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穆東興致勃勃的啓動泉水經濟調研的時候，心氣是非常高的，他希望通過泉水經濟的振興，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這座城市的發展史上。
現在，隨着人情世故的練達，以及那個時間節點的臨近，穆老闆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野望和激情，他覺得，一切按部就班的推進就好了，走到哪步算哪步。
這是激情的推卻，也是穩重成熟的表現。
當然了，在某些關鍵的時間點，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穆老闆依然願意出手推動一下。一來爲了曾經的野望，二來爲了大東旅遊公司的穩步發展。
所以，這次穆老闆當了馬前卒。
……
而對於圍繞在大月湖周邊的利益團體來說，對穆老闆當然是不爽的。不過在他們看來，這次穆老闆搖旗吶喊一番，先是失掉了遊船的經營權，可謂丟了面子，接着又推出了旅遊紀念品的經營，可謂掩面而走。
所以，看到穆老闆吃癟，大家還是挺開心的。
看着你瞎折騰一番而毫無所得，當然開心。
但是，也僅僅是開心一下子罷了。
大東集團的實力大家都清楚，大東集團的背景大家都明白，加上聽說柳書記還專門拉着穆東去釣魚，好生撫慰一番，如此種種，讓大家也生不出什麼歪心思。
就算個別人有歪心思，也得小心掩藏起來。
……
柳建德的速度還是很快的，11月28日，相關部門發佈公告，大月湖景區將從12月1日起，開始爲期一個月的免費試運營，用以積累管理經驗。然後，自2015年1月日起，正式免費開放。
消息一出，讚譽一片。普通百姓總是容易滿足的，40塊錢的門票，說不要就不要了，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一定得去看看！
於是，12月1日當天，大月湖景區爆滿，來的大都是本地居民和大中專院校學生，中午的時候接待人數就超過了4萬人，下午不得不緊急限流。
沒辦法，景區內的基礎設施，根本無法承載這麼多熱情的遊客，所有的廁所都排起了長隊，一些等不及的小朋友只能就地解決，多路記者都拍下了小男孩勇尿大月湖的精彩畫面，場面很是……有趣。
……
情況彙總到決策層的時候，柳建德等人又高興又無奈。
高興的是免費政策果然很有魔力，客流直接飆升到了5倍以上，要知道，往日的淡季遊客，只有8千人左右；
無奈的是，飆升的客流直接掀了景區的老底，基礎設置太薄弱了，光是廁所一項，也需要追加不少，還有景區道路要整改，圍牆要逐步拆除，其他服務設置要增加……
當務之急，還是控制一下客流量。
無門檻的免費暫時是不可行的，還是實行預約制度吧，每天限流3萬人。
……
次日，大月湖景區公佈了預約制度，普通遊客通過網上預約，無需審批，先到先得，旅遊公司帶團進入景區，通過專用電子通道申請，需要等候審批。
這一審批，就出事了。
12月5日，江藍夢找到王忻瀾，說大東旅遊最近三天的5份申請，只通過了一份，而其他旅遊公司的申請通過率很高，甚至有的公司是全部通過。
王忻瀾這個氣啊，帶上江藍夢去了穆東的辦公室。
穆東聽完敘述，笑着問道：“王總，拿個章程出來吧？”
王忻瀾咬着牙說：“穆總，章程我有，我就是問問，需要控制在什麼程度以內？”
穆東擺擺手：“完全不需要控制，隨便你折騰，出了事我兜着。”
江藍夢反而有些擔心，小聲說道：“穆總，我們最近在和景區合作的過程中，從來沒惹過任何麻煩。”
穆東笑道：“不用這麼小心的，我們當初退出旅遊紀念品經營權的競爭，只是不想牽扯精力而已，現在有人欺負到門上了，我們肯定不能手軟。”
……
三天後的下午5點鐘，大月湖景區的湖面上，發生了一起落水事故，一個年輕男子在最後一班遊船上，不慎跌入水中。
新的遊船公司正在籌備當中，現在的遊船還是景區自營的，隸屬於景區管理處，事實上，現在的船隊，會整體併入新公司。
年輕男子跌入湖中之後，只激起了一圈漣漪，隨後就再無聲息了，連最起碼的掙扎都沒有，這讓遊船上衆人徹底傻了眼。
開船的傢伙也慌了神，這幾天遊客多，救生衣根本不夠用，都是緊着婦女兒童用，誰能想到一個大小夥子還落了水？
……
冬天天黑早，半個小時後救援人員趕到的時候，已經是暮色瀰漫了。專業的打撈隊伍立刻在落水地附近開始搜尋，但卻一直沒有任何結果。
夜晚不具備作業條件，救援只能停止了，其實大家都明白，已經談不上救援了，剩下的只是打撈。
當天晚上，落水者的身份就落實了，章小余，男，26歲，健身教練，津城人，網上預約的普通遊客。
一番權衡之後，有關部門聯繫了章小余戶籍地的派出所，找到了他的家屬，對方的母親和姐姐連夜就租車趕過來了。
次日，一番安撫溝通之後，家屬提到，章小余是來旅遊的不錯，不過他是報了團的，旅遊公司的人爲什麼沒有出現？
旅遊公司？什麼意思？
一通追查之後，領導們發現，家屬說的是對的，章小余參加了大東旅遊的泉城兩日遊，那他怎麼又會以散客身份出現在大月湖景區呢。
繼續查，謎底揭開。
大東旅遊的總經理江藍夢表示，大月湖景區免費8天以來，大東旅遊提交了22次團隊遊申請，只獲批4次，大部分遊客不能無法參觀大月湖，感到非常遺憾，其中有一些人在簽訂了嚴格協議之後，脫團自行遊覽，以散客身份在網站預約，終於成行。
大東旅遊提供了團隊遊申請資料，其中一份申請表上，章小余的名字赫然在列，和景區管理部門存檔的資料相符。
大東旅遊被壓制團隊遊申請的事實，就這樣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推到了一衆領導的面前。
柳建德當場爆發，在相關會議上拍了桌子。
一個小時後，穆老闆拉着臉趕到了柳建德的辦公室。
柳建德也不客套，沉聲問道：“穆東，這事你知道嗎？”
穆東平靜的說道：“我剛剛知道。”
柳建德一愣，問道：“你的人就不和你彙報這些事？”
穆東道：“有兩個原因，第一，我退出了公司的日常事務管理，只負責戰略事務；第二，我曾經和管理層說過，如果和大月湖景區有矛盾，要低調協商解決。”
柳建德不大相信穆東的話，但是現在事實如此，他無法表露出質疑。
他琢磨了幾秒鐘，無奈說道：“幹嘛這麼委屈自己？”
穆東一板一眼的說：“有破有立，這個過程中出現問題和矛盾很正常，眼下的局面，我有心理準備，公司管理層也有。”
柳建德感覺不對勁，但是偏偏他還挑不出毛病來。
他最後說道：“行吧，先這樣。”
……
穆東離開後，柳建德琢磨了很久。
他明白，如果不出現奇蹟，落水者生還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這樣一來，這件事後續的麻煩還很多，如果消息擴散，對景區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所以，需要做的事情還很多，首先是必須控制消息擴散。
至於這次突發事件暴露出的景區管理問題，柳建德倒是沒覺得頭疼，這是發展過程中必然暴露出來的問題，一點點處理就是了。
不過呢，有些人不給大東旅遊面子，也就是不給我老柳面子，以前沒有合適的理由調整相關人員，現在有了，理由很充分嘛。
……
12月11日，經過三天的搜尋，落水者章小余依然沒有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哪怕最後調集了高精尖的水下機器人來搜尋，依然毫無結果，搜尋活動，宣告失敗。
這時候，有人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章小余或許落水後自行上岸，然後離開了。
大家圍繞這個可能性展開工作，調集景區內一切監控和周邊道路的所有監控，而且開始尋找目擊者，但是一番折騰下來，一無所獲。
有人自告奮勇，去和家屬溝通這個微弱的可能性。當然不能明着問，而是旁敲側擊打聽，比如章小余在泉城有沒有朋友啊，水性怎麼樣啊，諸如此類的話。
家屬聽懂了，立刻破口大罵：你們是不是不想承擔責任？他一個大活人，要是沒事的話，能不和我們聯繫？或者，你們是不是以爲，我們是來騙人的？你們還有沒有良心？有沒有底線？
章小余就這樣神奇的失蹤了。
……
12月13日，泉城旅遊系統迎來了一次規模巨大的人事調整，涉及各層級十數名人員，一些本來準備迎接新崗位的人員，再也沒有機會坐上嶄新的轉椅了。
12月16日，相關調整全部到位，大東旅遊當天就收到了一份大禮。
即日起，大東旅遊每日劃撥1000個大月湖景區團隊遊名額，例行報備即可，不夠的話，可以再行申請。
1000個名額，對於大東旅遊淡季的遊客數量來說，絕對綽綽有餘。多出來的名額也不會浪費掉，轉手給其他旅遊公司，就算不能賣錢，也能賺個人情。再說了，旅遊的事情，只要有客流，怎麼可能沒有錢賺？
……
當天晚上，穆東叫上郭天德和盧英傑一起喝酒。
“這兩天，那個章小余怎麼樣？”穆東笑着問道。
“很悲催，不過快熬出頭了，穆總，我們什麼時候讓他出現？”郭天德美滋滋的問道。
“等幾天吧，上面剛完成調整，他跳出來太快的話，好像不大合適。”穆東笑道。
“不過，他老媽和姐姐都快瘋了。”郭天德說道。
我靠，穆東一愣，趕緊問道：“他媽和他姐姐不知道？”
郭天德嘿嘿笑道：“當然不知道，這事越保密越好。”
穆東擺擺手：“明天吧，趕緊的，把人解救出來。”
……
事實上，章小余當日落水後，暮色四合的時候，就在一處隱秘的岸邊上岸，在接應者的帶領下，施施然離開。
接應者和轉移路線都是郭天德精心安排的，屏蔽了可能的目擊者，規避了所有監控探頭，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章小余當然是游泳高手，潛水能力也不錯，但是能讓他在冬日的湖水中待上一段時間的主要原因，並不是他能力有多強，而是因爲大月湖是由泉水彙集而成，弄暖夏涼，並不刺骨。
當然了，輔助因素也很多，比如提前做了熱身，比如貼身穿了潛水服，比如揹包裡還帶了小型氧氣罐，再比如湖水乾淨，沒有漁網。
一切都是精心安排的，風險當然存在，但是全力進行了規避。如果真的規避不掉，甚至考慮了善後措施。
這個方案是安保公司的郭天德提供的，人也是他物色的高手，其實王忻瀾本來的方案，比這個溫和多了。
不過王總也是個膽子大的，咬牙選擇了這個方案，就是爲了把事情搞大。
事情果然搞大了，大到本來已經分配好的蛋糕，都重新進行了調整。
……
12月17日，旅遊系統人事調整之後的第四天，有人報警，說在泉城西郊某個鎮子的一個院子裡，一幫年輕人行動詭異，行爲反常。
警方突襲了院子，發現這是一個傳/削組織，遂將人員全部控制。
在登記信息的時候，一個年輕男子的話，讓衆人大吃一驚。
他說，我叫章小余，前幾天在遊覽大月湖的時候不慎落水，後來在岸邊醒來，天已經黑了。迷迷糊糊的去了大街上，又冷又餓，找到一處ATM機房打算進去取暖的時候，被幾個人挾持到這個組織裡。
消息一層層彙報上去，很多人都驚呆了。
我滴個老天爺，這個傢伙失蹤了僅僅9天，就生生的改變了很多局面啊。
但是，能怎麼辦？木已成舟，已經調整過的位置，是絕對不可能再調整回來的。
收到消息的柳建德，皺着眉頭想了好大一會。
這事是不是穆東做的？如果不是，巧合貌似太多了點？如果真是？他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不行，得查一下，全面深入的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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