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很尷尬了。
她仔細在腦海裡搜索了一遍，記憶中關於老太太的畫面似乎只有那麼一兩個瞬間。
一個是老太太昂着下巴，露出鼻孔，一臉高高在上看着她的樣子。
一個就是老太太斜着眼，撇着嘴，滿臉兇狠的模樣。
除此之外，她對老太太比較平和的印象似乎一點兒都沒有留下。
林微學書法繪畫也不過就那麼短短的大半年，而且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書法上，能把人按照腦海裡描摹出來已經很不錯了。
想讓她循着這兩個記憶點畫出老太太正常的五官，慈祥的面目，那無異於天方夜譚……
她倒是無所謂，畫就畫，不過是一張紙，一支筆的事兒。
關鍵是，這樣張貼出去會不會鬧笑話？
她爸會怎麼想她？
“家裡沒有紙筆嗎？”見林微遲疑，臉上也有點微妙，林志遠立即轉身，“你在家等着，我去買紙筆回來，你再畫。”
林微趕緊趕住他，“家裡不缺這個……”
她說着，看了林志遠一眼，猶猶豫豫，底氣不足道，“我腦子裡面對我奶奶的臉……記憶的都是不怎麼好的瞬間……”
她怕她畫出來，咳咳，讓別人笑話……
“不管那些了！你奶奶又沒有照片，能弄出來一張畫像已經很不錯了，你就照着你腦子裡的畫！”
林志遠見林微確實是會畫的，心裡鬆了口氣，把自行車支在院子裡，隨着她往客廳走，“儘管畫！”
“哦。”
但願等她畫完了，她親爹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側廳就有紙筆，林微拿出一張上好的繪畫用紙，又挑了兩支鉛筆，一個鉛筆刀出來，把鉛筆削好，這才鋪開紙。
正準備畫，突然想到老太太的頭像可能要複印，於是把剛纔的那張紙對半折了一下。
“那我可就畫了？”
林微說完，不等林志遠回答，大致在腦子裡確定了畫像比例，開始動筆。
剛纔她已經回憶了好幾遍老太太的臉，這會兒動起筆來，還是需要時不時閉上眼睛記憶一下老太太臉部的某一處細節。
林志遠本來想跟林微說一下，她畫畫的時候，他去派出所報案，想想可能要用到老太太的畫像，只好強行按壓下來自己的焦躁。
畫畫對林微來說並不擅長，所以用的時間有點久。
林志遠是下午四五點到的，她第一幅畫像完成已經到了六點多。
“爸，這幅畫你先拿去用吧。”林微撕下來畫好的這一半紙，有些不確定道，“派出所應該有值班的人，你先報了案再說。另外，這段時間是下班高峰期，自行車車流比較密集，你騎車子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彆着急，慢慢來。”
“我知道了，你要是腦子裡還有什麼畫像，記得再畫出來。”
說着，林志遠收好那已經畫出來的畫像，轉身就往外走，竟是看都不看那畫像一眼。
林微：“……”
她有心想提醒一下，讓他先看一眼畫像，可是他人已經出了門。
林微囧囧地收回視線，埋頭畫老太太另外一張比較有特色瞬間。
咳咳，但願到了派出所，她爹不至於尷尬到無言。
林志遠去派出所，林微呆在家裡繼續畫老太太，於是唐慎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林微坐在高腳椅上，對着餘暉寫寫畫畫的樣子。
黃昏的光像是摻雜了一點點金色，灑在她身上，嬌好的臉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光，額頭上的小絨發，耳邊的垂墜下來的一縷，也突然柔和的不像話。
唐慎站着看了一會兒，才快步走過去，俯身，腦袋靠近她的，正想說點什麼情話，余光中看見的東西，卻讓他差點噴出來！
他看見了啥？
他媳婦兒在畫老太太！
還是……是……咳咳，比較有特色的老太太……
“媳婦兒，你這是——”說着，先笑了一會兒，才整了整臉色說道，“咳咳，很有閒情逸致！”
可不就是閒情逸致嘛，如果不是閒情逸致，他家媳婦兒會畫老太太？
哈哈哈哈！
讓他先笑兩聲兒。
“被逼無奈啊……”林微停下筆，背靠在他身上，一言難盡地盯着紙上老太太斜翻的白眼，“”我都不知道畫出這個之後，以後怎麼面對爸……”
反正她肯定是彆扭的！
唐慎頓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這幅畫……是爸讓你畫的？”
前面一句被逼無奈，後面一句怎麼面對，顯然是他不在家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嗯。”
林微乾脆停下筆，將林志遠過來說的事兒又說了一遍。這才道，“因爲沒有照片，爸想起來我會畫畫，就過來了。”
唐慎沉默了一瞬，眉毛擰緊，“常明偉——”
看來他並沒有把他的話全記在腦子裡……
“常明偉怎麼了？”林微轉過身，仰望着他，“他跟這件事兒有關？”
問完，她突然想起來，前幾天唐慎帶着劉進學去找老太太的事兒。
唐慎也沒打算瞞着她，把那天的事兒跟她講清楚。默了一會兒，沉聲道，“問題要麼出在常明偉身上，要麼出在你姑姑身上。”
一個可能沒傳達，一個可能充耳不聞……
“對不起，我應該把事情處理的更妥帖一些。”
“你做的沒有錯。”林微抓住他的手，“該安排的你已經安排了，執行的人出錯罷了。”
追根究底，老太太的事兒也不能怪在他們頭上。
誰把老太太喊來的？誰把老太太送走的？
即便中間他們說了幾句，但也不過是警告之言，並沒有要把老太太趕走的意思！
人在常家，與他們何關？
他們能改變一個人的生活習慣，做事兒方式？
“我先把你送回大院，然後跟爸匯合處理這事兒。”
唐慎道，“晚上如果太晚，我就在爸媽那兒住一晚。你別等我了。”
至於院子裡的花花草草，他抽時間再來澆水。
林微懷着孕不方便跟着他跑，也怕他分心在自己身上，於是點點頭，“你等我把這幅畫像畫完。”
說着，趕緊轉過身，面色嚴肅地繼續補充空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