的紛爭,比如說自己生病時候被方少寒照顧的窘迫,還有兩個人生死逃亡的時候的驚險。
但是是斷斷續續的一點一點的時斷時續的,也許會被某些事情打斷,但是顧曉青沒有在乎,會在某個時間段之後,繼續這種一個人的無意義的自言自語。
即使根本不知道方少寒能不能聽到她說的每一句話。
夜晚的時候,她躺在隔壁的病牀上,看着方少寒一動不動的側影,雖然屋子裡到處都是一片漆黑,但是顧曉青還是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那溫熱的帶着微微熱度的身體,讓她心裡刺痛和喜悅,這一刻她無比的清楚的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去過去,很多東西都改變了。
方少寒在她的心裡佔據了無比重要的位置,將來即使他離開了,她也再也回不到過去的生活了,是這次的受傷把他送到了她的面前,也讓他們之間的糾葛再也不容易分隔。
這也許就是天意。
在她決心的劃清一切界限的時候,在她冷靜如鐵的時候,一切全部都全部重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