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宮殿之上,赤氣若雲光水波,層層疊疊,或爲鐘磬,或成編鐘,或爲龍虎,玄音清亮,不絕於耳。
森森檐下,積水空明,光可鑑影。
周匝的竹影鬆韻,投到裡面,若水藻斜行,搖曳生姿。
正在此時,忽有靈香彌空,祥雲排來,宏大之音,威嚴肅穆,不可描述之光彩,染紅半邊天,照的周圍如同白晝一樣。
天穹若簾幕冉冉拉開,金白交暈,星芒跳躍,若燈花,噼裡啪啦響個不停。
須臾後,帝君儀仗,橫空而來,儀衛近百,人高丈二,手持戰戈,龍鶴天馬,威風凜凜,簇擁正中央的寶輦,華蓋高舉,垂下幽光,魚焦山端坐其上,手捧金書,眸子深沉,有五彩之光芒。
靈真東陵元君立在一側,看到這一幕,眼皮子跳了跳。
實際上,宮殿前,自有規矩。
任何天仙到來,會削去異象,平平靜靜。
風淡雲輕,聽花新落。
可由於魚焦山手持紫陽帝君手書,附帶帝君之權柄,在天庭至高無上,宮殿前的禁制規矩對這種權柄偉力,無能爲力。
看到宮殿前的沖霄雲景,靈真東陵元君美目中有複雜之色,她是多久沒有見到這樣的一幕了,看來對方是來者不善。
很快,宮門打開。
自其中,走出一位宮女打扮的女子,雲鬢高聳,雪膚晶瑩,手持玉如意,出來之後,對着魚焦山和靈真東陵元君萬福行禮,道,“魚仙尊,元君大人,天母在殿中等候,請隨我來。”
說完之後,宮女提燈走在前面。
魚焦山下了寶輦,手捧金書,緊跟其後,就見周圍寶燈高懸,火樹銀花,團團簇簇,漫天的流光垂到地面,細細密密的一層。
整個殿中,無聲無息,有一種寂靜的冷香。
別有天地,與衆不同。
魚焦山想着,不一會,看到前面的宮女停下來,擡頭一看,就見已經來到宮中央,穹頂半拱,宛若星空,其上懸有寶鏡一面,大有百尺,神鍾一口,形若偃月,鐫刻着細密的經文,星斗一樣落下,稀稀疏疏的。
在星斗的中央,有一蓮座,瑤池之主端坐在上面,頭戴寶冠,身披鳳凰之衣,玉容精緻,靈顏姝瑩,翠青如黛的細眉上瀰漫着不可思議的威嚴。
不愧是天庭女仙第一,天生威嚴。
提燈宮女走到蓮座前,輕聲稟告道,“天母,魚仙尊和元君大人到了。”
“嗯。”
瑤池之主聽了,睜開眼,美眸之中,有一種震懾人的光華,她目光落到魚焦山的身上,看到他手中的金書,開口道,“紫陽道友派你來,是有何事?”
魚焦山行禮之後,手託金書,開口道,“上次瑤池之主趁着帝君在外,強行登門,這是公然破壞天庭的規矩。”
魚焦山面上古板,沒有任何的笑容,一字一頓,很有一種鋒銳感,道,“瑤池之主此事,做的委實不地道。紫陽帝君大人上位後,本想着以瑤池之主地位,自會知道不妥,會親自登門道歉,可沒想到這麼久了,都沒有動靜。”
這番話,說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態度明確,硬邦邦的。
靈真東陵元君聽了,美眸一怔,旋即明白過來,玉顏變色,她真是沒有想到,瑤池之主和重登帝君之位的紫陽,還會有這樣的因果。
對方果然是來者不善,上門問罪了!
瑤池之主居於寶座之上,聽到魚焦山的話,美眸之中,光輝大盛,四面八方的星斗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撥動,運轉速度由緩慢到迅疾,發出浩大的潮汐般的聲音,一種冥冥之中的無上威勢壓下來,落到魚焦山的身上。
這股威勢,浩瀚若淵水,像星空,難以用言語形容。
如同整個神秘的瑤池,壓過來,橫掃一切。
瑤池之主動怒,天地變色,連魚焦山這樣的天仙,都覺得自己如同置身於狂風暴雨之中,難以從容。
幸好的是,這個時候,他手中的金書熠熠生輝,綻放出光明,普照世間,任憑風浪再大,到三尺之內,就是晴空。
帝君之力,在天庭之中,不可冒犯。
魚焦山見此,穩定下來,不慌不忙,從從容容。
“哼,”
瑤池之主收斂起身上的威懾,冷哼一聲,玉顏如霜。
“瑤池之主,”
魚焦山手持金書,踏前一步,很有出使的自信,道,“正是因爲瑤池之主遲遲不肯動作,紫陽帝君纔派我來,遣送金書。”
話音落下,金書無風自鳴,倏爾一躍,離開了魚焦山的掌心,來到瑤池之主的跟前,無數的流光溢彩閃耀,匯聚成文字,字字如刀劍,有着鋒銳。
瑤池之主目光一掃,盡數收到眼中,眸中的霜意更濃,幾乎成了蕭殺之冬,道,“要本宮親自登門道歉?”
“不錯。”
魚焦山組織語言,開口道,“瑤池之主錯在先,當然得登門道歉。”
他笑了笑,面容上有一種淡淡的感覺,道,“世俗之中,尚且知道這個道理,以瑤池之主之尊,相比更會明白。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紫陽帝君向來是大度之人,肯定會一笑了之。”
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讓人信服。
有理有據,從從容容。
瑤池之主怒火中燒,多少年了,從來沒有人敢跟自己這麼說話,這位天庭第一女仙的身後,甚至浮現出耀眼的火光,赤紅燃燒,烈焰熊熊,幾乎要將天地化爲煉獄。
怒火之大,超乎想象。
瑤池之主深吸一口去,勉強壓了壓怒火,纖手一揮,將金書推到地上,冷聲開口,聲音中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道,“欺人太甚。”
魚焦山一聽,就知道,自己這次來瑤池天界,即使是大張旗鼓,看上去誠意頗足,恐怕也不行了。
於是魚焦山只是道,“瑤池之主還請三思。”
女仙坐在寶座上,雲袖一擺,吩咐身邊人,道,“送客。”
話語落下,有持燈玉女上前,盈盈開口道,“魚仙尊,請吧。”
魚焦山最後看了一眼,擡袖往外走。
與此同時,摔在地上的金書,發出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