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跟慕斯年趕到仿膳的時候,慕斯遠他們也過來了,夏桐見黎如珍攙扶着一位滿頭銀絲的老太太,猜想這便是慕斯年的奶奶,不由得細看了一眼。
老人家個子不高,背也不彎,雖然臉上遍佈溝壑,面色卻紅潤,眼睛還算清明,身穿一件冰藍色真絲手工縫製的斜襟上衣,斜襟掖了一條繡花手帕,黑色肥腿褲子,黑色繡花鞋。
夏桐打量老太太的時候,老太太也正打量夏桐,她沒想到慕斯年會帶夏桐過來,所以一見之下,便沉下了臉。可是既然人來了,也不能不看一眼,所以老太太也掃了一眼夏桐。
她沒想到夏桐也穿了一件冰藍色連衣裙,一頭黑色的直髮,用一隻藍色的水晶髮卡把右邊的額髮夾起來,露出了光潔飽滿的前額,越發顯得眉清目秀,脣紅齒白。
小姑娘給人的印象是那種越看越耐看型,初見沒有一點驚豔的感覺,只是這麼個人站在你面前,淺淺地笑着,讓人無法忽視,甚至挪不開眼。
慕斯年擁着夏桐緊走兩步,到了老人跟前,“奶奶,這是夏桐,桐桐,叫奶奶。”
夏桐欠了欠身子鞠躬,“奶奶好。”
老太太微微別過頭,瞪了慕斯年一眼,說:“我姓金。”
“金奶奶好。”夏桐從善如流地改了口。
見老太太沒別的意見,夏桐對慕斯遠笑笑,也叫了一句:“慕大哥,黎老師。”
“奶奶,您想吃什麼,今天孫子請您,吃完飯想做什麼,孫子都陪您。”慕斯年討好地笑笑,至少奶奶沒有再甩臉子給夏桐看,比他預想得要好得多。
“哼。說得好聽,你都幾個月沒回家了,你眼裡還有我這個老太婆?”
“奶奶這話說的,奶奶什麼時候想我了,哪次不是隨叫隨到?奶奶有什麼要求,我什麼時候沒滿足?”
“好了。我們先進去吧,就顯得你孝順。”慕斯遠說。
仿膳是一家清宮特色十分明顯的菜館,坐落在北海公園漪瀾堂的古建築羣中,背山面水,遊廊環抱。先不說吃,就是坐在這樣的庭院裡也是一種享受。
仿膳的門口有一對石獅子,兩扇朱門上各寫着黑漆金筆的“仿膳”兩個大字。迎賓的宮女身穿紅色的旗裝,進得房間,夏桐被眼前的明黃色晃花了眼,檯布、餐桌、椅套等全是明黃色,桌子上的餐具也是仿的清宮萬壽無疆圖案。
夏桐猜老太太是想來這回味一下小時候的生活,因爲夏桐聽慕斯年說過,老太太是滿清貴族之後,不然也不會特地挑一家這樣清宮特色的餐廳。聽說最早的主廚還是從清宮裡出來的,也不知現在的口味還正宗不正宗。
落坐的時候,慕斯年和慕斯遠分坐在老太太兩邊。夏桐和黎如珍自然各坐在兩個男人身邊,這樣一來,夏桐和黎如珍也算挨着。
黎如珍沒想到慕斯年居然敢把夏桐帶來。而且老太太雖然沒主動跟夏桐說話,可是也沒有拂袖而去,這說明了什麼,黎如珍也不明白。
老太太喜歡慕斯年是慕家公認的,因爲慕斯年是她一手帶大的,不過對慕斯遠,老太太也不小氣,慕斯遠結婚的時候,老太太送了一份重禮,給了他們一對雍正年間的官窯粉彩龍鳳擺盤,價值在百萬之上。據老太太說,是她當年的嫁妝,也是祖傳的東西。
老太太至今在慕家仍當着半個家,不光常若善,就連慕建國對老太太也甚是尊重,黎如珍一個外人,更不敢對老太太託大,在慕家長輩面前,她一向很守分寸,除了江紫蓉那件事外,慕家長輩對黎如珍還是比較滿意的。
“奶奶今兒想吃什麼?”慕斯年問。
“好幾年沒來了,誰知道有什麼可吃的,你看着安排。”老太太說完掃了一眼夏桐。
慕斯年把菜單給老人瞧了瞧,這裡的菜不可以單點,只能吃套餐,慕斯年想要一個最貴的1880元一人一位的套餐,老人家看了看菜譜,說:“吃來吃去還是這幾樣,鮑魚、魚翅海蔘,哪裡吃不着,巴巴地跑到這裡來?換一個清淡些的,我只是想嚐嚐這裡的點心。”
“那就換兩道清淡些春季養生菜。”
開胃冷盤是一道龍鳳大雕刻,夏桐一向對鳳凰的圖案比較感興趣,她喜歡繡各種各樣的鳳凰,所以盯着這龍鳳看了一會。
“夏桐,這個好看不好吃,是蘿蔔雕的。”黎如珍以爲夏桐想吃,說了一句,
“我知道,就是覺得人家這手藝夠好的。”夏桐笑笑。
“好嗎?我怎麼覺得沒你繡的好?”慕斯年特地說了一句。
“夏桐還會繡花呀?”黎如珍驚呼了一聲。
“我家桐桐的手藝好着呢,最擅長的就是繡鳳凰,所以她纔會對鳳凰感興趣。”慕斯年不高興黎如珍把夏桐當做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說話有些衝。
“哎呀,真的假的,有什麼作品嗎?”黎如珍不大相信,她只是聽過夏桐會下棋,會書法,刺繡她沒有聽說過。
“舅舅花了一萬塊錢買了一幅30公分長20公分寬的山水畫,要不是看在他提前預定的份上,我本來不打算賣他。你要感興趣找舅舅看看。”
“那夏桐現在忙什麼?”
慕斯年瞟了黎如珍一眼,說:“接了好幾件大活。”
“夏桐,你身上的衣服是什麼牌子的,我看像手工縫製的。”黎如珍早就想問問,夏桐的衣服看着做工不錯,就是沒有標籤,不像國外的品牌,東方元素太濃,她好奇是不是慕斯年給她定製的。
“我自己做的。”
“你?起來我再仔細瞧瞧。”黎如珍這話一說,連老太太也不由得看向了夏桐。
她早就看出夏桐的衣服是手工縫製的,只是想不到居然是出自夏桐之手,還真讓她吃了一大驚,這幾分鐘內,不斷刷新她對夏桐的認知,她知道是慕斯年故意爲之,就是說給她聽的。可是這個女孩子還不到十八歲,怎麼會自己做衣服?她身上老樣式的衣服還是找老裁縫做的,現在會做這樣衣服的人越來越少了,夏桐的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會的未免太多了吧?
刺繡的手藝她是見過的,她現在衣襟裡掖的繡花手帕就是夏桐的,儘管慕斯年沒說,但是她看見了那個小鳳凰,便肯定了是夏桐的手藝。
說實在的,夏桐和黎如珍坐在一起,看起來落落大方,一點也不拘謹,沒有一點畏首畏尾的小家子氣,看不出農村來的痕跡。
陸陸續續上了幾道菜,慕斯年一邊照顧老太太,一邊又要兼顧夏桐,夏桐怕老人家心裡不爽,便對慕斯年低低說了一句:“我自己來就好,奶奶要緊。”
“你和奶奶一樣重要。”慕斯年貼着夏桐的耳朵回了一句,他不想讓夏桐有失落感。
慕斯年的表現太親密,夏桐的臉上很快羞紅了,畢竟有老人在一邊,還有外人,她輕輕地推了他一下。
金老太太一直沒忽視兩人之間的互動,她剛纔仔細看了看小孫子的臉,前額頭髮底下一圈小痘痘,看來真的很久沒有碰女人了,還有夏桐的眼睛這麼清澈,動不動就會臉紅害羞,也看出來應該沒有被碰過,她真的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孫子了,明明對夏桐緊張得要命,嚷嚷這輩子非她不娶,可是兩人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這唱的是哪一齣?
這時,服務員上了一道菜,報了一下菜名,“紅油鹿鞭”,老太太拿起筷子,親自替慕斯年夾菜,說:“多吃點,你看你臉上的包,多大的人來,臉上還長這個?”
“奶奶,我不吃,給哥吃吧。”慕斯年把菜推到慕斯遠跟前,開玩笑,吃了這個晚上他還睡不睡覺了?
“怕什麼,反正有她在,讓她給你敗火。”老太太以爲夏桐是拿一把,不讓慕斯年碰,想了想,是不是該給這兩人都灌點酒,成全了他孫子一把,省得他寶貝孫子總惦着。她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總是最好的,得到了也就是這麼一回事,興許慕斯年用不了多久也就放棄了夏桐。
“啊,我?怎麼敗?”夏桐見老太太好容易提到了她,不能不回答對方,可是老人家的話她沒聽懂,也不敢裝懂,只能問一句。
“他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老太太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她總不能說的太明顯了吧?旁邊的大孫子和大孫子媳婦可都看着呢,會不會說她爲老不尊?
“可能是最近他在美國吃多了快餐,快餐火大,沒關係,明天開始多吃些清淡的蔬菜水果就好了。”夏桐想想,認真說道。
這時,一邊的慕斯年是囧的紅了臉,這種事情哪能拿到桌面上來說,還有一個大哥和嫂子呢,可偏偏說話的是他奶奶,倚老賣老的奶奶。
另一邊的慕斯遠和黎如珍是憋的紅了臉,想笑不敢笑,這老太太也太逗了,再怎麼關心自己的孫子也不能這樣?
老太太是見夏桐不能領會她的意圖急紅了臉,唯一的一個面色正常的夏桐還傻愣愣地向老人家虛心求教應該吃些什麼清淡的飲食敗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