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願意因爲懲治他們，而髒了自己的手。”
已經很久了，可是寧予卿的那句話，還是在顧茗的腦海裡迴響着，讓她的精神一時間，有點恍惚。
“十四娘？十四娘？”丁香從來沒有見過顧茗這個樣子過，失魂落魄的，這是怎麼了？她在顧茗耳邊喚了好幾聲，顧茗才終於回覆了狀態。
“怎麼？”顧茗擡眉看向她。
“天黑了，奴婢給您點上燈吧，不然看書會費眼睛的。”丁香說着。
只是十四娘保持剛纔那個呆呆的樣子，已經一個多時辰了，沒有換過一下。雖然她眼前是放了本書，可是眼睛卻根本沒有放在上面。
丁香如此說，不過是變相地提醒她罷了。
已經天黑了？顧茗一愣，這才發現，果然，外面已經是一片昏暗。
寧予卿已經走了一個多時辰了？時間過得真快呀！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像寧予卿這樣的男子，對她說下這麼動人的話語。
到底該不該信？顧茗猶豫了。
上輩子剛成親沒有多久的時候，林恩之的甜言蜜語也是說得不少的。那時候他們都沒有錢，他又要讀書，兩個人連搬出去租房子的錢都沒有，全部都指望着她。
他也只能說點好聽的來哄着她了。
那個時候，每次聽着他說什麼以後會永遠記着她的好……之類的話，她都是感動的。
可是後來再想想，除了這些話語，還有什麼？
他永遠只是說，卻從來沒有對她做過什麼。他那麼喜歡吃劉老頭的餛飩，她每天晚上都去那裡排隊給他買回來，給他當夜宵。如果哪天下雨劉老頭沒有出攤，他還會生氣……
可是他從來也不知道，她也愛吃劉老頭的餛飩。可是錢不夠，所以那幾年，她從來沒有吃過一個，全部都讓給他吃了。
到後來兩個人終於有點錢了，可是她卻已經失去了吃餛飩的激情了。
那個時候的她，整個人都灰暗的，吃什麼東西會覺得好吃呢？
可是寧予卿卻不同。他從來只是默默地做着很多的事，卻從來不說。
如果今天不是被自己逼急了，他只怕，還是不會說的吧？
原來，他明明知道自己有本事、有能力、有手腕做到那些事情，卻偏偏還要幫自己做，卻原來只是不願意看着她弄髒了自己的手……
其實她早就髒了，很髒很髒……她的手，也是殺過人的，雖然殺顧蕎失敗了，殺林恩之也失敗了，可是她卻是動過殺心的……
她的手早就髒了，她的手上，沾上了林恩之那骯髒的血，怎麼可能還乾淨得起來？
但是爲什麼，聽到這句話，她卻是感覺到如此的委屈？那一直將她掩護得好好的冷靜的屏障似乎已經變得薄弱，她刻意爲自己披上的那一層堅硬的厚殼，就在那一瞬間，碎成了一塊一塊的？
充斥她全身的，是滿滿的委屈，鼻子也開始發酸，她忍不住的想要流淚，想要哭泣。
不行，不能哭，她不能哭。她早就不是那個愛哭的、軟弱的小丫頭了。
自從發現了人性的劣處後，她便告訴自己，要變強，要變強，要變得更強大！只有強大起來了，別人纔會害怕自己，纔會躲着自己、讓着自己。
軟弱是沒有益處的，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自己不能再軟弱了！
顧茗緊緊地捏着拳頭，直到指尖掐破了手掌，刺痛傳來，那種如潮水般涌上全身的委屈，才慢慢的一點一點地退了下去。
然而，卻不知道，不知不覺間，天都已經黑了。
但是，她沒有哭泣。
丁香將蠟燭點上，顧茗再一次恢復回那個全身堅硬、永遠冷靜的顧十四娘。
她還是那麼的強大。
“今天京城可有什麼熱鬧？”顧茗淡淡地問道。
寧予卿那話裡的意思，明顯就是他利用白梅，擺了八皇子一道。只是當時她並沒有詳問，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佈置的。
但是既然能夠給八皇子找來麻煩，想來遲早她也會知道的。
她隨口問了一句，並沒有指望丁香真的知道。
沒有想到，丁香真的告訴她了：“說起來，今天城裡還真出了幾件了不得的事！六皇子有個侍妾，竟然跟八皇子一個清客好上了，兩個人私會，沒有想到卻正好被六皇子逮了個正着……巧的是，當時八皇子也在場，於是很是鬧了一場……”
六皇子的侍妾跟八皇子的清客好上了？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顧茗皺眉想了一想，問道：“那個侍妾，是不是叫白梅？那個清客，可是林恩之？”
丁香這下子是真愣住了，她哪裡知道啊！
又是六皇子又是八皇子的，在她看來，那是與她距離多麼遙遠的事情啊！哪裡能想到，發生這些事情的，還真是她認得的人？
這都是什麼狗血啊！
“十四娘您稍等，奴婢這就去打聽！”丁香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沒有一會兒便又跑回來：“十四娘，真的、真的、真的是呀！”她當真是太吃驚了，這十四娘今天一下午都坐在房間裡發呆，她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十四娘已經成了仙，能夠不出門就知天下事？
呸呸呸，哪有這樣的事！
“真的是白梅與林恩之？”顧茗向她確認道，“那六皇子又是怎麼認識白梅的？又爲何會納她爲姨娘？”林恩之的事情，她到是知道一些，聽說是他將顧茗與桃紅都奉給了八皇子，所以八皇子就讓他當了清客。
顧茗沒有想過只是那麼一個小小的官司，就能夠將林恩之壓住，永世不得翻身。林恩之這個人不一般，她斷了他的科舉之路，他消沉不到一年，馬上就想到了別的辦法。
當然了，這條路，就遠沒有科舉那麼好走了。被人鄙視不說，還永遠也爬不高。
而且，就連這麼一丁點的東西，她也一定會奪去的！
不讓他落到那絕望無邊的地獄裡，她又如何對得起自己、對得起阿寶！
“白梅被人賣到東園……”丁香擡頭看了顧茗一眼，含含糊糊地略過這段，又說道，“東園是六皇子開的，正好黃永順想要搶人，就被六皇子看到了，六皇子就說白梅是他的妾室……”
這個六皇子，也算是個奇葩了。丁香邊說，邊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