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琳,”喬恩敲響了房間的門,
亞瑟文驀地的握緊了艾德琳,掌心的糙繭摩擦着她手腕處光滑的皮膚,
他在緊張,出於對喬恩的敬畏?
至少如果喬恩看見亞瑟文一大早在艾德琳的房間裡,他對亞瑟文的成見定然更深,他和艾德琳的年紀都不小了,不能再像曾經那樣共處一室,
“起來了嗎?”半響沒得到迴應,喬恩又問道,
“嗯,剛醒,”艾德琳掀開毯子,想去爲喬恩開門,腳剛踏在地上,一旁的少年卻突然拉了她一下,艾德琳一時沒找到平衡,臉朝下的撲到在牀上,胸口被毯沿咯着,一股脹痛感瞬時溢出,
“嘶,”艾德琳忍不住吸了口涼氣,這時門外又傳來喬恩的聲音,
“不用着急起牀,多睡一會兒吧,我現在就要去公司,也許中午不回來了,好好留在家裡,千萬不要離開這個院子,”
每天工作之前,喬恩必會跟艾德琳叮囑一番,畢竟科納克里不比之前呆過的任何地方,
“噢,好的,”艾德琳撐着牀沿,悶聲說,“我不會亂跑,你也要小心安全,”
直到喬恩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艾德琳才從牀上重新爬起來,“你爲什麼要推我,”
對亞瑟文,她的口氣不太好,眉頭蹙得緊緊的,右手還捂着自己的胸口,
這次的疼痛與心臟病沒有一點兒關係,
也許是吸入太多的香氣的副作用,在艾德琳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她迎來了人生中的第二次發育,
艾德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扁平的胸口裡有兩塊硬杵杵的東西,幾乎碰一下,就生疼生疼的,
艾德琳回想前世,似乎也是在十一二歲,她開始發育,只不過那時,她疲於應付周遭,完全忽略了這些細節,等真正意識到的時候,她又神經兮兮的羞於胸前的凸起,含腰駝背,
艾德琳本能的彎下腰,好像在‘忍受痛苦’,白色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臉,讓什麼也不懂的亞瑟文以爲她犯病了,
既害怕又愧疚,站在一旁的少年竟然有些手足無措,他垂着眼,雙手擺在腹前,很是站立不安的樣子,偏偏又不敢上前,生怕又傷害到艾德琳,在這一刻,他也許依然還是那個純真的男孩,甚至有些老實巴交的呆傻,
“我,我不知道,”慌張之餘,亞瑟文用了自己許久未說過的母語,“對不起,”
原來除去那凌於塵間的疏冷與清絕的美麗,亞瑟文也會皺起鼻子也會耷下眼角,也會…結巴,可愛的不得了,
而還在鬱悶的艾德琳也因爲他這一句話,撲哧的笑出了聲,可牽動胸口的痛神經,又是‘齜牙咧嘴’,
“算了算了,做出這幅可憐模樣你還讓我怎麼怪你,”艾德琳無奈的說道,
她的退讓,並沒有讓亞瑟文減輕懊悔,只不過他眼底分明有點點被憐色所掩蓋的異樣,可惜快得稍瞬即逝,
“你先出去罷,我要換衣服,”艾德琳要處理生理問題,男孩子必須迴避,
亞瑟文倒是乖乖聽話,沒有一絲猶豫轉身離開,末了還爲她帶上了房門,
艾德琳嘆了口氣,解開了睡衣鈕釦…
兩天以後,應恩澤雷克的邀請,喬恩親自開車帶上艾德琳與亞瑟文去了這位遠航老闆的家,
沿着大西洋海灣,緩行了十幾公里,纔到達,
而呈現在艾德琳眼前的是一棟絲毫不比塔格利家或者佈雷家的豪宅差的大別墅,
頗有西非風俗的金黑色大門,和用香椰與棕櫚包圍起來的大院子,依稀能看到巨大的游泳池,
別墅的後面面朝無邊無際的大西洋,站在寬大的白色落地窗前,就能輕易的把碧海藍天收入視線,
艾德琳此刻便望着遠方的海平線出神,
喬恩與恩澤雷克正在不遠處聊着什麼,旁邊還站着他的妻子,一位同樣不瘦的中年女人,
看得出拉貝拉長得像她,
“艾德琳,想要一些葡萄汁嗎?”拉貝拉端着一個小盤子走到她身邊,“是瑪卡特葡萄,昨天剛從運過來的,對了,你也是法國人,應該喜歡這種葡萄吧,”
艾德琳搖頭,“我沒有嘗過它,”
瑪卡特葡萄屬於高檔水果一列,大多用來製作葡萄酒,一般也只有在大城市才能買到,
在法國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小鎮的艾德琳哪裡接觸過,
“那你就更應該嚐嚐它了,”拉貝拉把盤子裡的葡萄汁遞給艾德琳,“味道非常不錯,”
雖然艾德琳的回答在拉貝拉生活的圈子裡很罕見,也足以證明她是一個土包子,拉貝拉對艾德琳的無知也感到驚訝,但面上她做足了招待客人的熱情,
艾德琳當然不能拒絕女孩,她伸出右手接過了玻璃杯,纖白的手指輕端杯底,海陽透過玻璃讓**反射着波光粼粼的深紫光,
多麼完美無瑕的手,
讓同爲女性的拉貝拉也爲之嘆服與羨慕,
臨近夏季,溫度本就不低的天氣越發炎熱,因此艾德琳穿的很少也很簡單,
白色的棉製中袖襯衣與一條及膝的草綠色短裙便是全部,衣裙的樣式與當地風格非常相近,比如裙襬的棕色細條紋,以及襯衣袖口上的褶皺,
艾德琳過快拔升的身高,讓每一件衣服幾乎都只能穿兩三個月,所以她現在身上的衣裙都是喬恩在科納克里的商業中心買的,
“這是鍺石嗎?”拉貝拉指着艾德琳右手腕的手鍊好奇的問道,活潑的拉貝拉本想直接觸碰手感,但礙於艾德琳的冷淡,還是忍住了,
“不知道,”亞瑟文沒有告訴艾德琳手鍊的由來,艾德琳也沒有問,如果她知道從暗紅的花朵上隱隱散發的清香是由霍加骨與鮮血混合而成,那麼還會不會沒有絲毫顧慮的戴在手上?
“能不能讓我看看?”拉貝拉小心的問道,“如果你想,”艾德琳取下手鍊,遞到拉貝拉跟前,
“噢,謝謝,”拉貝拉沒想到她如此‘大方’,有些沒反應過來,而她的餘光不自覺的從近在眼前,艾德琳的左手上掃過,
又是兩條手鍊,其中的一條,拉貝拉幾乎一眼便認出來,昂貴的sweet love,不是金錢就能換來的奢侈品,
拉貝拉疑惑了,她記得她爸爸說過,喬恩不過是英國一家中型鋼鐵企業駐西非的總經理,並且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在國內得罪了人,纔會被‘貶謫’到戰亂與貧窮交疊的國家來,
一路過來,喬恩與亞瑟的確樸素,可爲什麼艾德琳會有與他們身份不符的飾品,
不過拉貝拉不會傻到與詹尼一樣,當着艾德琳的面不屈不饒的追問,而是細緻觀察起手裡精美的鍺石手鍊,
“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巧奪天工的鍺珠,”拉貝拉越看越驚歎,“這些紅色就好像天然的滲進去,結合處簡直太自然了,”
拉貝拉從小跟隨父母幾乎走遍整個非洲大陸,見識過的石礦與珠寶多得數不清,
但沒有誰能把價值相對低廉的鍺石,製作成可以媲美天價飾品的手鍊,
“能告訴我這是什麼顏料嗎,”拉貝拉把柱子湊近鼻前,果然聞到了極淡的香味,
“或許是普通的紅色油彩吧,”艾德琳知道圖案一定是亞瑟文親手畫上去,他能用的顏料還是喬恩爲他買的,
“絕對不可能,”拉貝拉肯定的說,“鍺石向來以難以着色而出名,用它做的飾物非常不受歡迎,因爲大家都不喜歡戴着灰撲撲的石頭,天氣這麼熱,如果是普通油彩,早就在你手腕上化成一片紅,但顯然它沒有,”
拉貝拉說着還用食指摸了摸柱子上美麗的圖案,果然沒有任何要掉色的意思,
“你是在哪兒買的?”拉貝拉有些激動的問道,
這串小小的鏈子代表着珠寶界極大的商機,以低得驚人的成本換取翻幾十倍的利益,
讓身爲商人之女的拉貝拉怎能不心動,
就在她話音剛落之際,手裡的鍺珠忽然被人奪去,粗魯至極,毫不憐香惜玉,
而這樣的舉動也只有亞瑟文才做得出來,還沒等艾德琳緩過神,就被亞瑟文拉得朝外走,
拉貝拉愣愣的,連手都沒有收回來,彷彿失了魂,
因爲她沒有錯過那一瞬間,亞瑟文眼裡的戾氣,而她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
好可怕,亞瑟,
是瑟尼塔,還是撒旦?
亞瑟文總能讓人對他產生可怖的畏懼,或許他自已就是本源的魔鬼罷,
拉貝拉一口氣喝完艾德琳沒動過的葡萄汁‘壓驚’,心底莫名其妙的懷疑卻如瘋草飛漲,
亞瑟,與艾德琳,他們真的是兄妹嗎,
那頭的大人們也看到了,
“兩個孩子感情真好啊,”恩澤雷克笑着對喬恩說,連她的妻子都附和道,“我都有些後悔當初沒有爲拉貝拉留一個弟弟妹妹了,”
喬恩淡淡笑了笑,沒有說話,眼睛卻一直盯着艾德琳和亞瑟文的背影,
亞瑟文把艾德琳拉到海邊才停下,
“你又怎麼了,”鹹溼的海風吹亂了艾德琳頭髮,她也顧不上,“我把手鍊借給拉貝拉看看也惹到你生氣嗎,亞瑟文,你能不能不要這麼…”
巨大的波浪拍打着礁石,蓋過了艾德琳的聲音,卻遮不去亞瑟文眼裡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