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實在是不好意思,素衣更新晚了。回到家很多事情要處理,而且居然水土不服的發起燒來,今天更新三章以表歉意,親親大家~~**
侯府,已然完全改變了先前悠然自得的模樣。
端坐在正上首的鄭老太君一臉凝重,她斜倚在八仙椅上,用手撫着額頭,眉頭微皺,卻只是沉默不語。
坐在她下首的,是三姨娘和四姨娘,還有那肚子已然微微隆起的遲採青,幾個人的面色都無一例外的凝重無比。一時間,整個屋子都沉寂無聲,卻於這無聲中產生一股無形的壓力,使人透不過氣來。
綠凝就站在這鄭老太君的身邊,洛楓奉命前去了湯縣受了洪災的地方開倉賑民,家裡,卻果然是一個男丁也沒有了。這幾個女人,便也像沒有了主心骨一樣,均有了幾分無精打采的樣子。
“如方纔老祖宗所說,”綠凝緩緩地張了口,她尚是先前回來之時的書生打扮,手上,卻纏着層層的布。她一直沒有說,也一直沒有給旁人看,只是她的手,早就因爲拉弓而磨破了皮肉。想那容顏乃不過是個小小的弱女子,從來沒有拿過弓箭的手,如何能夠經得住這突然爆發的射殺之力?莫說是容顏,便是綠凝的本體,恐怕要經過這一場殺戮之後,也要指尖流血的。然而此刻,她還有甚麼心思去關心自己的手指?“我北靖侯府,歷經三朝,已然有百年的家業,而今,卻因朝中各勢利的不均而身陷險境。這是我侯府前所未有的一場劫難,只有大家同舟共濟,方纔能度得過去。”
說罷,綠凝轉頭,緩緩看着這在座的女子們。
那三姨娘的感慨兀爲良多,或許是折騰得越熱鬧的人,對這個家有着越爲深重的感情。她擡起頭,慢慢地打量着這個正堂,在這裡,有着她的青春韶華最美的記憶。歷經三代,百年家業,對於身爲這百年家業裡的女子而言,不過是寂寞殘荒的等待。那些所謂的幸福,那些相伴的快樂,也不過是支離破碎的點點波光,點綴在浩瀚的海面,如何能成正比?然而,便是這些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微不足道的記憶,卻已然足以使她捨不得這裡,更容不得他來掠奪了。
而四姨娘,則依舊沉靜如水,只是神情裡多了幾分惆悵,兀自把玩着手中的摺扇,不聲不響。
反而是那遲採青的面色最爲微妙,她的手撫在自己的腹上,神情既悲悽,又呈現出猶豫不決的神態,但既而,卻又有了一種豁命出去的堅決。如此變幻不定,恐是連她自己這會子也被這些想法折磨得快要瘋掉了。
“自今日起,侯府的每一個人,都要對外稱侯爺身受重傷,臥牀不起,整日昏迷。”綠凝一字一句地說道,“而侯府所有的事情,都要如從前一般,不要有半點慌亂之色被外人知曉。要知道,從此刻起,在明裡,在暗裡不知會有多少的人都在盯着我侯府,甚至於……”
綠凝頓了頓,方纔繼續說道:“甚至於,我侯府內,恐也有他人的眼線。所以即便是我們貼己的丫頭,也不要輕信相信。而侯爺的臥房自今日起不允許任何外人親近,侯爺的飲食將使專人調理,無論何人前來探視,除了皇上之外,也都決不允許。”
一席話說得在座之人的心裡愈發地沉重了,她們自然都知道,洛瑾近來屢遭刺殺,一次比之一次更爲兇險。洛瑾,乃是整個侯府的頂樑之柱,若他果然被人陷害而有所意外的話,那麼很有可能會牽連到全家,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誰人不知?自古只因一句話,甚至是一個動作便招來殺身之禍的例子比比皆是。這,並不是玩笑。
三姨娘的額角微微地滲出了汗珠。
佛經有云,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
然而,身有子嗣之人,心有牽掛,卻又是如何能不惦記的?這屋子裡,恐怕只有遲採青與三姨娘兩個人最爲不安,也最爲忐忑了。
綠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將視線轉移到遲採青的身上,這遲採青感覺到綠凝的目光,便心下一驚,慢慢地轉過頭,迎上了綠凝的視線。
此刻的遲採青,目光裡有着無限的擔憂,和隱隱的不安,更有着一點點戰戰兢兢的感覺。洛瑾身受重傷,鄭老太君又儼然一副一切都聽命於綠凝的架勢,而今,如若綠凝想要除掉自己,或者爲難自己,那簡直易如反掌。
綠凝幽幽嘆息一聲,既而緩緩擡起頭來,望向虛無的遠方。
“我送侯爺回來之時,常常在想,我侯府人丁,竟是如此稀薄,而今,侯爺膝下竟只有這一脈……”說罷,轉過頭,望着遲採青那微微隆起的腹部。這便是當朝忠義之臣北靖侯洛瑾的子嗣,如若洛瑾此番度不過這場劫難,那麼,或許這便是延續侯府希望的最後一個血脈了。身爲皇族的綠凝,能爲這滿門忠烈的北靖侯府做的,還能有甚麼?
遲採青被綠凝說得話弄得竟心中涌起無限悲切與感動,張了幾番嘴,竟是什麼話也說不出的。
“採青,自今日起,你亦搬到‘落霞閣’照顧侯爺,你們的飲食起居,我自會安排專人照顧,只是苦了你,不要擅自離開‘落霞閣’半步。”綠凝看着遲採青一字一句地說道。
“什麼?”遲採青頓時愣在那裡,這句話,卻是她窮盡一生都想象不到的。她怔怔地站起身來,望着綠凝,不可思議地喃喃問道:“夫人,你這是……”
“你不必推辭了,”綠凝淡然說道,“身爲北靖侯之妻,本夫人有責任保護住我侯府的最後一絲血脈。”
此言一出,滿堂皆怔。
那遲採青的嘴脣顫抖,眼睛竟然紅了,當即跪倒在綠凝的面前,痛哭道:“夫人,您的大恩大德大義,教採青無顏,教採青感激!採青代腹中胎兒謝過夫人的大恩。”
說罷,竟俯下身去,叩了個響頭。
“起來罷。”綠凝望着遲採青,心中亦有無限的感慨。
無論自己的內心是何種感受,但,綠凝都要替這容顏的肉身,做出身爲侯府夫人所應該做的事情。她轉過頭,對那鄭老太君盈盈一拜,道:“老祖宗,顏兒要即刻進宮,面見錦娘娘。”
這鄭老太君,直握着綠凝的手,眼中有淚轉動,卻忒地感動於綠凝的一片心意,又爲她有如此大義之舉而愈發地感懷。
“想我一生,亦是經歷了無數的大事,偏到了老境頹唐的地步,苦了你這孩子。瞧你柔弱的身子,已經疲憊到何種樣子!教我怎麼忍。”那鄭老太君的淚落了下來,她伸手拉過袖子拭了拭,又道,“想我侯府乃是祖上有德,竟娶了你這麼個好孩子。若待日後我侯府度過了這場劫難,老祖宗我定待有你有如嫡親,好孫女兒……”
說着,竟已然抽泣個不住了。
綠凝的心裡微微地嘆息,度過這場劫難……度過這場劫難,這裡,還會是自己的容身之所麼?身爲侯府夫人,與他人共享自己的伴侶,這是綠凝想要的麼?
而她對於洛瑾的情誼,又果真是伴侶之情麼?
綠凝幽幽地嘆了口氣,強作笑顏,對那鄭老太君笑道:“老祖宗,這卻又是如何是好,您的孫女兒,哪裡能嫁給您的孫子。豈不亂套了?”
一席話竟哄得鄭老太君笑了出來。
“好了我的老祖宗,”綠凝拍了拍鄭老太君的手,笑道:“顏兒這會子果真是要進宮見錦娘娘的,我侯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必需要稟告給錦娘娘,也好教她拿個主意。”
“是,是這個理。”那鄭老太君連忙放開了綠凝的手,說道,“瞧我這老糊塗,正事要緊,你且快去罷。”
說完,又像想起甚麼似的,道:“可是要換上朝服,收拾妥帖了再去要緊。”
“是。”綠凝連忙點頭,轉頭去了。
只留得這屋子裡的女人們,坐在那裡望着綠凝離去的背影,百感交集。
“老祖宗果然沒有看錯人,顏兒這孩子,確實是可心撐起侯府家業的奇女子。”四姨娘由衷地讚歎。
“只是不知道楓兒他……會不會有事。”三姨娘無限憂慮地嘆息道。
說到洛楓,綠凝的心裡亦產生了幾分疑惑。
侯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爲何永嘉帝會把派去賑災?如若永嘉帝果真是想要誅殺侯府的勢利,獨獨放走洛楓,這裡面又有甚麼樣的隱情呢?
況且,湯縣……湯縣乃是在武尚水郡附近,鹽運的主要幹道,卻在此時受了洪災。那湯縣似乎應該是華南翊麾下黨羽湯其所負責的管轄之範圍。等等,華南翊……
綠凝停下腳步,微皺起眉頭,細細地思着。她有頭腦中有着幾縷細細密密的線索,這線索隱隱地,卻不甚清楚,她想了半晌,突然間想起了在侯府初見華南翊之時,那華南翊不就是與洛楓在一處嗎?看樣子,兩個人的交情也似是不淺。況且洛楓又曾贈過自己很貴重的宮中之物,如果洛楓只是區區一介侯府二世子,又是庶出的不得志的公子,他如何會有那樣大的手筆?
莫不是,果真有人在侯府的背地裡,私結了聯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