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太太的聲音極其尖刻,而這,跟她在謝老爺子尚在時,雖然看出心有怨氣但一臉隱忍的模樣象差太大了。
何況,謝母也在這裡,就算謝老太太是有意打臉自己,當着自己親婆婆,總要看些臉面,正是爲此,初開始顧欣慈以爲聽錯了。
但,在意識到屋子裡其他人,用或同情、或興災樂禍的視線看向自己時,她才知並非是自己幻聽了!
不過……,聽對方滿嘴說的都是啥,謝家所有活兒都歸自己幹?這老太婆是咋想的,她以爲自己是慈禧太后嗎!還是以爲自己是任人揉圓搓扁的受氣包?!竟當衆提出這麼霸道無理的要求!
呵,真是笑話!又憑啥!
但氣歸氣,當着人前,又考慮自己剛進門的身份,顧欣慈盡力收斂着脾氣,更出於尊重,先往謝母處瞟了一眼,意圖看她的指示行事。
但看清後顧欣慈一顆心猛然往下一沉,謝母,臉色明顯也不好看,但她的神情,卻沒有一絲爲自己出頭的意思。
更讓她驚心地是,她好巧不巧捕捉到謝母面上一閃而逝的快意!
怎麼會這樣?明明,昨夜在謝景瀾的有意安排下,今晨起來,謝母對自己雖仍是冷冷的,但態度已轉好不少,怎麼這會兒竟再次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明顯覺出不對,但此等形勢下顧欣慈又不能問什麼,誰知,察覺到顧欣慈看自己後,謝母突然扭頭,用冰冷的視線直直盯住她,冷聲道:“沒聽到你祖母的話嗎?還不答應着!”
!見此顧欣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謝母,雖不滿謝老太太對自己的安排,畢竟當衆折磨自己也是打了她的臉,但她明顯對自己更爲不滿,因而在她權衡利弊後,竟生出了藉着謝老太太的手收拾自己的打算!
呵,這個愚婦。顧欣慈雙眉一挑當即便笑了,
“哦?婆婆您是不是意會錯什麼了?”眨巴着眼她先衝謝母發出一聲疑問,轉瞬卻帶着一臉天真看向謝老太太:
“祖母,您可是在給孫媳開玩笑?沒想到您老人家這樣詼諧風趣,竟將我婆婆也騙過了。不過,也幸好孫媳曾多次聽我相公提起過,祖母爲人最爲公正,這才讓孫媳沒有誤會您是想故意搓磨我。
您這麼公正嚴明的一個人,自然不會讓我一個新進門的孫媳婦,全部將家事擔身上,若如此,讓其他人靜等着吃白飯麼?
不過雖如此,孫媳還要跟您提個小小建議,祖母您可不能因爲我是孫媳中最小的一個,就有意偏袒我,相公不是有兩位堂兄都成家了麼,孫媳雖眼拙手笨,但也願意跟兩位嫂子做同樣多的活計。”
在說這番話時,顧欣慈故意帶出一臉燦爛的笑意,加上她語氣活潑愛嬌,竟活脫脫象極了一個在長輩面前承歡的小輩。
不但如此,話落她就一臉輕鬆地站起身,笑容滿面站至在了謝老太太身前。態度端的是不卑不亢。
“你……!”而想當然的,她這種以四兩撥千金、且反將了謝老太太一局的做法,當即將謝老太太氣得差點兒背過氣去!登時她就怒火更盛地大吼一聲,吊起三角眼怒火沖天地瞪着顧欣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聲道:
“三郎媳婦兒,我以爲你只是臉被毀了,誰知腦子也壞掉了,竟連這樣淺顯的話也聽不懂!誰給你個小輩開玩笑的,我說的不夠明白嗎,家裡的活兒都歸你幹!這次你總該聽明白了吧,還站這裡幹啥!還不趕緊……”
其實,若顧老太太是個聰明的,在看出顧欣慈不是個不好惹的之際,就該借坡下驢承認是在開玩笑,好將她方纔所說之話遮掩過去。
但沒想到,謝老太太早霸道慣了,顧欣慈的意思她當然明白,對方是以巧言駁回了自己的話,但她倚着身份且本就打算好給顧欣慈一個下馬威的,也是真心想整治她。
原因麼也簡單,她本來就將繼長子一房視爲眼中釘,誰知早飯前,又因顧欣慈不管不顧的亂喊,讓自己最爲看重的二兒子一家在衆多族人前丟盡了臉面,就更怒了!
因而她雖已看出顧欣慈不是個軟弱好拿捏的,熊熊怒火下哪還顧得許多,竟不管不顧一把掀翻了顧欣慈遞給她的臺階兒。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跟她對面而站的顧欣慈神情突然一變,緊接着“嗚嗚嗚……”竟然哭出了聲,而且她可不是單純的哭,
“祖母,原來傳聞竟是真的。早在兩年前,我就聽聞,咱們建安有個叫謝家莊的地方,有一戶人家出了一位神童,十一歲中了秀才十五歲便中舉,鄉人兼傳他是文曲星轉世,將來定會光耀門楣爲整個家族爭光。
而本來這件事,全建安縣的人們都等着他高中發跡那一天,畢竟這樣出色的人實在太過鳳毛麟角。
誰知正因他太出類拔粹了,竟惹了家中其他人的不滿,尤其是他的祖母,因其生性兇殘霸道且是繼祖母,竟在這位神童之父因故身亡、屍骨未寒之際,就不顧廉恥將繼子遺留的孤兒寡母趕出了家門!
這等惡毒之事,本早已傳遍整個建安,傳言之人也說了那神童名叫謝景瀾!所有的人都替這神童叫屈,我也一樣!
偏巧結親之時,我在聽到相公名諱之時聯想到這個傳聞,專門向相公打聽了,他說全是外人爲破壞整個謝家的安定特意編造出來的,讓我不要信。
我聽相公的便將此事拋置了腦後,誰知……誰知,成親纔是第二天,祖母就這樣對我,難道相公竟是騙我的不成!不行,我定要尋族長問個清楚,謝家是不是這樣不講理的人家!嗚嗚嗚……”
說着,顧欣慈用力抹了一把眼淚,大哭着就要往外衝。
誰都沒有想到,顧欣慈會這樣做,竟這麼直白的當面指出謝老太太當年所做之事!
登時,本正暗搓搓等着看好戲的旁觀者,全都驚呆了。不,還包括謝老太太,她高高在上慣了,顯然沒見過這樣敢當面和長輩頂嘴的小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