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去一趟。”
林微正看天上的晚霞看得興致勃勃，冷不丁聽見這麼一句話，她還愣了一會兒纔回神兒。
回去一趟？
回旺山村？
林微扭頭去看程曼，眼裡是明顯的疑惑。
剛纔舅舅程亮說要回去，她並沒有允許，並且態度強硬，絲毫沒有回去的意思。
只是過了十五分鐘不到，她就變了想法……
回去做什麼？
林微想問她，只是看着她疲憊的神色，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我想回去離婚。”
程曼語氣平淡，眼裡卻滿是堅定。
林微怔了一下，突然默了。
她能做到尊重父母的想法，但心理上卻無法良好接受這個事實。
她重生回來的節點，是爸爲了他們兄妹幾個的學費，而落得肺部受傷臥牀靜養的時候。
他可能不是個好丈夫，也可能說不上是個很好的父親。
但他確實是在努力做着自己能做的一切，努力做着改變。
即便是這些改變不斷被拖拽回去，可他也只有前進了，才能被拖拽回去。
一點點，像是蝸牛般在踽踽獨行，心酸，無奈。
他現在最大的改變，大概是面對妻子和父母衝突的的時候，學會了維護自己的妻子。
可那份血緣，終究無法斷乾淨。
林微有些出神兒，一瞬間她想到了很多，卻又像是什麼也沒想。
“你爸說過，或許我們離婚了，你奶奶纔會消停。”
程曼緩緩道，“他說，家裡的東西全是我的，他一分不要。等到了林果也上了大學，那個時候我們再復婚，也學着年輕人時髦一把，拍個結婚照，婚紗照，領個紅本本……”
程曼說着，眼裡有點淚花，忙擦了一下，強笑道，“你看我，這明明是好事兒，也是我說出來的，這會兒心裡又不是滋味了！”
林微望着她，沒有說話。
程曼似乎也只是想說出來，並不需要回應什麼。
“你就安心養胎，我回去之後很快就回來，要是有什麼事兒，你就去找你姥姥和舅舅，有他們在，我也放心。”
現在九月三號，到九月十號的樣子，她應該就從那邊回來了。
“媽，帶着舅舅回去吧。姥姥這邊，咱們家裡，我找人看着。”
這樣的大事兒，即便是走個形式，她也希望有家人陪在她身邊。
“讓你舅舅回去幹什麼？他這邊還有生意要做，再說到了那邊，也有你爸呢，能有什麼事兒。”程曼笑笑，拒絕了她的提議。
林微沒再繼續說下去，只是暗下決定跟舅舅說說這個事兒，讓他去撐撐場子。
這番話說完，就見程姥姥和程亮都過來了。
程姥姥一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再看林微擔憂的眼神，眉心跳了跳，冷聲問程曼，“你多大的人了？”
程曼一愣，“……娘？”
“我問你多大的人了？！”程姥姥語氣不變，說完，朝林微道，“你什麼時候回大院？”
啊？
林微眨眨眼，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問這句話的意思。
“說啊，你什麼時候回大院？”程姥姥看了看她的肚子，“都進入九月份了，你還老往孃家跑，成什麼樣子？讓你舅舅帶你去我那兒，把雞蛋撿百十個，再綁一隻母雞，明兒一早回去。”
怕林微懷孕營養跟不上，開春她就和程曼商量着養了十來只雞，喂得好，這一進入八九月份，雞就開始下蛋，每天十來顆，這也攢了不少了。
“天熱，你也別把雞蛋放在外面。家裡面不是有冰箱嗎？放冰箱裡一部分，其他的就每天吃點，等你生了，到時候我再給你送過去一些。”
程姥姥根本不等林微說什麼，叭叭道，“剩下的這些，你爸媽那飯館用點兒，你妹妹再吃點，給李先生送過去一些，也差不多了。”
說着，一瞪程亮：“還站着幹什麼呢？還不帶着林微過去？傻不愣登的，怪不得娶不上媳婦兒！”
程亮：“……”
每次都是他躺槍！
好好的，他招誰惹誰了？
“走！走！走！趕緊走，咱們別在她們面前討人嫌了！”程亮一招手，率先往前走，“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他這是造了什麼孽，每次他姐挨訓，他也跟着遭殃，也不想想他都多大的人了……
林微看了程曼一眼，又看看程姥姥強硬的眼神，默默嘆了口氣，跟着程亮走了。
第一次被趕，她這心裡還真覺得有點微妙……
林微一走，程姥姥黑沉着臉，重複之前的話，“你多大的人了？”
程曼：“娘……”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大了？還當自己是小姑娘呢！”
程姥姥語氣太沖，程曼一時不敢接話，只是垂着頭，盯着腳下的地面。
“你既然不知道你自己今年多大歲數，那你知不知道你閨女懷孕幾個月了，什麼時候生？！”
程姥姥氣的捶了程曼一下，“看着挺爽俐的一個人，怎麼做事兒就這麼……這麼不乾脆呢？你和孩子爸歲數加起來不說有一百，那也有八十了吧？”
“可看看你們做的都是什麼事兒！有點什麼問題，你們就跟她說，指望着什麼呢？就指望她給你們解決了，你們自己舒舒服服的過日子嗎？”
想想這次的事兒，程姥姥冷笑了一聲，“是，這次你們確實沒有找她，是她想起來的辦法。”
程曼不敢說話，心裡卻突然心虛了。
剛纔說的要回去離婚的事兒，她是不是不應該跟閨女說？
可之前已經說過了，這次再說，應該沒問題的吧……
“說吧，剛剛你又跟她說了什麼？”程姥姥瞥她一眼，“你別說你什麼都沒說，這話我一個字兒都不相信！還有，你剛剛還抹眼淚，到底是有什麼委屈？你有委屈你不會來找我嗎？我是你娘，你有什麼問題我來給你想想法子不行嗎？”
都是閨女找親孃訴苦，詢主意，怎麼到了她這兒，就變了？
“……我沒有什麼委屈，”程曼低着頭，“我就是說了之前……之前孩子爸跟我說的那事兒……”
“哪件事兒？”
程曼：“就是那件真離婚，假分開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