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會開完,周萬新和楊愛國匆匆離開。
楊愛國得趕緊回家,快十點了,他家婆娘兇的狠,回家晚於十點,不管啥原因,第二天晚上,準能看到他跪搓板。
挺搞笑的,也就這年頭還能看到這種奇景:丈夫打老婆,打得嗷嗷叫喚眼淚汪汪,滿世界亂跑;或者老婆體罰丈夫,當着鄰居面在大門口跪搓板。
大家都習以爲常,看到打女人的,勸幾句拉一拉,看到跪搓板的,就哈哈一笑。
很少有人因爲這些事鬧離婚。
未必是感情好,而是在這個年代裡,大部分人在婚姻和工作上,都沒有太多的選擇和誘惑,一次就是一輩子。
周萬新則是直接回到了廠子裡,今晚就要重新做包裝模具。
他是屬於偶爾打打老婆的那種。
樑義誠就比較慘了,即沒有老婆打,也沒女人罰他跪搓板,就一個兒子相依爲命,這幾年還見不到面。
“你放着,爸來掃。”
人走之後,一地菸頭,樑一飛拿着掃帚幹活,樑義誠把掃帚拿了過去。
樑一飛也沒閒着,跑到水池洗碗去了。
樑義誠一邊掃地,一邊問:“一飛啊,你這些東西都跟誰學的啊?”
樑一飛說的那些話,乍一聽是小聰明,可是仔細想想,裡面是很深的道理的。
這個道理就是人心。
人心,絕對不是從書上能學到的,沒有足夠的經歷,就不可能真正懂人心。
兒子纔多大,又與世隔絕坐牢,他怎麼懂得這些?
樑一飛把碗摞好了,放進碗櫃蓋上溼毛巾,說:“爸你忘了,我以前擺地攤嘛,那時候就懂點怎麼做買賣,在牢裡,我經常看書讀報學習,牢裡也沒其他休閒娛樂。”
頓了頓,擦乾手,笑道:“再說了,您不知道,大牢裡什麼人都有,混社會的,當官的,還有大老闆呢,我跟他們聊聊,真挺長見識。”
這話有五分真。
兩輩子都有坐牢的經歷,對於樑一飛而言,未必全是壞事。
在牢裡,學到了很多外面學不到得東西,接觸到了一些奇人,也能靜下心來想想,自己犯過的錯誤。
監獄裡的犯人,是罪犯,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很多是某個領域的‘人尖子’;
這批人尖子,和樑一飛一樣,進去之後,都會反省自己的‘失誤’;
所以他們領悟到的東西,有時候比外面的那些正春風得意的成功人士,要更深刻。
對於樑一飛這樣的人而言,失敗的教訓,往往比成功的經驗,更加寶貴!
聽兒子這麼說,樑義誠纔算是放心,“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塞翁失馬,焉知禍福。”
……
……
接下來幾天,周萬新按照樑一飛的‘點子’,從倉庫裡取出一批罐頭,重新包裝。
不多,攏共3000瓶,兩百箱。
樑一飛的點子聽起來蠻‘奇’的,但是到底管用不管用,周萬新和楊愛國,包括樑義誠,現在都不敢確定。
實踐纔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包裝上的字,印上去簡單,可要是市場還是不買賬,到時候再想摳下來那就難了;五角星還是鋼印打上去的,根本不存在摳不摳的問題,賣不出去,那這三千瓶就廢了。
三千瓶罐頭不多,沒用多少人手,連上班時間都不佔用,找幾個工人加加班,三天就搞完了。
罐頭裝箱,箱子上,也印着“內部特供”和五角星。
周萬新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罐頭箱子。
車間主任皮大國跟在邊上,摸着下巴,咂巴着嘴,自言自語說:“廠長啊,你有沒有覺得,這些罐頭哪裡不太對勁啊。”
“什麼不對勁?”周萬新現在一顆心全在罐頭上,聽到老皮說不對勁,猛地一轉頭盯着他。
“我說不好,怎麼說呢?”皮大國斟酌着用詞,不清不楚的講:“罐頭吧,還是一樣的罐頭,可是,怎麼就感覺跟原來不同了,看着有點……嗯,有點嚇人!”
話說的沒頭沒腦,不過周萬新卻聽明白了。
因爲他也有類似感覺。
怎麼說呢,不是嚇人!
一樣的罐頭,可是印了這四個字之後,就讓人有種油然而生的敬畏感。
也不一定是敬畏感,沒法用明確的詞來形容。
用一句知識分子的酸話,比較恰當。
叫做‘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這鬼點子,有點意思啊。行,先放倉庫去。”
周萬新咂巴咂巴嘴,琢磨着下一步是不是繼續按照樑一飛的組合拳來走。
他還沒琢磨明白呢,罐頭朝倉庫搬的時候,出事了!
入倉庫的時候要點數。
點來點去,本來兩百箱罐頭,可只點出了179箱!
21箱不翼而飛!
足足丟了十分之一的罐頭!
以前也有丟的,可是沒這麼多。
職工拿自家廠子東西,不算偷。
愛廠如家嘛,也就把廠子當成‘家’。
家裡的東西,那不是隨便拿嘛。
不光罐頭廠,其他廠也都一樣。
連周萬新這種‘改革派’都習以爲常,只要不是太過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以前物資不豐富,職工們經常去倉庫拿罐頭當菜吃,也有朝家帶的。
可是,現在什麼都能買到,罐頭吃久了,那味道實在挺膩歪,除了極個別不佔便宜就活不下去的人,這種‘損耗’越來越少。
可就算之前最誇張的時候,也沒有一批貨損耗超過十分之一的,百分之一都沒有!
這次一下子就少了21箱,性質立刻不一樣了。
這就叫‘掏黃鱔把大堤給掏塌了,偷磚頭把大樓給偷倒了’。
社會主義牆角能這麼挖?
這不扯淡嘛!
周萬新大怒!
要查,嚴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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