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星期,林佳平這天過來,居然提了一兜水果,讓林燕很稀罕,他這個弟弟竟然懂得人情往來了。
他的眼睛在屋裡搜尋:“蘭香沒來嗎?”
“張超英說她娘病了,在家伺候呢,老人年紀大了,不像咱們年輕人,幾天就能好。”林燕解釋。
林佳平很失望,不過,看到林歡回來,還是趕緊拿了香蕉遞過去:“吃香蕉吧,看你最近加班多的,眼眶都發黑了。”
林歡在這裡上班,曬太陽少了,皮膚白淨起來,要是剛來的時候,黑眼圈哪裡看得到啊。
“從今天開始不會加班了,老闆說那陣子忙過去了。”林歡非常高興地說道,“姐姐,老闆說這個月就給我算成六百塊錢,江雲姐家有事,她不來了,老闆人手又不夠了。要不,也不會這麼長時間不停的加班。”
林燕知道江雲跳槽,老闆害怕了,給大家漲工資呢。
又過了三天,林佳平的臉上一點笑容都沒了,他不經意的會皺了眉頭,以前明朗陽光的笑容再也看不見,林燕擔心地不行,她打算攤位停上一天,去一趟蘭香的家。
第二天,她還是去了商場,畢竟,要給相鄰的攤位打招呼,還要把所有東西都收好。林燕計劃下一天去找蘭香。中午吃飯時,林燕剛端着個盒飯吃了幾口,張超英打電話過來:“林姐,你趕緊過來,我姨媽打電話說,你弟弟在她家門口跪着,非得見蘭香一面,勸不下來。”
“好,你等會。”
林燕急急忙忙把櫃檯上的東西塞進櫃子,鎖了,和臨鋪以及商場管理的打了招呼,匆匆跑了出去。
她心裡發急,也沒心思等長途車,乾脆打了出租過去,兩點多到了蘭香家附近的小鎮。
“還有八里山路,咱們得走會兒。”張超英給林燕說道。
林燕苦笑,這楊家屯在山溝裡,她以前知道Y城有五個縣是大山裡,現在,已經走了三個縣了。
上坡下坡,道路窄小崎嶇,林燕走得兩腿發軟,這才進了一個小村莊,只有幾十戶人家,散落在綠樹掩映的山溝裡,青石板的小路,靜靜流淌的溪水。誰能想到這麼美麗的景色,籠罩的一個個山裡人家卻是屋檐低小。這裡僅僅比林歡的村莊好一點,也挺貧瘠的。
林佳平衣着筆挺,卻跪在地上。
“起來啦,小林!”張超英喊道
“我不,姐姐,我怎樣也要見蘭香一眼,她要是給我說不願意了,我立刻便回Y城。”他挺犟的。
“不就一句話嘛,我來叫門。”張超英敲着門喊姨媽。
大門嘩啦打開,卻只有一個縫兒,有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一把將張超英拉進去,就要關門。
林佳平伸進一條腿去,那邊使勁想要關住門。
“不要鬧出人命來,把話說清楚,我們立刻走人。”林燕急的喊起來。
張超英也在裡面說了一句:“她說話算數,你們就和他們談一談。”
大概害怕林佳平受傷,事情更加複雜,對方開了門。
楊家家境比村裡其他人家,似乎更不好,西邊一溜房子還行,南房和西屋,都低矮老舊,窗戶還是那種舊式的,沒有窗扇可以打開,房子的椽子也細得很,隨時會塌了似得。
林佳平對着大門外,把身上的土拍了拍,他要見蘭香,髒兮兮怎麼可以?
林燕和弟弟坐在院子裡的一棵大桐樹下。
楊家老太太沉着臉,冷冷地說:“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蘭香和我說好,等我們攢夠了錢,在城裡買下個房子,就結婚,她現在要是對我哪裡不滿意,我一定改!這麼不聲不響的,她就不理我了,我怎麼也得問一聲,到底是爲啥。”林佳平這話說得有理有據,林燕禁不住欣賞地看了一眼弟弟。
“我們蘭香不願意你了唄,前一陣,村裡有人給蘭香介紹了個好的,是城裡的幹部。”這個大概是蘭香大哥,一個三十來歲的黑瘦男人,他和蘭香五官還有點像,本來挺端正的,可惜,眼珠子骨碌骨碌,讓人一看,忍不住生出一份厭惡。
林佳平被打擊到了,好半天不說話,臉色煞白。
林燕接了話茬:“大娘,就算蘭香不願意了,她在我家住了好久,我們跟姐妹一樣親熱,出來打聲招呼不過分吧?”
“別做夢!”中年漢子說道。
“大娘,難聽話我不想說,蘭香走的時候,最後一天營業的錢沒交,這我不在乎,但櫃上丟了大批的貨,我還得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呢,我已經報案了,現在問清蘭香,省得警察過來詢問。我就怕村裡人瞎傳,壞了她的名聲。”林燕知道這樣很對不起蘭香,可蘭香一直不露面,她也是沒辦法。
“我們蘭香不可能做那些事。”蘭香的娘臉上果然有惶恐之色。
林燕暗叫僥倖,山溝裡的人還是好哄:“我知道,所以纔想自己問問她,然後向警察說清楚,不然,警察就要直接來這裡了。”
蘭香的娘還在猶豫,林燕已經站起來:“佳平,走吧,蘭香要是真喜歡你,怎可能嫁給別人?我就不信,新社會,還有人敢綁着閨女嫁人的。”
“她肯定喜歡我,她回來前還給我說,從來不知道還有會疼女人的男人。”林佳平不服氣地爭辯,林燕使勁拉着他要出去。
“姨媽,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不就行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張超英不耐煩地說道。
那個中年男人,也在給楊老太太遞眼色。
“好吧,就讓你們見一面。”
蘭香沒在家,他們帶着人,出了村來到一個棗園子,林燕警惕地四下張望,中年人已經走到一個給看園子人住的小房子跟前,打開了那裡的門。
蘭香頭髮撒亂,兩眼通紅,看到林佳平,也不顧有人在跟前,痛哭着撲了過去:“佳平,嗚嗚”
林燕看到弟弟也掉下眼淚,抱着蘭香不說話。
“到底怎麼回事呀,姨媽。”張超英着急地問。
“英妹子,前村有人給小香介紹了個對象,是城裡的幹部,蘭香不聽話,我也是沒辦法的。”中年人說道。
“表姐,你別聽我大哥說話,他就是圖彩禮。當年爲了劉家的彩禮,明明打聽到劉天才好色,硬是把我嫁過去,讓我吃盡了苦頭。這次,那個城裡人答應給他一萬塊,嗚嗚,一個禿頂的四十多歲男人,還有孿生的一兒一女,我死也不答應。嗚嗚,那對雙胞胎都十六了,聽說很難纏,她爹找的女人,都讓她們欺負走了,這人不知從哪兒聽說我脾氣好,纔想着出大價錢。嗚嗚,我過去得受多少氣啊,我已經讓他們賣了一次了,嗚嗚——”
有村裡人路過,在那邊探頭探腦,楊老太太大概覺得丟人,大聲說道:“別說了,回家,回家!”
“不就一萬塊,至於嗎?你就是張一次口,我們也不會駁回的,放棄我弟弟這麼好的條件,年輕英俊又有手藝,你們竟然要把女兒嫁個半老頭,嘖嘖,真是鼠目寸光。”林燕見蘭香態度堅決,懸着的心放下一半兒,說話也自然多了。
蘭香的娘見林燕口氣大,本想嘲笑幾句,但林燕衣着光鮮,她張張嘴又閉上了。其實林燕穿着一般,但在她眼裡還是很有檔次的。
到了楊家,老太太很謹慎地閉了門,這才低聲問林燕:“你們真的願意出一萬塊的彩禮?”難得她竟然紅了臉,不等林燕說話,嘆了口氣說道:“香她大侄子摔了一跤,胳膊骨折了,縣裡醫院接好骨頭,誰想大拇指竟然不會動。他爹帶娃到處看,最後說省裡的軍醫院能治,那得要一萬八千塊,我們砸鍋賣鐵也才湊了八千,真的是沒辦法了,孩子現在連字都不能寫啊!”
“你們怎麼不早說,這一萬塊我就是借也幫你們湊過來,治好孩子的病要緊。”林佳平非常着急,他還是太愛蘭香了,愛屋及烏,蘭香侄子有病,他都着急得很。
林燕很想拍手叫好,弟弟表現太好了,哪有絲毫不着調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