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區河西州首府鐘樓街,並沒有真的鐘樓。
之所以這條大街會有這樣一個充滿復古味道的名字,只是因爲聯邦軍方第一次進駐東林星球時,犯了一個弱智的令人心碎的……重力測估錯誤。
當年戰艦墜落的地點便在這裡,炸出來的煙花映得無數軍人臉上陰晴不定,而第四軍區長官則是嘆息了一聲:“老子此時的心情,比煙花還要寂寞。”
這位第四軍區長官所攜帶的復古風大鐘,伴着煙花的美麗從破損的戰艦裡落了出來,狠狠地砸在了礦星的地面上。戰艦毀了,那個大笨鐘卻沒有毀,還在行走,這無疑對於聯邦政府和軍方的能力是一個最無情的嘲笑。
事實證明,第四軍區長官的嘆息並沒有文藝腔太過濃郁的問題——聯邦管理委員會對此次事故異常憤怒,非常憤怒,在軍隊中進行了□□運動,撤了不少人的軍職,並且嚴令將那個仍在行走的大笨鐘,放在了原處,以作爲對所有公務人員的警醒。而這位第四軍區的長官被髮配到了西林區的邊陲防區,在寂寞中潦倒此生。
無數年過去了,那個大笨鐘早已經被酸雨腐蝕成了碎片,如今也不知道葬身於東林星的那個垃圾場內,然而鐘樓街的名稱卻一直留了下來。
……
……
今天的鐘樓街沒有煙花,也不寂寞,反而與往常不一般,充滿了憤怒而忍不住笑意的抗議聲,破爛的標語在人羣裡時隱時現,喝多了咖啡而興奮的東林居民加入了進來,喝多了烈酒而暴躁的酒鬼們也加入了進來,頓時讓第二警察分局維持秩序的力量顯得有些捉襟見肘,混亂的場面,開始向真正荒誕的實驗戲劇方向發展。
鮑龍濤一臉冷鶩地站在封鎖線後方,並不擔心這些東林居民敢衝過來,雖然東林人實在已經是無聊的夠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發泄情緒的方法,從而顯得過於亢奮,雖然那條封鎖線,只是黃色的薄膠帶……然而聯邦是一個法治的社會,所有人都知道什麼是可以挑戰,而什麼是不能挑戰的。
令鮑副局長微感心憂的,只是先前的那個猜測,今天這些該死的孤兒們出現的太巧了,所選擇的鬧事理由也顯得過於可愛,一旦新聞媒體加入,事後州長辦公室也不能把這些孤兒們如何,一切的一切,在混亂的背後,總隱藏着讓他有些警惕的秩序。
“簡水兒!”
“我們要看簡水兒!”
示威的聲音還在持續,清嫩的嗓音已經嘶啞了,卻掩不住其間的得意與興奮。
鮑龍濤早在第一時間內下了決定,通知了州長辦公室,請求上級聯邦部門派來談判專家,而沒有選擇強硬的對抗……一方面是因爲有記者在場,另一方面,也是因爲這次確實是州政府有些理虧,最後是因爲他小心謹慎的天性開始發揮作用。
並沒有過太長的時間,州長辦公室,聯邦無線電管理委員會,以及警察總局公共關係處理科的官員們,都趕到了鐘樓街□□的中心地帶,開始試圖就此事說服東林區的居民,然而無論怎樣的說辭,都不能解釋電視屏幕上沒有了那個淡紫色頭髮的身影的事實。
也沒有官員會承認,這個保護河西州電視臺製作部的愚蠢決定是自己下的,只是將這個問題歸結爲了技術原因。總之談判一直在持續,而那些孤兒們則在鮑龍濤陰沉的眼光中,悄悄地消失在了人羣之中。
就在孤兒首領維哥帶着那幫骨子裡極爲強硬的孤兒們遁入人羣后不久,整個鐘樓街爆發出了一陣歡愉無比的喝彩聲!
一陣歡呼,談判結束,一聲嘀響,咖啡店裡的超薄卷軸電視被重新打開,鐘樓街一片安靜,無數的警察抹去了額頭的冷汗,女記者得意地翹起了脣角,官員們在心裡痛罵着愚蠢而沒有骨頭的州長。
今天晚上八點正,23頻道攜帶着簡水兒的動人臉頰,重回河西州首府,這真是一個普天同慶的日子啊。
……
……
東林的夜空總顯得詭異,黑灰的天穹上漫射着淡淡的暗紅光芒,看上去有些像那些修行者念茲不忘的地獄之門場景。然而對於這個星球上生活的人們來說,這個場景已經看了無數年,早已經習慣,絕對不會多看兩眼。
看不到滿天的繁星,只有那麼幾顆在倔犟地閃着,似乎有些不甘心自己十分努力才灑到陸地上的星光,就這樣被石頭一樣的東林人給忽視了。
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鑽進了街燈下的陰影,熟練無比地避開了信號查探器,穿過了鐘樓街旁的一條小巷,來到了一棵青樹的下方。
青樹在一處小青丘上,四周沒有燈光,襯着遠方夜穹的背景色,就像是一幅被修剪的極精緻的剪紙畫。
畫面的正中青樹下方坐着一個人,看身影應該是位少年,他盤膝坐着,膝上事物耀出來的淡淡光輝,將他的身影勾勒的格外孤單。
天空碧藍,澄澈如洗。
一隻玉潤的白包子在空中悠悠地飛,時不時湮沒在雲層裡,若隱若現。
傅靈佩靜靜地端坐,被那一層層如玉的包子皮罩着,風吹不着,雨淋不着,自覺十分舒坦。
嬌嬌懶洋洋地蜷在一旁,眯着眼享受主人偶爾的順毛。
距離此前已有十年。
這十年內,傅靈佩日復一日地修煉,靈力增長極快,前些日子便到了金丹前期的頂峰,只待衝擊金丹中期。
可惜在門派內,她無論如何努力,都感覺不到一絲衝擊中期的契機,瓶頸卡得死死的,找不到突破點。傅靈佩耐着性子多修煉了一個月,可惜還是毫無起色。。
而嬌嬌的修爲也已到了築基圓滿。
繼續一味地閉門苦修也不是辦法,傅靈佩便決定外出遊歷,帶上嬌嬌一起出去尋找進階的契機。
正好傅家本家有場喜宴,慶賀大伯再添麟兒,特特傳訊於她。
她既沒有特地目的,便決定先回傅家一趟。
傅家不算太近,靠着這飛行法器,傅靈佩一路悠悠地趕路,細細領略各處的風土人情。
心境疏朗,不再囿於日復一日的枯燥修煉,她反而感到瓶頸有了一絲細微的鬆動。
不過,路途再遠,也有到的一日。
這日,傅家難得地兩扇正門大開。一串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紅幔垂樑,喜氣洋洋。門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熱鬧地緊。
守門的青衣小廝這小半日的迎客,幾乎把嘴都笑僵了,想着之後的獎勵,便只能打起精神來,笑容滿面地繼續歡迎客人。
突地,其中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廝拉拉另一人的袖子,示意他往外看。
那人才轉眼,便看到門前“轟——”地一聲落下一個白色不明物體,聲勢極大,濺起一層浩浩揚揚的灰塵。
全場不由靜了靜,連寒暄聲也停止了。
一隻巨大的白玉包子?
小廝忍不住重新拭了拭眼睛,生怕自己瞧錯了。
——還是一隻巨大的包子。
莫不是有人來砸場的?
小廝習慣性地捏了捏手中的示警符,打算看來勢不對,便立刻激發。
一瞬間的靜止場面立刻恢復了,甚至更喧鬧,像是滾油入沸水,紛紛對着白玉包子指指點點。
傅靈佩端坐在包子內,一時也不急着出去。
一隻手扯着嬌嬌的耳朵狠狠地轉了轉,直聽得嬌嬌哎呦哎喲的交換,見傅靈佩不爲所動才委屈地道:“我之前看到一個美人,所以——”
“所以便直接撲將出去,讓你主人我被人直接一袖子丟到這裡來了?”傅靈佩猶自不忿:“原以爲你在門派歷練多年也應知些輕重,有些眼色,哪料一出門便給我惹禍?”
嬌嬌自知有愧,一身毛都耷拉下來,一向精神萬分的模樣透露出幾分的可憐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