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殺豬菜
三人看着榆枝的背影,神色不一。
“哼,裝模作樣,我看她能裝多久。”趙強撇着嘴道,這些年他真是煩透了榆枝的自視清高,高人一等的做派。沒有桑大壯她算個啥。
瘦猴瞪了趙強一眼:“你可小聲點吧,被壯哥聽見了,有你好果子吃。我不管她是不是裝的,反正壯哥高興,壯哥喜歡,她就是我嫂子,她愛咋裝咋裝。你啊,也別太有情緒,你給嫂子臉色看,難做的還不是壯哥。橘子哥,你說是吧?”
李甘擡擡眼鏡,淺笑勾脣:“嗯,你說的有理。”
趙強沒好氣的瞪着瘦猴:“你問他幹啥,他張嘴就那麼一句話,不管你說啥,他都是那一句話,有什麼好問的。”
瘦猴不管,哼了一聲:“反正橘子哥說了我有理,我就是有理。”
趙強懶得再跟他說。
李甘鏡片下的眸子閃過幽光,確實有理啊,大壯稀罕那個女人,他們可不得敬着,要不然大壯那個傻小子該多難受。
即便是裝的也無妨,他會讓她裝一輩子的。裝不了一輩子,那就早逝好了,人這一生,也沒多複雜,就圖個順心順意,心滿意足。
竈房裡,桑葚在幫忙燒火,王新鳳在做早飯。
以爲事情過去這麼多天了,外面談論少了,也不會料到他們兄妹倆不知道,不會特意在他們面前提起,所以才放她出來。
桑葉恍然大悟,難怪上次放假,把她和她哥拘在家裡,感情是怕他們出來聽到消息。
榆枝已經放棄掙扎了,就端着小鹹菜跟上。
“不用操心媽,你快吃。”王新鳳風風火火的把榆枝安頓在炕邊,又轉身招呼其他人:“你們大家都吃飽了啊,這裡小鹹菜,下飯,多吃點,鍋裡還有,可不能剩下。”
“媽,之前咱家不是收了一些嫂子嬸孃家的禮嗎,趁今天日子好,都請過來熱鬧熱鬧咋樣?”
王新鳳哼了聲:“怕啥,恨老孃的多了去了,他們算老幾,別理那些癟犢子玩意,端起碗吃飯,放下碗就罵娘,背地裡不知道怎麼編排我家呢,有好處了就跟蒼蠅似得圍上來,慣得他們。”
榆枝經歷過一世,不會再小瞧任何人,即便現在是鼻涕蟲,將來可不一定。
而且殺豬是大事,也得圖個熱鬧。
“好,謝謝媽,媽也快吃吧。”
“喂,幹嘛呢?”
榆枝扶額,她真是弱得不忍直視。
因爲家裡那人生病,連帶她都被拘在屋子裡不準出去,週末了就讓她哥給她佈置作業,從早寫到晚,差點寫掉她半條命。
大傢伙笑着應了一聲,滿屋子都是喝稀粥的呼嚕聲,聽着怪有意思的。
他們越這樣,桑葉越覺得有問題。
桑葉湊過去看了一眼,直翻白眼:“蠢貨,這是蛇窩,再掏下去,你們就得給蛇當冬糧了。”
“葉子姐,你家今天殺豬是不是?”
陳氏想想也是,老桑家在古柏大隊是蝨子多了不怕癢,無所謂了。
“啊?”蘿蔔頭們一臉失望加後怕,虧得他們掏得慢。
王新鳳帶着婦人們去清理剖出來的下水,男人們把肉擡前院準備好的門板上,剔骨分肉。
只是榆枝覺得這些人都是桑葉的人脈,擁有的時候,就好好經營,哪怕將來關係淡了,或者幫不上忙也沒關係,記得且珍惜這份情誼也是好的。
家裡大人耳提面命的再三告誡,如今家家戶戶都不好過,不能隨便跑別人家吃飯。
衆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桑大壯不賣肉就是十惡不赦了。
堂屋裡就一張八仙桌,男人們坐了,女人們就坐旁邊炕上,一人端個碗,拿個窩窩頭,呼呼的喝口粥,再咬口窩窩頭。
就是心心念唸的兔子肉沒了,難受得慌。
殺豬是個力氣活,可得吃飽了。所有來幫忙的人,都得來吃早飯,不圖多豐盛,就圖飽肚子。
桑葉也能勝任,這些年跟着桑大壯去山裡,殺了不少野物,技術都練出來了。
“對對對,我們也不去。”
虎子小心翼翼的問:“葉子姐,你媽好了?”
“是啊,你還年輕,還有孩子要養,可不能這麼揮霍,賣了多存些給孩子娶媳婦備嫁妝纔是,過日子可不能大手大腳。”
桑葉滿臉質疑看着榆枝:“我的小夥伴?所有?爲什麼?”
看着白生生的大肥肉,所有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這年頭油水差,越肥的肉越饞人。
虎子是個耿直小傢伙,豎起了大拇指:“你媽可真厲害,那樣了,幾天時間就好了。”
幾個蘿蔔頭一聽殺豬菜,齊齊吸溜一聲口水。
熟門熟路的找到小弟們玩鬧的地方,看到一羣鼻涕蟲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幹嘛,黑黝黝的小蠻腰露了大半截在寒風裡也不知道冷。
王新鳳放下窩頭框子,把小鹹菜從榆枝手上接過去,催着榆枝。
當然,主要目的沒有這麼功利,還是爲了感謝那天,這羣孩子仗義執言,也感謝他們願意和桑葉玩。
“知道了知道了。”
小豆丁一聽就放心了,歡歡喜喜的跟在桑葉身後去桑家。
桑葉癟癟嘴,她可不敢要臉面,一看就是鴻門宴,怕吃不下。
榆枝在配滷料,王新鳳怕她累着,就讓她只管說,讓桑葚動手,桑葉幫忙燒火,兩個小傢伙被指使得團團轉,榆枝閒得生黴,就這,王新鳳還說累着她了。
“不賣不賣,除了定了的,都不賣了,自己吃。”
“我知道啥?”
桑葉又嫌棄了幾人一眼:“行了,瞧你們那點出息,吃什麼兔子肉,跟我回家吃豬肉去,我家的豬肉又肥又厚,保證香掉你們舌頭。”
一羣羅卜頭齊齊扭頭,看到桑葉又齊齊吸吸鼻子,把鼻涕吸回去,歡喜的朝着桑葉圍攏過去。
桑葉正好看見,嫌棄得直翻白眼。
桑葉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很聽話懂事,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沒多久,李建設也來了,還有陳氏,牛嬸子和她男人兒子,以及周婆婆,都是來幫忙的。
小弟們委屈巴巴的看着她:“你沒出來找我們玩,我們沒法跟你說啊。”
豬殺好了,退毛,然後掛起來開膛破肚。
“好,葉子也一起吧,順便把你的那些小夥伴都叫來熱鬧熱鬧。”
不過也沒再提出質疑,跟着王新鳳出門了。
一聽不賣,人羣就急了。
擠開榆枝,輕鬆端着框就走了。
一個個罵罵咧咧不甘不願的走了。
其他孩子同樣聰明,都眼神發飄,不和桑葉對視。
“葉子姐,你怎麼出來了?”
老桑家不用請人殺豬,桑大壯自己就是幹這個的好手。
兇狠的大黑臉滿是不耐煩:“咋的,老子家的豬肉,還得讓你們安排了?”
榆枝準備把裝雜糧窩窩頭的框端起來送堂屋,結果試了好幾下,框子一動不動。
“咱能不賣呢,這麼多怎麼吃得完。”
幾個小豆丁嚇得脖子一縮,躲得遠遠的,生怕被波及。
“知道就好,走,跟我回家吃肉去,今天的肉管夠,你們家裡放心好了,我奶會去說的,保證不讓你們捱揍。”
王新鳳想都沒想就應了:“行啊,媽洗洗手就去說一聲,順便去自留地拔兩顆白菜,待會燉肉吃。”
“都是你的小夥伴,平時幫了你不少忙,今天家裡熱鬧,請過來玩一玩,熱鬧熱鬧而已,哪有爲什麼。你平時不是還請他們吃糖嗎,這不一樣的?”
桑葉撇了他一眼,家裡那位可真是,生點病,全村都能知道:“好了,多大點事。”
幾個小豆丁始終太小,在桑葉的威懾下,說了那天的事。
榆枝笑,鴻門宴倒是不至於。
殺豬也是有技術含量,有講究的,必須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才吉利,殺不好,白刀子進,白刀子出,一年到頭都能感到晦氣。
一羣人又熱熱鬧鬧的邊幹活,邊聊閒話。
虎子頓時不說話了,他也不蠢,桑葉不知道,肯定是她家裡人不願意讓她知道,他也不能說。
“對,我奶還說給我蒸玉米麪窩頭,大冬天的,難得吃一頓乾的。”
王新鳳招呼大家到堂屋坐,馬上開飯。
剛剛還叫囂着讓桑大壯必須買肉的人,頓時禁聲了,有人還受不住的迎來一股尿意。
桑葉又回來把裝粥的盆端進去,厚實的陶盆,這玩意比饃饃框還重,指望不上榆枝。
請來的人,都是幫忙幹其他雜活的,殺頭豬,可不僅僅就殺死了事。
桑大壯拎着蒲扇大的砍刀,往門板上一丟,刀刃直接扎穿了兩指厚的實木門板,發出嗡嗡的轟鳴。
桑葉哼了一聲:“以後有什麼事,不管什麼事,都要及時跟我說,知不知道?”
一陣慘叫,驚了整個古柏大隊,所有人都知道老桑家今天殺豬,陸陸續續有人來看熱鬧。
一羣人被王新鳳的大勺子逼得連連後退,最後被啪的一聲關在門外,氣得臉都青了。
瞪了眼小弟們:“你們怎麼不早說?”
難得出門放風,桑葉恨不得跑飛起來。
頓時桑葉臉色難看極了,又氣又怒,還有些自責。
桑葉虎目一瞪,有幾分桑大壯的氣勢:“讓你們去就去,哪那麼多廢話,我家那誰都說了,讓你們都去,還請了其他人呢,別給我磨磨唧唧的丟人,男人就要大氣乾脆點,扭扭捏捏的跟娘們似得。”
“你們,是不是皮子癢癢了,連我都敢騙,還不趕緊說,到底咋回事。”
農村人就信這個,殺豬的時候就會找專業的人來,找來的人,可不得好好伺候着,所以這年頭幫忙殺豬可是個肥差。
榆枝上手給王新鳳幫忙,把蒸好的雜糧窩窩頭撿出來。
陳氏擔憂的往外看了一眼:“他們不會記恨上嬸子吧?”
“我們在掏兔子窩呢,就是掏了半天也沒掏着。”
請她的小夥伴吃飯,也就是爲了感謝那天幾人說實話,沒讓吳家訛到錢。
“就是,年紀輕輕的,就知道享樂可不行。”
王新鳳去請送過禮的人家,桑葉扭頭就撒歡跑了,這段時間可憋屈死她了。
王新鳳拎着大勺子氣勢洶洶的跑出來,直接往這些人臉上懟:“滾滾滾,都滾蛋,一個個吃飽了沒事幹的玩意,管到老孃家來了,老孃養的豬,想咋樣咋樣,說不賣就不賣,你們還想強買強賣不成?你們是土匪啊這麼能耐?老孃可不吃你這一套,都滾蛋。”
王新鳳寵兒媳婦,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大傢伙也見怪不怪。
有老頭問桑大壯:“桑家小子,今年你家的肉還是那樣賣不?”
王新鳳笑罵一句,也沒拘着她。
桑葉一拳頭打出去,手臂粗的歪脖子樹攔腰折斷。吳小狗只是骨裂,還是太輕了。
“快去炕邊坐着,暖和,粥和窩頭都弄好了,多吃點,今天活多,必須吃飽了。”
幾個孩子都是懂事的,即便小,即便饞,也搖了搖頭:“不了,我媽讓我中午早點回去,要不然要捱揍。”
燒火燒得百無聊奈的桑葉一愣,桑葚的動作也頓了頓。
桑葉敷衍的應了兩聲:“是是是,你們在幹嘛呢?”
桑葉聽着這話覺得奇怪:“咋樣啊,生病了還能有幾個樣啊?”
桑葉哼了聲,一點都不一樣,肉和糖都不是一個價。
“葉子姐,你家今天吃殺豬菜嗎?”
“不是生病啊,”虎子眨眨眼:“葉子姐,你不知道啊?”
童年嘛,就要像桑葉這般熱熱鬧鬧,可惜她家小葚,比個小老頭還看淡人生。
男人們吃飽喝足,都去了後院,臨時挖的竈上架上鍋燒水,水燒好了,就去摁豬,殺豬。
“吃豬肉?”幾人狠狠的吞了吞口水,卻是遲疑着沒點頭。
榆枝覺得自己做頓飯還是能行的,不過王新鳳的好意,她也不會辜負就是了。
桑大壯和桑葉在後院做準備。
王新鳳瞪了桑葉一眼:“你這孩子,咋一點不知道好歹,你媽讓你叫你那羣小鼻涕蟲來吃飯你還不樂意,這是給你長臉面的事,蠢不蠢。”
王新鳳還煮了濃稠的大碴子粥,配上小鹹菜,簡單但是管飽。
吃完早飯,纔不到六點,冬天天亮得晚,這會天還是霧濛濛的。
王新鳳手腳麻利,已經喊完人,抱着白菜回了。
竈房裡,榆枝聽到孩子們嘰嘰喳喳的鬧騰聲,笑了笑:“小葚,碗櫃裡,媽昨晚做好的酥糖,還有炒的板栗,你拿出去和葉子一起分給小夥伴吃。”
“好。”桑葚不急不躁的拍拍手上的灰,起身去碗櫃拿吃的送出去。
桑葉一瞧見桑葚就跟他使眼色,這是兄妹倆慣用的暗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