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無人反駁，李東繼續道：“既然不合資，那這次家樂福撤出，就只能單論門店來，其他附加價值等同於零。”
這話說出來，大家心裡都暗暗叫好，對，乾的漂亮！
不計算附加價值，那家樂福單以門店出讓，恐怕價值會縮水幾十億！
所有人都默認了這點，杜蘭臉色卻是奇差無比，一旁的羅國威更是暗罵，恨不得一巴掌抽過去纔好。
這混蛋這就定調子了！
要是真單論門店計算，家樂福就虧大了。
什麼叫單論門店算？
要知道，家樂福有很多門店並不是自己買下來的，只是租賃而已。
要是按照李東的說法，這些門店都不用多付出什麼，大不了給個轉讓費就行。
轉讓費能有多少，100萬？還是200萬？
要是都這麼算，他們的百家門店，價值才幾個億，再加上部分固定資產，恐怕總價值還不到10個億。
然後還得處理員工問題，補償他們的損失，最後也許家樂福只能拿到三五億。
真要這麼幹了，家樂福簡直就成了天大的笑話。
杜蘭此刻總算明白了家樂福爲什麼會在華夏失敗，這傢伙這麼無恥，還專門盯着家樂福，我們心地善良的法國人被無恥擊敗也情有可原。
壓下火氣，杜蘭噼裡啪啦地說了幾句。
這次沒用漢語，他的確是生氣了，用漢語不好表達出來。
旁邊的陳穎馬上翻譯道：“這不可能！李總，商業談判不是您這種做法，您現在說的這些，毫無誠意，如果您真的堅持，這次家樂福的商務談判恐怕不會有遠方。”
李東聳了聳肩，笑呵呵道：“別生氣啊，還沒開始談呢，大家先定個標準下來嘛。
再說了，我說的也是實情，不信你問問大家的意見？”
其他人雖然都是競爭對手，可此刻卻是統一了意見。
這次家樂福邀請他們來參加宴會，本來就是爲了激化他們的關係，想拿到最大的談判籌碼。
可大家又不是傻子，豈能真的讓家樂福如願。
動心歸動心，競爭歸競爭，可真到了必要的時候，大家也不介意聯合戰線，合夥坑家樂福一把。
其實這也是家樂福的失策之處，他們光想着人多競爭力度大。
可那是相對而言，如果沒有李東率先站出來定下基調，其他人可能真的會直接開始競爭。
可李東先發話，一下子將調子定了，這時候哪怕有幾家不認同，這時候也不會發表不同意見，那豈不是砸了自己的腳，還得罪了其他人。
李東話音落下，洪基也道：“杜蘭先生，情況也確實和李總說的一樣。現在的家樂福，不但沒有附加價值，反而還會給我們帶來負面效應。
您知道的，現在華夏人對家樂福很排斥，也很反感。
當然，李總說單以門店計算價值，我覺得也沒這個必要。
畢竟家樂福這些年付出了許多，我們兩國友誼長青，不管怎麼說，秉承着友好的理念，我們也不能讓家樂福……”
洪基噼裡啪啦地說了一陣，衆人都強忍着笑意沒說話。
杜蘭這時候已經清醒了，他知道剛剛召集衆人一起談，其實是個錯誤，尤其是把李東喊了過來！
不過他也是商界強人，意識到這樣不對之後，馬上選擇了補救。
之前他一直覺得，華夏人內鬥的厲害，尤其是當面競爭，內鬥會更厲害。
可結果李東這個傳言中一言不合就掀桌子的傢伙沒掀桌子，反而將了他一軍。
這讓杜蘭明白，這次宴會的意義少了一大半。
當然，也不算徹底失敗，起碼讓大家看到了，他們有多少潛在競爭對手在，有多少人看上了家樂福這塊肥肉。
等他們說完，杜蘭臉上恢復了平靜，笑道：“抱歉，可能是我真的高估了家樂福。
不過沒關係，華夏不是有句俗話叫‘買賣不成仁義在’在麼。
今晚咱們不談生意，先生們，女士們，宴會就是爲了狂歡的，爲了享受，來吧，我們喝一杯，盡情地釋放我們的熱情！”
說着話，杜蘭端起酒杯朝衆人示意了一下。
其他人都看了一眼李東，李東撇撇嘴，看我幹嘛，杜蘭這傢伙忽然不談了，我能有什麼辦法。
其實李東也明白，他剛剛做的其實都是無用功。
今晚本來就不是正式談判，他說再多，該競爭的時候大家都會競爭的。
不過他也給大家心裡埋了一顆種子，那就是家樂福這個品牌不值錢。
一旦失去了世界第二大零售商的光環，家樂福在華夏區的門店價值其實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麼大。
儘管大家沒開口，可李東知道，他們應該是上心了。
原本價值100億的家樂福，也許這次過後在大家心中的定位只剩下了80億。
日後再競爭的時候，當價值超過了他們的預期，這些人就會考慮值不值得。
也算是爲自己排除幾個競爭對手，總的來說李東覺得這次宴會不算白來。
杜蘭舉杯，李東也笑着舉杯道：“那就爲杜蘭先生的招待喝一杯，感謝杜蘭先生給了我們這個共聚一堂的機會。”
衆人紛紛舉杯，這時候他們下意識地把李東當成了他們的代表。
不遠處的馬昀沒有來這邊，但是光是看大家的言行舉止，馬昀就忍不住蹙眉道：“局勢好像被李東掌控了，這可不是好現象。”
郭廣菖也沒過去，聞言笑道：“老馬，別這麼上心。其實局勢本來就在遠方的掌控之中，你們應該有這個準備纔對。
在所有人眼中，遠方將家樂福納入麾下才是順應民意。
你們強行摘桃子，先不說能不能摘，就算真摘了，那也損失慘重，還和遠方成了死敵，在我看來沒這個必要。”
馬昀輕嘆道：“不是我們和他爲敵，是他和我們所有人爲敵。
以前我覺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也敢和所有人爭鋒，沒什麼能阻擋我。
可這傢伙比我更過分，也更大膽，他一直的理念就是做第一，任何行業的第一，只要他們遠方參與的。
做第一大家沒意見，可他還想壟斷這個市場，那大家只能反擊了。
要不然坐視他繼續做大，到最後，誰來爲我們買單。”
郭廣菖皺了皺眉，淡淡道：“你怯了，這不該是你的心態。老馬，這段時間你應該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你心態沒了以前的從容，作爲朋友，我感覺現在的你很頹廢，也很危險。
換成以前的你，不會說這種話。
你就是你，你馬昀有你馬昀的風格，何必非要和別人身上套。”
馬昀神情微怔，搓了搓臉頰道：“老郭，是這樣嗎？”
“當然，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
馬昀臉色變幻了一陣，好像還真是。
這種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好像，也許就是年前的那場大雪，他被遠方重創之後，有些穩不住了。
那時候，他覺得上天都在幫李東，覺得全世界都在幫李東，馬昀看似不在意，心裡卻是有些頹然。
接下來，他就有些舉止失措了。
人的氣勢是慢慢積累的，前幾年，馬昀積累的無敵的氣勢，做事大開大合，順風順水。
那時候，他意志堅定，毫不動搖。
可等遠方這邊打破了他的無敵氣勢，馬昀就漸漸開始動搖了起來。
這是人之常情，很多人都會犯這種錯誤。
那種落差感，一度讓很多人徹底沉淪進去。
馬昀沒想到，自己也差點陷進去了。
他是聰明人，聰明人點一句就夠了，馬昀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道：“多謝，老郭，我回去會去西湖閉關一個月，也許我真的心態失衡了。”
郭廣菖笑了笑道：“正常，面對這樣的競爭對手，換成是我，我也會心態失常。
彷彿全世界的氣運都在他身上，彷彿他就是上天的寵兒，咱們能平衡纔怪了。
咱們這些人，誰不是從艱難險阻中一步步爬上來的。
可你看看他，跟玩似的，眨眼的工夫就把遠方做起來了，嫉妒羨慕總會有些的。”
馬昀點頭，的確如此。
七情六慾誰都有，貪嗔癡也不可避免。
當他們感受到李東的成功來的太容易，自己卻是道路坎坷，怎麼能平靜下來。
如果不是競爭對手，如果李東超越太多，他們只會驚歎，只會羨慕。
可雙方現在還處於同一個水平線，感覺就不同了。
這也是馬昀最近計劃頻頻變幻的原因，一會想做物流，一會想做零售，甚至還想做微博……
這些也許是他的真實想法，可如果不是狀態出了問題，他不會同時上線。
而是他看到李東在做，他纔想去做。
他想打亂李東的節奏，最後才發現，原來是李東打亂的自己的節奏。
喝了杯酒，馬昀再看遠處的李東，感覺頭腦清醒了許多。
壓下腦海中各種心思，馬昀輕聲道：“有點意思，我現在鬥志真的上來了。老郭，這次我和老沈十有八九不會成功，不過來都來了，還是給他製造點麻煩爲好，最好將他的精力拖在家樂福上面。”
郭廣菖沒說話，這點他倒是認同的。
拖住李東，大家纔有機會，才能趁機反擊，看來馬昀準備搞大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