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感覺樑立冬有些怪怪的,可又說不上哪裡怪,只覺他好像有點心事,有時候剛坐下就發起呆來,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正想着稍微坐起身來問一問,就聽病房‘門’被敲了敲然後打開。
進來的是已經穿得單薄像‘春’天的傅錦朝,感受到房間的溫暖後,他還不由搓了搓手,明顯的要風度不要溫度。
見到傅錦朝,樑立冬回過神來後就起身道:“你們聊,我先回公司了。”
看着樑立冬忙不迭的出去,顧長安眼中閃過一絲深意,但還是暫且按下,看向了傅錦朝問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傅錦朝大大咧咧往旁邊沙發一坐,還翹起了‘腿’:“有那樣一個老爹還怕什麼,事情會被壓下來,但是可能還是會需要一個人去承擔責任,這個……你就得自己去拜託一下了,不然多半會拉你剛剛那個同學來頂事。”
不是別人,而是樑立冬。
顧長安眉頭微皺:“那這事的蹊蹺之處有眉目了麼,是不是有人……”
“背後指使麼?”傅錦朝也是皺起了眉頭,“這個真不好說,因爲我找人去探過那邊的口風了,嘴‘挺’緊的,讓說什麼就說什麼,別的多餘的話一句不說……不像普通的‘混’‘混’。”
隨後,他不由想到什麼的道:“你該不會是懷疑你家那位吧?”
顧長安看了眼自己被裹成白糉子一般的右手,神情莫辨:“不知道。”
這事發生得太突然,也太過出乎意料。
畢竟他們吃飯的地方那一塊一向安生無事,突然來了羣‘混’‘混’,還這麼天不怕地不怕的打架傷人,生怕別人不報警抓他們的樣子……怎麼會讓人不生疑?
但是,幫着週轉疏通的,卻又的確是顧漢文。
他和傅錦朝拜託的人要麼不願意摻渾水,要麼只是幫忙打過招呼,沒有把過度自衛的事那麼快的提上日程而已。
也就只有顧漢文出手,才能真正先壓下,然後再去另想辦法大事化小。
傅錦朝看他神情,也不知道是該說好話還是說壞話,就乾脆轉了話鋒,打趣道:“怎麼不見你‘女’朋友?該不會你還沒跟她說吧?”
顧長安‘摸’了‘摸’枕邊的手機,他既撒謊說在國外,那麼就最好先別聯繫,等過幾天再說。
“沒必要。”
“嘖,”傅錦朝瞭解他,自是明白這三字的用意,搖搖頭道,“等她以後知道了,肯定要跟你鬧脾氣的。”
聞言,顧長安只是微微一笑:“不會,哄着點就是了。”
“……”傅錦朝黑着臉吐槽,“秀恩愛分得快!”
顧長安還來不及跟他計較什麼,‘門’就被再度敲響,進來的人一身白大褂,神情冷淡,見到兩人也只頷首示意,然後就過來量體溫,查看手臂石膏。
“喲,高醫生,實習生涯負責的第一個病人就是你的好兄弟是什麼感覺?”
來人正是高致遠,他眼皮都沒擡一下的道:“希望以後不要再在外科見到你們。”
“也是,咱們難得聚一次,‘浪’費在醫院就太無趣了,”傅錦朝嬉皮笑臉的看向顧長安,“聽到沒,下次再敢受傷,我們的高醫生絕對會把你給丟出去的!”
顧長安沒有理會這不正經的話,垂着眼眸看向低頭幫他把石膏再綁緊一些的高致遠,問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這個他自然是指那個昏‘迷’不醒的‘混’‘混’,此刻也同在腦外科,不過因着疑似“受害者”所以專‘門’有人看管,並不會讓人輕易探視。
別人不能去,能陪同導師去查房的高致遠卻是能見到。
聞言,高致遠自是知道他指的是誰,仍舊沒有擡頭的悶聲道:“不好說,按理說已經脫離危險期,可就是一直不醒,等到今天的片子出來還需要再開會研討……我沒資格參與。”
這已經說明一切,萬一不好,那問題就大了。
顧長安雖然想不通到底誰手誤之下會這麼狠,但還是知道再拖下去,就壓不住了,他得早一點打電話纔好。
等到傅錦朝和高致遠一同出去後,他便打了那個不願撥的號碼。
卻不想一接通,那邊就道:“我已經在樓下了,有什麼事等我上去說吧。”
沒想到他會親自過來,顧長安收起手機,擡起左手輕輕按着眉心,頭上有傷就是不好,稍微一多想就忍不住的疼。
顧漢文進來時,見到的就是他皺眉‘揉’着額頭的畫面。
饒是大概知道傷勢,現在看到,顧漢文心裡還是不由一嘆,隨後就上前去拉開他的手道:“真要頭疼的話就叫醫生。”
說完就要去按鈴,顧長安卻是反手製止:“不必了,只是想了點事情而已。”
“你也知道頭疼了?”顧漢文只好收回手來,將他的手推回去放進被子裡,“早前說讓你來B市偏不來,現在出了事情,遠水哪裡能救得了近火?不過既然我人來了,就差不多能有個結果,放心吧。”
聽到他這樣說,顧長安就越發不知道該不該去懷疑他了……畢竟,出事之前他曾悄悄找過小叔一次,讓他回家探下口風。
看着顧漢文自然而然的關切,以及隱隱的責怪卻不達眼底,顧長安不由按下心中的猜想,頓了頓,便還是開了口道:“那我的員工,還有同學,會被牽連嗎?”
“這個,”顧漢文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就要看他們的運氣了。”
如果那個人醒了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醒的話,就總要付出點代價。
顧長安再度頭疼起來:“別人可以,我那個同學必須保住。”
而且樑立冬本來就沒怎麼動手,一直被茫然的擠在了外圈,手上還沒有任何工具,難道赤手能把人打成昏‘迷’不醒?
猜到他會這樣說,顧漢文不由想到早上的那一通電話,心中不由再次感嘆不已,面上卻是尋常神情:“我儘量。”
能得這三個字,就差不多代表成了,顧長安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後就又擔心起別人的命運來。
命運不公,雖然他清楚,但還是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因此遭殃。
顧漢文當然知道他在愁什麼,但卻不急着開口,有些時候,就要讓他受點教訓,才知道依賴白家遠遠沒有自己家的好。
而這大概是這麼些年來,兩父子第一次坐在一起,只是安安靜靜的待着,偶爾聊上幾句,沒有動不動就冷言冷語互相指責。
想想這還是多虧了樑立夏的福……至於以後,估計還要看她如何做了。
週末很快過去,樑立夏從家裡出來後,心情並沒有多‘陰’沉,只是也同樣高興不起來。
跟顧漢文的‘交’涉雖然只有那麼短短几句話,可卻總是時不時的出現在腦海中,同時出現的,還有顧長安那張蒼白無生氣的臉。
就像是夢裡夢到醒不來的夢,明明知道只能順應着夢,卻還是會奢望能醒過來。
樑立夏不由得閉上了眼,可這一閉眼,電話裡的聲音彷彿又再度響起。
“你想通了就好,不過我不希望他知道是我從中作梗,所以該怎麼合理的分手,相信你自己心中有數。還有就是,我會給你提供一個B大保送名額,別急着拒絕,畢竟我並不希望你又跑到S市去,所以這只是‘交’換條件而已。你哥哥的話,只要顧長安好,他也就會好好的。還有什麼事,或是沒有想到的條件,以後儘管給我電話。”
這一番話,將她變得多麼的可笑,好像她能得這一切,都是因着放棄了顧長安。
就算哪一天紙包不住火,終是讓顧長安得知,也會因着她接受了示好,而不會輕易原諒。
早知如此,就不該放任自己的心。
樑立夏捂着心口,感受着緩慢的心跳聲,久久,方纔放棄般的嘆了口氣。
而付出的代價還是值得的,很快,她就從樑立冬那裡得知,那個昏‘迷’不醒的‘混’‘混’已經醒來,還在盤問之下承認是自己磕的,跟顧長安他們一羣人沒有關係。
然後整件事情就因此翻盤,那羣‘混’‘混’因爲蓄意傷人而被控告,顧長安則是成了真正的受害者,還因爲寧願自己受傷也要保住朋友而獲得學校讚譽,沒有就打架一事給予任何處分。
顧長安都沒事,樑立冬自然是不會被牽扯到。
就像是一場鬧劇,來得快去得也快,看着沒造成什麼影響,但誰也不知道這其中經歷了什麼。
顧長安的傷也漸漸好了,頭部問題已經解決,全身的擦傷也漸漸恢復,就剩下個傷筋動骨一百天的右手,還需要慢慢的養。
因着是右手,所以不管做什麼都不方便,好在有樑立冬在,讓他不至於只能無所事事的閒三個月。
樑立夏便才徹底放下心來,勉強帶出點笑意來道:“那就好……那哥你辛苦一下多照顧他一些,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放心,我不會虧待他的,”說着,樑立冬就不由再次猶疑着問道,“事情都解決了,他也好得差不多,你真不打算來看看他?”
顧長安怕她擔心不說也就罷了,可她都知道了,還有必要配合的繼續裝作不知道麼?
樑立夏扯了扯嘴角:“他一天不跟我說實話,我就一天不去看他……哥,我們的事自己心裡有數,你就不用‘操’心太多了。好了,我得去看書了,下次再聊。”
說完,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掛斷電話,生怕再多說兩句,就會忍不住的變了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