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草長鶯飛天,一輛馬車悠悠然地行進在洛城的官道上。馬車前,是一位年輕男子,騎馬而行,馬車後還跟着三位侍女,也是打馬緩緩而行。清塵掀開簾子,望了一眼外面的風景,玉寧就過來道:“外面有風,清塵還是先忍一忍,等到了盛京,有的是大好景緻讓你看。”
清塵只得無奈地放下簾子,繼續看手中的閒書。玉寧這次出行,看着隨是簡簡單單幾人,實則陣仗頗大,清塵只需細細一聽,就能感覺到周圍隱隱的氣息,估計跟在她們身邊的暗衛不下十人。難得出行,清塵本想騎馬,但是玉寧以她餘毒未盡爲由,堅持讓她坐馬車,使得她現在如此憋悶。想到此處,清塵擡手再次欲掀簾子,誰知不知從何處射來一顆小石子,擦着清塵的手而過,清塵怒道:“玉寧,你莫要逼人太甚,讓我看看風景怎麼了?”
南風玉心中暗笑,只得行到馬車旁邊,不知從何處變出一頂面紗,掀開一截簾子,道:“將這個戴上。”
清塵一看這面紗,簡直無語,這麼厚的面紗,比馬車的簾子還要厚實,清塵手上一使內勁,面紗就朝着玉寧臉上呼嘯而去安清塵旨在打掉他那一臉傻笑。南風玉繼續苦笑,弄出這麼大的聲響,生怕他聽不到,他微微側臉,那面紗就隨即飛向路邊梧桐樹,在樹幹上一撞而落。
清塵氣得臉都歪了,他玉寧還是一臉假笑,清塵拿起小几上的茶水,大飲一口,之後“咣”的一聲,將茶盞往桌上一放,以示生氣。
就這麼走走停停,大概走了半日,清塵就覺得馬車外面的世界開始變得嘈雜起來,接着就聽到玉寧的馬蹄聲往她的馬車而來,果然,沒多久,就聽玉寧道:“掀開簾子看一看吧。”
清塵很聽話地掀開簾子一望,只見一座巍峨的城門映入眼簾,城門上,“盛京”兩個大字蒼勁有力,絲毫不亞於大周京都。不過對於安清塵而言,無論是是大周京都,亦或是南唐盛京,她都只是異鄉人而已,如一浮萍,飄零天下。想到此處,清塵就懶懶地放下簾子,繼續躲到虛幻的文學世界。
盛京地界,地方頗大,又行了一個多時辰,才最終到了玉寧口中的京中老宅。兩個丫鬟下馬將她扶出馬車,安清塵都不知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嬌弱了,下了馬車,玉寧的手就很自然地伸過來,想要牽住她的,安清塵看了一眼他伸過來的手,最終還是沒有伸手,他於她而言,只是個過客,何必牽扯太多。更何況,她此次來盛京,其實還有其它目的,若是拖累了他,就不好了。
南風玉也不在意,對於安清塵的冷淡,他早已習以爲常,只是心中不免落寞。但他依然笑笑跟上。一旁的弦兒卻是看得真切,他家如此高傲的少主,遇到了平生剋星。
安清塵本以爲玉家老宅該是氣勢恢宏,但到了才知這老宅,確不愧爲“老宅”之名。青石的大門,青石的牆,青石的桌子,青石的廊。清塵直感嘆,這麼多青石,他們是哪裡弄來的。
在玉寧的帶領下,安清塵來到了宅子的東邊,東邊是一個幽靜的小院,有個圓洞門,上書“留塵居”三字,清晰地映襯在青石之上,顯然新刻不久。清塵擡眼看看玉寧,玉寧則是一臉無辜。
他們進去之時,弦兒與兩個丫鬟已開始灑掃,這留塵居內樹木頗多,且都是大樹,進去一陣涼風,令人心曠神怡,更令人驚歎的是,就在離居所不遠,有一石頭堆砌的小池,池水不深,但咕咕地冒着水泡,清塵伸手一探,居然是溫泉!看來這玉家老宅當年選址時還費過一些思量。
南風玉摸摸鼻子,道:“在此沐浴,頗爲舒爽。”
清塵不語,與一個不太熟悉的男子在溫泉邊談論沐浴如何舒爽在清塵看來並不是一個合適的話題。
南風玉見清塵不語,就帶着她到了她這幾日的住所。弦兒見兩人進來,行禮道:“少主,小姐。”
南風玉一擡手,弦兒就領着兩個丫鬟出去了,清塵看着室內的陳設,有點愣神,那淡淡的紫檀香味暗示着這房中一桌一椅不菲的價格,清塵仔細辨認了一下,這香味是從中間的雕花圓桌上散發出來的,桌子後面就是一大面山水屏風,畫風大氣,顯然出自大家之手。清塵忍不住問道:“這畫……”
南風玉接道:“乃是家父遺作。”
清塵詫異:“原來玉伯父也是風流人物。”
南風玉聽聞南唐上一代的帝王,他的父皇,被稱作“玉伯父”,心中總覺怪怪,但也不覺違和,欣然接受道:“家父唯獨愛畫。”
清塵不再多言,發現屏風後面還大有乾坤。她往裡一步,發覺檀香味越濃,循着味道望去,只見窗口有一個大大的梳妝檯,臺上放着一面大銅鏡,鏡中人影清晰可見,竟不輸她的琉璃鏡。
梳妝檯邊又是一道隔扇,狀如花架,架上是各色玉器瓷瓶,花架之後隱隱露出一截秀牀,青色紗帳,影影綽綽,人一走動,檀香氣味更濃。這小小留塵居,竟比大周皇宮星月居絲毫不差。
清塵見玉寧盯着銅鏡中的兩人似有所思,忙道:“我有點口渴,想去外面喝口水。”南風玉一驚,知自己失態,俊臉微紅道:“也好。你先休息,晚膳我再派人來叫你。”
玉寧走了,清塵讓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獨自一人對着銅鏡。說實話,這留塵居很是合她心意,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紀,有這麼個院子她肯定心滿意足,但是,在這古代,居所越是豪華,她的心中反覺得越是不安。玉寧對她處處用心,而她卻處處逃避。安清塵越來越弄不清自己的心了,她爲了躲避周筱千里迢迢到了南唐,現如今,又有一個玉寧如此對她,她知道玉寧並非如他自己所言,只是個普通的生意人,但是,無論他隱藏着什麼,她都不在意,因爲她本就不打算在南唐久住,她只是想趁煙花大會,親手殺了鬼面將軍南風玉,爲墨軒然報仇。至於玉寧,她不能連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