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料廠基建完工,林燕和黃偉良過去參加剪彩儀式。他倆不是喜歡張揚的人,無奈這個工程,讓鎮長上報到了縣上,一是作爲他的政績之一爲臉上貼金,二也是爲了偉燕公司着想,讓他們能更順利地拿到貸款和申請免稅。
黃有良興奮地一臉通紅,在現場等着堂弟夫婦,剪綵的人,除了縣裡農牧局的一個副局長、鎮長、黃偉良、黃有良、還有一位技術人員任軍鋒,是農林大學的一個老師,在學的博士生,他已經讀了四年博士了,要在飼料廠這裡蹲點,一方面負責這邊的技術指導工作,一方面完成他的博士論文。
黃偉良在剪綵後,找任軍鋒談話,請求他盡力施爲,用他的技術,確保這裡的投資能夠取得最大收益。他知道,現代就是搞科學研究工作的,也追求經濟效益,不像五六十年代的人,爲了出成績,爲了國家利益,什麼外在因素都不在乎,做原子彈的抵不上一個賣茶葉蛋的收入高。
“任老師,我要拿出一部分利潤,作爲你的獎金,你若是答應,明天,我會和你簽訂技術指導合同,我要讓你的付出得到應有的回報。”
任軍鋒很意外,他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有工資呢,到這裡蹲點,也有國家基金支持,不用這樣了。”
“不!不!”黃偉良似乎很激動,“我看你讓人準備了宿舍,還打算在這裡住下,特別感動,一看你就是個實幹的人,咱也不說那些虛話,付出就該有回報。”
任軍鋒又推辭了一下,便接受了黃偉良的好意,他也三十歲了,正是而立之年。現代社會,就算在高校這樣的象牙塔裡,人們之間的攀比也是十分激烈,不僅僅比學歷、比職稱。還比經濟條件,看你能不能合法地弄到足夠多的錢,因此,環境艱苦和掙不到錢的科研項目,若沒有國家基金支持,很少有人會去問津,哪怕那個問題非常重要。
任軍鋒在這裡蹲點。可以只圍着自己的科研項目來進行,村民們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他才被動地解決一下,這是一種工作態度,對公司來說,他很消極,作用也不夠大。但若能把他的工作熱情調動起來,讓他一有時間。便過來巡視,及時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甚至,他不僅把自己掌握的飼養知識傳授給村民,還主動帶同學和同事過來爲這邊工作,把一些隱患消滅於萌芽狀態,把經濟價值擴展到最大,那他的作用,可比前一種工作態度大多了。
黃偉良想要的就是他這樣。晚上回去,他不僅找朱志遠商量,還和林燕討論了好久。任軍鋒只要去楊樹灣工作,一天給他一百塊補貼。每去一次,也有一百塊汽油補貼,從農林大學開車過去,來回有六十塊的油錢就夠了,這也是變相鼓勵他多去現場的。
林燕也知道,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給任軍鋒這些錢,與他努力工作帶給公司的效益比起來,實在不算什麼,這對任軍鋒來說,不僅僅是錢的問題,而是有知遇之恩,有成就感,這是知識分子和普通人不一樣的地方,他們不僅僅追求經濟效益,還追求心理上的一種滿足。
林燕第二天沒去,黃偉良回來時,特別高興,說了任軍鋒很多好話,看來,兩方面都覺得非常滿意了。
四點半的時候,林燕和黃偉良都站在小區門口,等幼兒園車送果兒和虎子回來。沒想到玉良過忽然過來了,林燕還以爲她是接孩子的,沒想到她把黃偉良叫回去,她大概今天有事兒。林燕等着了兩個孩子,磨磨蹭蹭回到家。
玉良剛哭過,眼睛揉的紅紅的,黃母表情複雜,惶恐、氣惱,還有一絲不解。黃偉良則是怒氣衝衝。
“姑姑,誰惹你了?虎子找他去。”小虎子一看媽媽的樣子,就着急了。
“沒人惹媽媽,媽媽是眼睛不舒服,你和妹妹玩去吧,不要讓媽媽的眼病傳染了你。”
虎子半疑半信地離開了。
林燕見黃家人都閉緊嘴巴,沒有打算給她說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便也裝聾作啞,不聞不問。第二天,黃偉良吃過早飯便急急出去,林燕則打開電腦,惡補期貨知識,今年,遊資不僅在實體經濟上進行炒作,期貨這邊,他們也不放過,林燕別的不知道,但能記住棉花這一項。前一世,機械廠一個工人下崗後,去新疆承包了二百畝地,零九年他種的是大瓜子,因爲不知道噴灑除草劑,結果草長得比人都高,沒掙上錢。第二年種的棉花,以前棉花收購價是六塊一斤,這一年因爲有人炒作,收購價翻了一番,那個人一年掙了二十萬,回來到處炫耀,家屬區的人幾乎都知道了。林燕對這件事記憶深刻,她原本打算把手裡的食用油出手,緊接着就準備收購棉花。就在前天從楊樹灣返回時,她在車上迷糊了一會兒,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記起前世,同事在一起聊天,有人說到炒棉花期貨的事情,她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能把這個故事記得那麼清晰。
說是有一個Y城人在深圳發展,跟了一個大佬做期貨生意,手裡攢了一筆錢。二零一零年,他偶然聽大佬無意間說了一句,預計今年棉花期貨價格可高達一噸兩千八百塊,便想跟風炒作一把。他用自己學習的期貨知識進行分析,覺得老大的話很有道理,便豁出去賭了一把,在棉花價格到了一噸兩千八時拋出,果然大大賺了一筆,個人資產一下子便到了七千萬。那人的眼睛,還盯着期貨市場,他見價格繼續上行,忍不住再次入市,他當時有事去北京,在機場看到價格依然上漲,心裡還挺美的,等他下了飛機,一看棉花價格已經掉頭向下了,趕緊拋售離場,不到三個小時,他賠了六百萬,這人後來不再做期貨,改做實體生意。
給林燕講這個故事的,也不知道哪裡聽來的,林燕這幾天在網上搜索了一下,發現這個棉花價格上漲,不是國內的人在炒作,而是全球經濟問題引發的,那些經濟分析的文章非常專業,林燕看得一頭霧水,只明白了一個事實:零九年,全球棉花價格上漲了百分之四十,二零一零年,還會繼續上漲。
林燕的心蠢蠢欲動,囤積綠豆和食用油,掙的是國人的錢,這讓她多少還有點負疚感,在期貨市場搏一把,掙得可是國際上的錢,這可是把老外的錢撈到國家來了,她哪能不動心呢?
林燕想得很好,這幾天在網上也看了很多資料,越看心越是癢癢,可她,不會操作,她根本不會炒期貨!
林燕用手搓着太陽穴,想讓混亂不堪的腦子清醒一下,黃偉良一臉怒氣地回來了,他也沒看林燕一臉疲憊,一坐下就開始說話。
“玉良上了大當了。”
“怎麼回事?”林燕從剛纔的發財夢裡驚醒。
“哎呀,她聘請的那個張峰,竟然是張峰奇,這傢伙做了整容,我都沒認出來,他勾引玉良。”
“昨天,昨天玉良過來給你說的?”林燕眼睛瞪得好大,覺得自己如墜雲霧中,根本弄不清到底怎麼回事。
“昨天玉良過來,說她想離婚,要嫁給張峰。娘把她訓了一通,我覺得她和葛明順的感情,還沒有到那麼不堪的程度,又對這個張峰的動機很懷疑,今天便和向輝去公安局找人,調查這個張峰的情況,結果看到戶籍檔案上,張峰就是張峰奇,他在‘第一大道’樓盤業主鬧事時臉上被打傷,留下疤痕,便跑到韓國做了整容,回來本想暫時找個工作先應付生活,沒想到玉良對他很重視,工作上也很依賴,待遇又不錯,他便留了下來,現在,他見我沒認出他來,竟然打玉良的主意,想要借婚姻致富。”
“玉良怎麼這麼沒眼光,竟然會上當!”林燕抱怨了一句,覺得不妥,趕緊補了一句,“趕緊給玉良說呀。”
“我已經打電話要玉良過來,說是有要緊事,一會兒咱們一起和她談,你的話比聽我的更有用,玉良佩服你。”
“好吧。”林燕腦子一團亂麻,停了一會兒,這才急急地問,“那這個張峰奇怎麼辦?要不要告他?”
“我問過了,沒法告,他經濟上沒問題,和玉良之間,目前還算清白,法律並不因爲追求有婦之夫,便能懲罰他。”
林燕沒說話,思考着怎樣勸解玉良。
“都怪我。應該讓玉良跟佳彬、佳平那樣,先從小處着手鍛鍊鍛鍊,有經驗了再做大做強,一開始鋪了這麼大個攤子,她能力不及,這才讓張峰奇這個惡棍蒙了。”
“我們當時投資楊老戶寨,還不比這更危險?可我們遇到了朱志遠這樣的得力人才,玉良卻很不幸地碰上了張峰奇,這也不完全怪你的,我們剛開始太順利了,沒有挫折,就沒有刻骨銘心的教訓,能力就有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