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豔陽天,砍頭日,在魏家滿門抄斬,斬首示衆的那日,唐柯陪着唐麥去了刑場,刑場前,人頭攢動,議論紛紛,魏宗康被壓着跪在地上,他的眼前就是筆直站立在他面前的唐麥。
他的嘴裡被塞着布條,渾身是傷,衣服髒亂,一雙眼睛充血的瞪着唐麥,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
唐麥一臉漠然的望着他,路是魏宗康自己走的,前世,魏宗康沒有綁架過她在乎的人,因此在下手的時候,她並沒有對魏家趕盡殺絕。
想到連秀蘭幾日之後,即將臨產,她所有的同情心,在瞬間,煙消雲散。
魏家的人跪了一排,魏宗康並非那個跪在最中間的主犯,真正的主犯是他背後的靠山,壞事做盡,殃及池魚是遲早的事。
“其實,我一直覺得,這樣處死你,太便宜你了。”唐麥的聲音不大,但魏宗康還是聽到了,他咬着嘴裡的布條,扭動着身體,想掙脫身上的繩子,朝唐麥撲過去。
唐麥只是靜靜的瞧着跪在她面前的男人,臉上一點兒波動都沒有,“你要是不綁架我娘,我不會將那些證據送上去,你與其恨我,不如恨你自己,這裡所有的人,都是被你連累的。知道嗎?你店鋪裡的那些夥計和掌櫃的態度,實在是讓人不舒服。”
魏宗康聽到這些話,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連叫都叫不出來,他的耳邊除了唐麥的聲音,就是家人的哭聲,跪在他身側的是他七歲的兒子,此時也是以一種滿是恨意的眼神,瞪着唐麥。
唐麥從來不是心慈手軟的人,在不威脅到她生命的情況下,趕盡殺絕,是她最常做的事。
“好好上路吧,你這輩子造的孽,不委屈你。至少,我沒有讓你最愛的人,一刀一刀的把你捅死!”
“麥兒。”唐柯站立在唐麥的身側,聽到唐麥說出這番話,心裡翻涌了一陣,麥兒前世的事,他會查清楚的,他不喜歡麥兒這副冷漠決然的,彷彿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模樣。
“哥哥,我是不是嚇到你了?”唐麥聽到唐柯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她收回了心神,有些抱歉的道,只要想到那些事,她總是無法控制自己。
那些痛,那些苦,藏得很深,可一旦揭開一個角落,她就會疼。
“你啊……”唐柯無奈的嘆了口氣。
“哥哥,你再嘆氣,你都成小老頭了。”
兩人正說着,一道“午時已到”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在魏宗康等人背上的刑牌被抽下的那一瞬間,唐柯拉着唐麥急速退後,迅速用手矇住了唐麥的眼睛。
眼前一陣漆黑,可感覺到的只有溫暖。
魏家滿門抄斬,百姓無一不是在拍手叫好,除貪官,懲治貪官,是他們最愛看到的事,稱讚老皇帝英明的聲音此起彼伏,老皇帝得知之後,對唐麥的滿意程度又增加了一分。
行刑結束之後,唐麥並未回家,而是和唐柯去了秦家。
連秀蘭的預產期就在這幾日,她肯定不能離開。
而莫老神醫和果兒還是沒有消息,她打算等她娘生下孩子之後,大概八月的時候,帶着秦雙去嚴家村找老毒醫,一年一度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她若是不去,毒一旦發作,她不怕疼,怕的是耽誤事兒。
據她猜測,胡黎現在肯定也得到了魏家被滿門抄斬的消息,若刺繡大賽的事情和胡黎有關,他現在肯定在馬不停蹄的趕來。
一年半以後,戰爭爆發,而胡黎掌握的是天龍國的糧食產業,戰爭最重要的是什麼?是糧草。
以前的打算,是和胡黎合作,絕對不能斷了糧草。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後面就會簡單許多,老皇帝可以將服裝產業交給她,自然也可以將糧食產業交給她。
當然,拿下這兩個產業,她就不能再去霸佔其他產業,否則老皇帝肯定不答應,一家獨大的事情,是上位者最不樂意見到的。
而如今,在這一年半的時間裡,她想將胡黎弄下來,可比將魏家弄下來,難得多。
首先,胡黎是世子,是天龍國僅有的兩個外姓王爺中的一位王爺的嫡長子;其次,她的手裡沒有胡黎作奸犯科的把柄;其三,龍寂巖肯定不會像放棄魏家一樣,放棄胡黎;其四,也是最重要的,秦雙將來醒來之後,要是胡黎死了,她沒辦法給秦雙一個交代,她不希望兩人的關係,因爲胡黎而破裂。
針對胡黎,她已經制定了一套方案,秘密的交代下去,讓計劃在潛移默化中進行。
胡黎的背後有他的父王,有龍寂巖,她照樣有王牌,她的王牌就是——田峰。
田峰現在掌控着十幾個城鎮的糧食和蔬菜瓜果,蔬菜瓜果是供應給單家的,而糧食是供應給胡黎的。
以前,爲了防止獨權專制,防止手下負責這些的掌櫃,中飽私囊,吃裡扒外,她採取的是輪換制度。
而這一制度,在去年她決定對付胡黎的時候,就已經取消,她寫信告訴了田峰,讓田峰開始將所有人都安排成田峰絕對信任的過的,而且絕對是站在她這邊的人。
這些事情都是進行的極爲隱秘的,當然也不是無懈可擊,問題是那段時間,胡黎和龍寂巖全都放鬆了戒備,根本沒想到唐麥還會反撲,而胡黎更是在籌備,他今年九月份和曾若心的婚禮。
現在人還未全部換完,可一旦換完了,只要她一個命令,這一年,她可以讓胡黎顆粒無收!
田峰的人品和手腕,她很相得過,更何況,李藍也是一個生意場上的好手。
除此之外,她將手裡的銀票全都拿去秘密的購買了胡黎店鋪裡的大米。
如果,她沒記錯,今年十月份到明年七月份,將會天災不斷,糧食產量減少一大半,導致糧食稀缺,前世,就有人利用此事,囤積糧食,發了一大筆橫財。
所以,今年,她早就寫了信,告訴田峰,讓田峰必須在十月之前,將所有的稻穀收完,對胡黎那邊,則直接宣佈,糧食全部被天災給毀了。
胡黎不是霸佔了她的銀子嗎?她就霸佔他的糧食,還讓他找不出證據。
她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至於胡黎,搶了他的店鋪,霸佔了他的銀錢,若是可以最好是讓他身敗名裂,讓他連世子都當不下去。
要是胡黎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兄弟,是最好的,她連他的王位繼承權,她都要給他奪了去!
到時候,她倒想看看,曾若心那個賤人,還會不會要胡黎這個一無所有的男人!
等胡黎一無所有了,她再利用她知曉的知識,讓他的白血病復發!
這樣,就算她的秦姐姐醒了,她也可以和她交代了,畢竟,她沒有要胡黎的命,只是把胡黎打回原形,再整的慘了一點兒而已。
唐麥和唐柯到秦家之後,替連秀蘭檢查了身體和胎位,肚子裡的孩子很健康,在唐麥伸出手在連秀蘭肚子上觸碰的時候,她還會調皮的伸出小手,和唐麥碰上一下,有時伸出來的又是小腳。
唐家小弟很喜歡連秀蘭肚子裡的孩子,最愛的就是圍着連秀蘭的肚子看,問連秀蘭,弟弟妹妹什麼時候出來。
連秀蘭在孕育這個孩子的過程中,漸漸的將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全都忘記了,心裡滿滿的都是幾個孩子。
秦望和秦夫人都沒有過問這個孩子是何人的,有些事情,不該問的,他們自然不會多嘴。
但心裡一般都猜測這個孩子的爹,可能是宋懷清,畢竟唐柯和唐麥都是宋懷清的孩子。
而住在這裡,可能也是因爲宋懷清的府裡有位新的宋夫人。
“娘,我們以前在你肚子裡,是不是也這麼鬧騰的?”唐麥望着那個時不時現個身,和自己打招呼的孩子,忍不住笑着問道。
以前,豆豆在孃的肚子裡,可沒有這麼鬧騰。
“你們幾個啊,你和柯兒以前都不愛動,娘和你們打招呼,都不理孃的。要說乖,最乖的是果兒,你們是不知道,當初娘生果兒的時候,都快生了,還在地裡幹活。”
“娘,對不起,是我沒用。都兩年了,還沒有找到果兒。”
說到果兒,整個屋子歡欣的氛圍全都淡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沉默,兩年時間,沒有一天不在找果兒的,可是,果兒究竟在哪兒?
“麥兒,這事怎麼能怪你呢?誰都不想的,你說你們小姑爲什麼連果兒那麼小的孩子,都不肯放過呢?”
唐麥聽連秀蘭提起唐家小姑,淡下去的恨意又涌了上來,即使毀了唐家小姑的眼睛和臉,也還是無法消除她心底的恨意。
“果兒今年也有八歲了,娘還記得果兒的生日是農曆八月十一,那時候正好是農忙最忙的時候。”連秀蘭回憶着說,眼神漸漸的暗淡了下來。
“娘,麥兒,豆豆……”唐柯突然開了口,其實有件事他一直沒有告訴唐麥,因爲他沒有把握,怕唐麥失望。
唐麥轉身望向了唐柯,“哥哥,怎麼了?”
“果兒現在可能和小獅在一起,有小獅在,應該是沒人敢欺負她的。”
唐麥聽到這話,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等她回過神來,眼睛都亮了,抓住唐柯的手就道,“哥哥,你是說真的嗎?你怎麼知道的?”
“小蛇說的。”唐柯身體恢復之後,問過一次小蛇。
他也曾經試着和小獅取得聯繫,找到果兒的下落,可他的能力實在是有限,若是這次再強行找到小獅,他可能會昏睡十年或是幾十年,他離開兩個月,就已經發生了那麼多事,他不敢冒險。
“小蛇?”連秀蘭疑惑的望向了唐柯。
小蛇的事情,連秀蘭從來不知道,唐家小弟倒是時不時的和小蛇混在一起。
唐家小弟聽到這話,就跑到了唐麥的面前,拉着唐麥,滿眼希冀的道,“二姐姐,哥哥說的是真的嗎?三姐姐真的和小獅在一起嗎?”
果兒離開的時候,唐家小弟已經記事了,就因爲記事,他現在還討厭着唐米,以後見到了唐米,肯定也不會認她。
唐麥動了動嘴,她差點兒激動的脫口而出,讓唐柯和小獅聯繫,但是一想到,上次唐柯只不過把小蛇招回來,就失了憶,回到了五歲,她硬是將嘴邊的話,憋了下去。
用哥哥換果兒,她真的做不到,果兒和小獅在一起,小獅雖然脾氣不好,可對果兒比對她親厚多了,小獅脾氣不好,可卻是個護主的。
而哥哥,要是再變成了五歲的智商和記憶,她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那樣的哥哥,肯定是被人欺負的。
唐麥望向了連秀蘭,對連秀蘭道,“娘,我養了一條小蛇,它以前一直和小獅待在一起,它不會咬人的。”說着,她將小蛇拎了出來。
小蛇躲在唐麥的懷裡,就聽到唐柯的話了,它知道它肯定躲不過去,順着唐麥的手,就朝唐家小弟爬了過去。
比起唐麥,它還是更喜歡唐家小弟,白白嫩嫩的,皮膚好極了,最重要的是,不會把它做成藥酒。
雖然提前支會過,但連秀蘭瞧見小蛇,還是嚇了一跳,直到看到唐家小弟伸出手,小蛇纏着唐家小弟的手指,盤旋在那兒,很聽話的樣子,才鬆了口氣。
“柯兒,這小蛇會說話嗎?那它有說果兒在哪兒嗎?”
唐柯搖了搖頭,小蛇只說,它藏在小獅的身上跟着果兒所在的馬車跑了很多地方。
小獅一直跟在那羣人的身後,守着果兒,那羣人有七八個人,都是那種凶神惡煞的,還有一個女人,小獅曾經衝上去過一次,但根本打不過那些人,只好偷偷的跟着。
馬車裡還裝了很多和果兒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路上有被賣掉的孩子,也有新加入的孩子,但年紀都不大。
小蛇被召喚回來的時候,果兒還在馬車裡,因此,小蛇並不知曉,果兒被帶到了哪兒。
連秀蘭見唐柯搖頭,心再次沉了下去,可至少有小獅跟着,果兒應該不會受欺負,否則就果兒一個孩子,她真的擔心,畢竟,都已經兩年了。
“娘,小獅跟着果兒呢。”至少是個好消息,可到底何時才能找到果兒呢。
“娘,你不宜操心,你先休息吧。”
“哎。”連秀蘭長長的嘆了口氣,她已經失去了她爹孃、兄弟的消息,如今連自己的女兒的消息,也失去了。
“娘,別想太多。”
唐麥安撫着連秀蘭睡下之後,帶着唐家小弟和唐柯走了出去,唐家小弟將小蛇放到了唐麥的手上,望着唐麥道,“二姐姐……”
“恩?”
“三姐姐會回來的,對嗎?我沒有忘記三姐姐,三姐姐還記得我嗎?”
“豆豆這麼乖,三姐姐肯定記得你的。”唐麥揉了揉唐家小弟的頭髮道,果兒被賣的時候,六歲,六歲的孩子,應該會記得的,就算不記得,她也會把果兒找回來的。
“麥兒……”唐柯叫了唐麥一聲,唐麥擡起頭望向了唐柯,沒等唐柯說話就道,“哥哥,你答應過我,不會再去冒險的。你要是再敢瞞着我,把小獅找回來,不但是讓我傷心,你更是害得果兒身邊沒有保護。”
“哥哥,你捨得我難過嗎?捨得果兒一個人孤零零的,連小獅都離開她嗎?”
唐柯伸手抱住了唐麥,將她的頭按壓在了自己的胸前,“成衣店已經開出來了,加大力度尋找果兒吧,可以在尋找的線索裡,加上一條有關小獅的,縮小範圍。”
“恩,好。”
三日後,連秀蘭順利的生下了一個女孩,長得白白胖胖的,特像大饅頭,眼睛醋黑醋黑的,眼角還有一個梅花印。
這孩子在肚子裡調皮,生下來,更是鬧騰,哭聲就一直沒斷過,特嘹亮,但奇怪的是,唐麥一抱她,她就能安靜下來。
雖然現在還看不出來,但就這小模樣,水靈水靈的,比起麥兒、果兒的五官長得都精緻,尤其是那梅花印,像是沾了血,有靈氣一般。
孩子出生,需要取個名,肯定不會姓唐,更不可能姓宋,最終決定和連秀蘭姓,姓連,單名一個饅字,小名兒:小饅頭。
連小饅頭親爹不詳,甚至可以稱作是連秀蘭的污點,但小傢伙還是得到了全家人的疼愛,畢竟有一半的血脈是相連的,孩子也是無辜的。
連秀蘭生下孩子之後,唐麥在秦家待了一個月,照顧連秀蘭做完了月子,剛和唐柯一起回宋家,準備整理東西,帶秦雙去見老毒醫的時候,竟然在路上遇到了堵截她的胡黎和曾若心……
胡黎的臉色異常的難看,那把扇子也被他緊緊的握在手裡,幾乎被他捏碎,他的視線停留在唐麥的面前,兩眼帶着厭惡,似乎是在隱忍着什麼,而曾若心則是一臉得意和看好戲的表情。
這兩人居然還敢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在路上攔截自己,這倒是出乎唐麥的意料。
看到胡黎那表情,唐麥竟有些想笑,她很想知道,胡黎那表情,是什麼意思?莫非,還是她對不起他不成?
------題外話------
萬更啥的,萬更,哦,萬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