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見，端木佳比之以前瘦了不少，但精神頭看上去卻還不錯。
她最大的變化或許就是整個人都變得成熟了，畢竟過去的一年多對於她和她的父母來說簡直就是噩夢，她們被別人控制在手中，她們沒有自由甚至就連生死都得看別人的臉色，經歷了這樣的事情想必任何人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莫少坤看着一旁的端木佳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卻是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端木佳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扭過頭望着他輕笑一聲道：“幹嘛欲言又止？想說什麼就說吧。”
莫少坤搖了搖頭道：“我真的很想說點兒什麼，但我實在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車內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許久之後，端木佳突然問：“他現在還好嗎？”
莫少坤愣了愣，隨後眼中泛起些許恍然之色，他知道端木佳問的肯定不是端木磊，而除了端木磊之外還能讓她這麼問的那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挺好的，參加國際偵察兵大賽立了功，總算是離開邊防連了，現在他在東南軍區某野戰軍。”莫少坤道。
端木佳眼中泛起些許傷感，些許欣慰，強笑一聲道：“那就好，他是個當兵的料，如果因爲我而讓他廢了那我或許會愧疚一輩子。”
“你不要太自責，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說過，那件事不怪你。”
“不用安慰我了。”端木佳嘴角泛起些許淡笑搖了搖頭。
雖然在笑，但那笑容中卻滿是說不出的苦澀。
那件事毀了她、毀了她的家庭甚至還差點毀了方大奎的前途。
或許此生那都將成爲端木佳心中一個永遠也撫平不了的傷痕。
“他現在應該有女朋友了吧？”端木佳望着莫少坤問道，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眼中帶着些許說不上來的異樣色彩，似乎是有些期待，又有些緊張。
莫少坤聞言沉默，他知道端木佳還沒有忘記大奎，倘若站在安慰的角度他似乎應該搖頭，畢竟現在的端木佳已經很可憐了，他真的不想讓端木佳再去傷心。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騙端木佳，紙是永遠也包不住火的，就算他現在騙了端木佳那又能怎樣？
“你和大奎已經結束了，你應該知道你們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了，不光是因爲大奎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你自己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大奎現在有女朋友了，他的女朋友對他很好，我想你也應該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屬於你的生活。”莫少坤道。
端木佳聞言眼中泛起些許失望之色，她很清楚她和方大奎已經沒有可能了，但是人往往就是這樣，即便心中明明清楚卻還總會隱隱抱些期待。
深吸一口氣，端木佳儘量裝作不在意的道：“是嗎？那真是要恭喜他了，下次你和他見面的時候幫我祝他幸福。”
莫少坤看了看端木佳，隨後緩緩點了點頭。
汽車一路疾馳直奔北山寓所而去，在接下來的時間中莫少坤和端木佳誰都沒有再說話。
莫少坤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端木佳卻顯然是在想着心事，也不知道是在想端木磊的事還是在想方大奎。
近一個小時後，莫少坤再次來到了北山寓所，門口守衛顯然早已得到了通知，覈實了一下身份之後便痛痛快快的放行了。
按理來說北山寓所除了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外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莫少坤有軍方背景勉強算是半個相關人員，但是像端木佳顯然是不合規矩的，也正是因爲如此莫少坤纔會讓舅舅幫忙。
畢竟北山寓所中住的都不是普通人，這些人以前的身份都很特殊，因爲種種原因犯事後留得一命被安排在了這裡，別看他們現在已經淪爲了階下囚而且一個個都已經徹底失去了權力，但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戰爭販子也不是殺人狂魔，而是那些兵不血刃的！
將車停好，接受了守衛的搜身檢查，隨後莫少坤和端木佳在守衛的帶領下去了9號別院。
越是靠近，端木佳臉上的神色越是複雜，腳下的步伐也越是緩慢。
倒是莫少坤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淡然至極的表情，對於如今的端木磊他已經沒有什麼期待了。
雖然上次來這裡見端木磊時他放下狠話會讓端木磊在這裡痛不欲生，但是實際上他卻並未這麼做，倒不是說他慈悲不忍，這完全是因爲他和木卉的交易罷了。
來到9號別院門口，遠遠的莫少坤便能看見一個略顯蕭條的背影坐在石桌前。
這場景和他上次來時很像，唯一不同的是此刻那人看上去顯然沒有上次那般精神。
望着那背影，端木佳眼眶突然泛紅，她緊咬着下脣，雙拳也不由得緊攥，甚至身體都在微微顫抖，也不知道是因爲氣憤還是因爲對弟弟處境的同情。
“到了，你們有1個小時的時間。”守衛將兩人帶到門口後停下腳步道。
頓了頓，他又有些糾結的望着莫少坤道：“莫少校，請不要讓我爲難。”
上次莫少坤來了後將端木磊給揍的半死，儘管莫少坤背後有人撐着沒人敢找他麻煩，但是這裡的守衛卻被上面狠狠的責罰。
聽到守衛的話，莫少坤臉上泛起些許歉意道：“抱歉，這回不會讓你們難做。”
守衛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一臉嚴肅的站在一旁靜靜的等候着。
莫少坤輕輕推開別院那木質的柵欄，望着端木佳道：“你們姐弟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謝謝。”端木佳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隨後深深吸了口氣走了進去。
莫少坤遠遠的看着端木佳走到了端木磊的身邊，隨後看着端木磊擡頭愣愣的望着姐姐。
沒有想象中的怒罵和斥問，兩個人看上去都很平靜，就那麼一直彼此對望着，誰也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端木佳坐在了端木磊的對面，開口說了些什麼。
因爲距離的原因莫少坤聽不到他們的談話，但是這對他而言無所謂，他不喜歡也不想去窺探別人的，這畢竟是端木磊的家事，人家說些什麼對他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
大約半個多小時後，端木佳起身走了出來，從起身的那一刻起她連看都沒有再去看端木磊，眼中原本那複雜和傷感之色也已經不復存在，此刻的她看上去格外的平靜，這着實是出乎了莫少坤的意料之外。
“還有時間，不多聊一會兒？”莫少坤問。
端木佳搖了搖頭道：“沒必要了，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莫少坤見狀心中輕嘆一聲，而端木佳卻是擡起頭望着他道：“你會怎麼處置他？”
莫少坤沉默，片刻後道：“我會讓他一直在這裡養老。”
“爲什麼不殺了他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端木佳盯着莫少坤問。
莫少坤的目光漸漸深邃，他緩聲問：“你很希望他死？”
端木佳沒有說話。
莫少坤輕笑一聲，雖然端木佳在拼命的掩飾，但他還是能從端木佳眼中看到那一抹不捨。
畢竟是一起生活了多年弟弟，她怎麼可能忍心讓弟弟去死？
“你不捨得他死，可又爲何要去掩飾？是想試探我的真實想法？還是怕我會折磨他？”
頓了頓他繼續道：“放心吧，我不會把他怎麼樣的，因爲我答應了另外一個人要留他一命。他在這裡會生活的很好，除了沒有自由之外這裡可以給他提供他想要的一切，我想這對於他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那個人是誰？”端木佳眉頭一皺望着莫少坤。
莫少坤側頭看着端木磊的背影喃喃道：“一個和你一樣很關心他的人，一個和你一樣他應該叫姐姐但是卻從未開口叫過甚至百般利用的女人。”
“是她？！”端木佳瞳孔微微一縮。
莫少坤眉頭一挑有些詫異的望着她問：“你知道她？”
端木佳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神色有些複雜的望着端木磊的背影道：“我一直都以爲他是我的親弟弟，從未去懷疑過什麼。直到這次的事情他傷透了我爸媽的心，我才知道原來他並不是我的親弟弟。不過雖然他和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這些年來我爸媽卻一直都是拿他當親兒子看待，可他……”
莫少坤拍了拍端木佳的肩膀道：“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對於你而言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但對於我和我的父母而言恐怕永遠都過不去。”說完端木佳將視線從端木磊的背影收回，徑直朝來路走去。
莫少坤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他能明顯的看到端木佳的肩膀在輕輕的聳動，他知道端木佳哭了。
不過他也知道這次的淚流對端木佳來說是好事。
“麻煩你幫我送她去車上等我，我有些話想要和九號談談。”莫少坤望着那守衛道。
守衛眼中卻帶着些許猶豫之色。
莫少坤顯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輕笑一聲道：“放心，我以一個軍人的身份向你保證，絕對不會發生上次那種事。”
守衛看着他，隨後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快步追着端木佳而去。
莫少坤深吸一口氣，再次推開院門，一步步朝着端木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