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祭壇
喬薇不願意開口,但是不能夠不開口,“……聖主仁慈,信徒以前是醫生,接觸過屍體。”
“哦~”聖主這個哦音發得婉轉悠長,拖延的讓人心癢也讓人恐慌。停下後,是一段很長時間的沉默,聖主沉默着,喬薇也沉默着。
內間的聖主不知道在幹什麼,喬薇聽到指尖摩搓紙張的聲音,不敢用神識去查探什麼,只能夠憑着聲音去猜測。
直到過了好久,久到喬薇被這兒清幽的香氣薰得頭疼的時候,另一頭的聖主才發出長長的一聲嘆息,呢喃道:“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反覆的說了五六遍,聲音一遍比一遍的變大,也變得激動,“給我倒一杯水。”聽起來平淡的聲音中帶着絲淡淡的惆悵。
喬薇左右看了看,在宮燈正對面的地方有一張雕花的黃花梨方桌,桌子上放着一套薄胎的鵝黃色茶具,喬薇試了試茶壺的溫度——溫熱的茶水。拿起來到了一杯,不燙不涼,溫熱的也許是剛剛好,但是連茶香都不出來,這不是喬薇喜歡的溫度。
身後的淺藍色薄紗不知道何時已經消失不見,本該在的地方變成了空蕩蕩的牆壁,沒有裝飾、也沒有任何特色,就好像本來就是一面普普通通的牆壁一般。喬薇的目光只是在那個方向停留了一會兒,如果要用時間裡衡量,那麼就是四分之一秒,實在是不好去計算。
繞過雕刻着荷塘月色的雕花屏風,喬薇看到了一身紅衣的聖主慵懶的躺在貴妃榻上,身邊放着一張畫,是被倒扣着看不到畫的是什麼。畫有些褶皺,看來是經常看的。
“聖主。”喬薇在離聖主一米的地方站定,穩穩的端着茶水輕輕的喊道。
聖主伸出手,喬薇遲疑了一下將薄胎茶杯放入他的手中,聖主的手指很漂亮,要比大多數的女人都要漂亮。但是溫度卻低得嚇人,冰涼但依然能夠感覺到生命的律動。
“是不是很冷?”聖主把玩着茶杯,沒有急着喝。
喬薇眼神暗了暗,“茶水溫度剛剛好。”
“真的很冷呢。本該都消散的,呵呵,可是,可是……”可是什麼,聖主沒有說下去,端起茶杯一下子飲用完茶水。
喬薇的垂在身側的右手緊了緊,受傷的小指甲還有半邊淤血沒有消退。這是喬薇在船上受的傷。海浪太顛簸,一開始的時候喬薇沒有留神,就從牀上滾了下來,身上被磕碰了很多青紫,最嚴重的也許就是右手小指,指甲裂了一點兒,淤血到現在都沒有消退。
聖主並沒有將被子遞給喬薇,也沒有放在貴妃榻旁的矮几上。而是……
手一鬆,薄胎的杯子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啪——”的摔在了地上。中間磕碰到貴妃榻,在貴妃榻上彈了一下換了一個角度摔在了地毯上。薄胎的茶杯一下子摔得粉碎,可惜了這套精緻的茶具了,就算是仿製出來了一模一樣的,在歷史的價值上也不是幾百年的古物了。
喬薇眼皮擡都沒有擡,就像摔在自己腳邊的被子只是玻璃做的一般。
“你很鎮定。”聖主彷彿背後長了眼睛說道。
喬薇恭敬的站在那兒,“聖主不喜歡了,這就是它最好的結局,它應該感激。”
“呵呵,不錯。這是我賜給它的,它就要感激。”聖主的笑聲比說話的聲音還要好聽,“那~~”
喬薇眼皮跳了跳,左眼跳災右眼跳財,那兩隻眼睛一起跳,那是因爲什麼。聖主沒有底的話,讓喬薇心慌……
“那我不喜歡你了呢!?”聖主大概感覺到了喬薇的心慌,所以爽快的說出自己的未盡之言。
喬薇惶恐,一半是因爲心裡面的不安,一半是因爲要表演,“聖主仁慈,就算,就算,就算是聖主厭棄了信徒,信徒也甘願接受聖主所有的賜予。”好的壞得,我都不稀罕。
“呵呵,你的回答我一點兒都不喜歡。”聖主雖然在笑,但是笑中卻一點兒喜悅都沒有,冰冰冷冷的就像是暗河中的冰水。
“信徒惶恐。”喬薇暗暗的翻了個白眼,你喜歡不喜歡難道真的那麼重要,雖然這麼腹誹,但是喬薇明白,聖主掌握着整個聖主教所有信徒的生死,他的喜好真的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無論這個人是否願意去死。
喬薇有些悵然,也許那些信徒們甘願爲了聖主的喜好去生去死吧。
又是一陣子沉默,過了好一會兒聖主纔開口說道:“要不要看別人是如何爲聖主供奉一切的,我猜你一定很感興趣。”停頓了一下,聖主接着說道:“她就很喜歡。”與其是和喬薇說話,還不如是低聲的呢喃,不自覺的說出了口。
喬薇當做不知道,她那怕好奇聖主口中的那個“她”也不會沒有眼色的提醒聖主她自己的存在。
聖主有些妖豔的臉上露出惆悵的表情,看起來更加的迷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大概都會對這張臉失神吧,雖然臉很違和,但是人工改造的臉大家都看得如癡如醉,只是稍微有着違和感的臉,它那麼漂亮,氣質神情又那麼恰到好處,那些違和感還有什麼關係。
“……走吧。”聖主淡淡的看了一眼喬薇,然後說道。
喬薇垂着眼,恭敬的說:“是。”無論是神態、表情、語氣也是那麼的恰到,恰當的讓人覺得假,就像可以的模仿一般。
聖主走在前面,喬薇跟在他身後距離三四步的距離,聖主能夠坦然的將後背留給別人,不是心底坦誠對他人毫不設防,就是藝高人膽大,根本就不在乎。喬薇更加傾向於後者。
繞過了荷塘月色的雕花屏風,經過黃花梨的雕花方桌,然後是書案和大量的線裝書,處處透着古色古香,站在這兒,喬薇覺得很違和,她就像被迫穿越了一般。不只是環境的古香讓自己難受,房間中的擺設,也很古,一個金絲軟枕、一把簡單的圓凳、一對紅豔牡丹的插瓶還有插瓶上插着的孔雀尾羽,都是古物,有着厚重的歷史,有些物件還透着濃濃的死氣,不是從墓穴裡面拿出來的,就是用人做成的,就像乳白色團花小碗裡面的六枚骰子,就是用嬰兒的大拇指第二節骨頭做的,別問喬薇她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而是她看到了碗旁邊有六個小嬰兒的玩偶——六個死氣沉沉的嬰兒穿着清代的衣服、腦袋上有着一條細細的辮子,神情惟妙惟肖,嘴角掛着如果活着是可愛、死了就是詭異的笑,六個娃娃的大拇指中間都空了一塊兒,更加詭異的是,六個嬰兒娃娃的眼睛都是斜着看乳白色團花小碗,裡面的骰子。
“是不是很可愛。”聖主注意到喬薇的目光,呵呵一笑,然後說道。
“聖主仁慈,給他們找了個安定的居所。”喬薇按捺住要揍人的衝動,僵硬着手指說道。
“是啊,我真的給他們找到了安定的居所,你知道嗎,就是因爲我說了一句我喜歡可愛的布娃娃……”說起布娃娃的時候,本該讓人聯想到小孩子可愛表情的物件,卻讓人聯想恐怖的鬼娃娃,更何況這三個字從聖主的口中說出來,“不到三個小時,就有人送來了一大堆惟妙惟肖的布娃娃,可惜那些布娃娃都太假了,做得再好也帶着死氣。我只是眼睛稍微動了動,那些人就明白了我的想法,三天時間不到,就送來了這六個,哦,對了,這些孩子啊,最大的不過六個月,最小的也就四十天,他們是被自己的父母送上來的,你說是不是很漂亮,這麼可愛,他們會永遠這個大小,永遠保持這麼可愛的摸樣。”
“這是他們的榮幸。”喬薇硬硬的吐出這幾個字,下顎骨覺得生疼。
“這是當然。”聖主如此說着,帶着喬薇又繞過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聖主應該是故意的,故意的給喬薇看到那些東西。
外面有亮光,卻不是陽光,而是火把的光亮,陰暗潮溼的洞穴,空氣中泛着煤油的味道,火把的光明亮卻又暗淡,它永遠照不到自己身下的地方。突然從精緻高雅的房間中到了這裡,瞧有一瞬間的不自在,但是腳步還是隨着聖主在走。
洞穴很大,大概有一千多平方米,而且洞穴還很高,火把一層層的往上插着足足插了五六百個,一層一層的距離大概是一米五左右,雖然有這麼多火把同時點燃,但是明亮卻沒有多少,彷彿光亮被東西阻擋了一般。
中間有一個祭臺,祭臺不大,也就一百來平方米的樣子,祭臺上有一方池塘,裡面的不是水,而是濃稠的紅色物質,不是岩漿,而是血液,不斷沸騰的鮮紅色濃稠的血液。池塘是個不規則的圖形,可以看做是個方形也可以看做是個圓形,大概七八平米的大小,濃稠的血液中心有一處顏色較深,好像裡面沉着什麼東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