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面上有擔憂有疑慮,她自然不相信季裳華會做出這種事,可是如今毒藥都搜出來了,她要如何脫罪呢?
即便他想偏袒她,相信她,可是外人卻是不會相信的,爲了堵住悠悠衆口,她也不能堵住馮氏的嘴。
季裳華安慰的看看老太君,緩緩踱步過去,似乎沒看到馮氏眼角的得意,她甚至親手撿起那個瓷瓶,在手中轉動了一下,長春的睫毛垂下,笑容淡若煙柳,“哦,這果真是從我院子搜出來了的嗎?”
馮氏立刻道,“哼,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認爲瑞嬤嬤也在說謊嗎?”
瑞嬤嬤侷促不安的看看老太君,沒有回答。不是,他也相信季裳華還會做出這種事,實在是物證找到了,又有那麼多人看着,她自然不能說謊。
老太君皺眉,“行了,既然說好了要查案,只要查明屬實,自然會還你一個公道,不要在這裡大呼小叫的!”
“老太君……”馮氏不服氣。
可是老太君得目光掃過去,她下意識就閉了嘴,暗罵老太婆,真是偏心,一會果然查明季裳華是幕後真兇,看你如何自打臉面!
此刻,她只能繼續沉默,“是,老太君……”
季裳華似乎沒看到這邊的動靜,注意力依舊集中在那個瓷瓶上,甚至他還拔開瓶塞,湊到鼻尖聞了聞,“既然這毒藥,果然是從我那裡搜出來的,我又相信瑞嬤嬤的人品,自然不能多說什麼。只不過,我院子裡丫鬟衆多,一些吃穿用度和物件什麼的,都是有丫鬟保管的,至於這瓷瓶如何出現的,我也委實不知,更加不知道這裡面是什麼時候被藏進毒藥的。”
馮氏嘲弄的笑了,“季小姐果真是聰慧之極,這麼快就想到了脫罪的辦法,只不過這個辦法實在是拙劣,難道你這不是將一切的責任推卸到丫鬟身上嗎?”
“哦,你是這樣認爲的?”季裳華揚眉一笑。
“難道不是嗎?”馮氏冷着臉道。
季裳華似乎是很無奈的嘆了口氣,苦笑道,“果然,二舅母是不相信我的。可是,這個毒藥是何時出現在我的院子裡的,裳華委實不知。”
馮氏得意的笑笑,“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不清楚毒藥的來源,那個更有必要再多做調查了,以還你的清白。”
季裳華輕笑一聲,“二舅母可是真會爲我着想,裳華也是如此想的呢。”
“哦,既如此,那可要將毓秀閣的丫鬟好好盤問一下,說不定就是哪個丫鬟幹了吃裡扒外的事,將毒藥藏在你的院子裡呢。”她眸光暗藏譏諷,“季小姐,你說是不是。”
季裳華淡淡一笑,“看來二舅母果然是瞭解背後之人的心思,若說之後裳華能洗淨冤屈,還要多謝二舅母呢。”
馮氏不屑的冷哼一聲,“不用你感謝,我這樣做是爲了我的女兒!”
季裳華也不在意,反而是走近了一些,聲音清冽低迴,如同山間緩緩流淌的小溪,清幽動聽,“二舅母說的是,我這樣做自然也是爲了周表姐,我們畢竟是表姐妹一場,如今看見她毀容,我自然也是不忍心的,所以纔想積極配合找到真兇。”
馮氏臉色一變,明明是這個女人害得她女兒,卻絲毫沒有緊張心虛,實在是可惡!“你別再假惺惺了!無論你說的多麼冠冕堂皇,最後的真相會說明一切的,只不過——”她看着老太君道,“現在老太君最後能秉公處理,可千萬不能有偏袒之心,這樣我也會心寒的。”
老太君轉動着佛珠,閉着眼睛,根本是懶得看一眼馮氏。
馮氏微惱,這個老貨一點面子都不給她,待她有一天除掉大房,登上國公夫人的位置,可能還有能不能這樣目中無人。
過了一會,老太君緩緩開口道:“既然你們都各自有理,就等祝太醫回來吧。”語罷,便不再多說話。
季裳華明明已經被人陷害,別人查出來藏有毒藥,可是依舊是不驕不躁,不慌不忙,反而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伸手執起茶壺,爲自己真斟了一盞茶,很是悠閒自得。
馮氏越看越氣,爲什麼季裳華一點緊張,她原本打算的能看到季裳華緊張不安的臉,可是她失望了,沒有,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表現慌亂的季裳華,蕭承佑也不過是一副看閒事的模樣,更沒有流露出對季裳華的言語……反而整個屋子裡最緊張的是她這個受害者。
越看季裳華輕鬆自在,她越是生氣,如今要被判死刑了,居然還能這麼從容鎮定,還真是邪門。
沒有耽擱多長時間,祝太醫就被請來了,因爲年紀大的緣故,走路的時候非常慢,顫巍巍的。
老太君雖然出身高貴,性格驕傲,但是對於這樣的老者,她還是很尊敬的,連忙請人看座,笑道,“勞煩你老人家跑一趟。”
祝太醫落了座,一雙眼睛在周圍看了一圈,很快的在季裳華身上掃過,然後快速移開眼睛,問道,“不知今日老太君叫老夫過府,有何貴幹?”
老太君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看下手邊的下首站着的馮氏,指指她道,“你可認識她?”
祝太醫狐疑的看看馮氏和老太君,似乎不明白老太君爲何要問這個問題,他笑道,“老太君這話就奇怪了,老夫雖然孤陋寡聞,但周家的二夫人,老老夫還是見過的。”
老太君點點頭,“那就好。”
祝太醫對於老太君的反應,不明所以,老太君接着道,“我記得婉頤的病是你老來診治的吧?”
“的確。”祝太醫很是大方地承認了,然後略帶惋惜道。“很抱歉,周小姐的傷……”
老太君擡手道,“婉頤傷勢嚴重,你已經盡力了,這怨不得您。”
“多謝老太君體諒。”祝太醫道。“容老夫多問一句,既然周小姐的傷老夫已經看過了,那麼老太君叫我過府有何貴幹?”
請祝太醫過來的提議是季裳華提出的,是以她微微一笑道:“裳華想知道,周婊姐是如何受傷的?好端端,怎麼會毀容呢。”
祝太醫似乎不解其意,他皺眉道,“周小姐會毀容,自然是指甲所抓傷的,之所以會抓傷,是因爲臉上起了疹子,這一點我已經說過了,相信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季小姐爲何有此一問呢?”
“哦,是起疹子嗎?”季裳華意味深長道。
“自然是這樣。”祝太醫回答的斬釘截鐵。
“不是中毒?”
祝太醫表情很是迷茫,“自然不是,難道季小姐以爲是中毒所致?”
季裳華微笑着道,“我自然相信,祝太醫的醫術,自然不敢質疑太醫的診斷,只不過今日二舅母說,您爲周表姐診斷的是中毒所致,裳華不放心,便特地請教祝太醫。”
祝太醫明白過來,“原來如此。”
馮氏一臉的不可置信,怎麼會這樣,祝太醫明明和他說好的,明明能明確診斷出來,周婉頤就是被人下毒,可如今他怎麼又改口了呢。
她意識到了不對,“祝太醫你怎麼能這麼說,但是你親口說的,婉頤是因爲中了毒而毀容,怎麼如今又出爾反爾呢?”
祝太醫故作不知,“夫人,你說的什麼,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昨天夫人的確請我來爲另愛診病,並沒有查出中毒之兆啊,夫人又爲何這樣說?”
馮氏這才察覺出出自己上當了,怪不得,怪不得季裳華如此主動配合查案,又爲何要請祝太醫,原來祝太醫一早就和她是一夥的了!
她恨恨的看向季裳華,“季裳華,你好啊,你厲害啊,竟然收買了祝太醫,讓讓祝太醫聯合你一起說謊,爲了掩蓋真相你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公理何在?”她又哭了起來,彷彿真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又到蕭承佑面前哭訴,“世子,請您爲您婦做主啊,這一切都是季裳華的陰謀!她爲了給自己洗脫罪名,這樣卑劣的手段都用,請世子明查!”
蕭承佑看了一眼季裳華,然而她背對着他,只能看到她一個側面,陽光透過雕花窗棱的格子,投入到她的側顏上,更顯得面色潔白如玉,秀麗而完美。
他靜靜地看的這一慕,然後,當季裳華回過頭來時他也立刻回過頭來,神情有些慌張,不敢再去看她。
轉而對馮氏冷聲道,“你這話說的可是有意思。方纔你說祝太醫稱周婉頤是因爲中毒而毀容,還口口聲聲說是季小姐所爲,老太君慈悲,念你愛女心切,便答應了你的無理要求搜查各個院子。可現在,祝太醫分明已經說了周婉頤並非是中毒,而你又狡辯是季小姐和祝太醫聯合起來撒謊,難不成在場所有人只有你說的話是真話,別人的話都是假話,都是爲了害你,這又是什麼道理?還是你以爲這世上的天理是由你決定的?”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第一個反應是,這真的是晉王世子會說的話嗎?
早知道平日裡,蕭承佑都是寡言少語的,根本不會表達出自己的真正心思可是如今卻屢次破例,真是匪夷所思!
季裳華也是瞭解蕭承佑是個不善於表達之人,而且凡事不愛解釋,可是他今日卻和一個無知婦人爭論,難道他真是爲了她嗎?
一時之間,她心莫名煩躁起來。
蕭承佑卻是沒有看季裳華一眼,這倒是讓季裳華看不出他的真是情緒。而實際上,蕭承佑只是不敢看她。
馮氏反應過來,意識到蕭承佑是在爲季裳華說話,暗罵季裳華狐媚子,勾引的男人爲她狡辯。面對一臉冷漠的晉王世子,她忙道,“臣婦……臣婦不敢,臣婦不過是不服……”
“哦,不知二舅母還有什麼不服?”季裳華好整以暇道。
馮氏怒氣衝衝,“季裳華,你別以爲祝太醫這麼說你就就沒有嫌疑,你可別忘了,這瓶毒藥可是從你的院子裡搜出來的,這你又要如何解釋?該不會又要把責任推到丫鬟頭上吧。”
季裳華溫聲道,“看來,二舅母還是不死心啊。”她似乎感慨道,“裳華以爲,雖然裳華不是周家人,可是畢竟也和周家是血緣至親,二舅母是瞭解我的爲人的,可是沒想到二舅母口口聲聲就指責我爲害周表姐的幕後指使,這實在是教裳華傷心。”
馮氏冷笑,“你這又是做什麼,明明你是害人精,又在這裡裝什麼無辜裝什麼可憐!你既然如此篤定自己不是幕後黑手,那麼你敢讓我審問一下你身邊的丫鬟嗎?”
季裳華盈盈而立,“哦,審問?那就要看看是怎麼個審問法了,還是二舅母想要屈打成招?”
“季裳華,因爲我和你要卑鄙無恥嗎?”馮氏義正言辭,“既然不會像你一樣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
季裳華挑眉,“二舅母果然是仁慈懂事理,裳華佩服。”
“看來你也是答應了?”馮氏挑釁道。
季裳華現在這樣輕鬆,自然是相信身邊的人不會背叛她,等過一會兒那個人走出來,可不要太驚訝。
季裳華笑容溫雅,“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身邊的丫頭也都是人品乾淨之人,也和周表姐無冤無仇,自然也不會做出這種上喪德敗行之事,只不過,既然二舅母對於祝太醫的話不放心,我就只好答應二舅母的無理要求,讓您審問我的丫鬟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企圖狡辯,還是那麼伶牙俐齒。馮氏脣角勾起一抹陰冷的弧度,“最好是這樣,但願季小姐以後還能這樣自信。”她面對老太君,神情盡力表現得緩和些,“既然季小姐都答應了,不知老太君派什麼人去毓秀閣將那些丫鬟帶進來?”
老太君如今根本就不想看她一眼,語氣裡難得是毫不掩飾的厭惡,“來人,去,把毓秀閣的丫鬟全帶過來。”
不一會,人就都到了,老太君的目光在這些人身上略過,“你們都是我派去裳華身邊伺候的人,待會,我問你們什麼你們實話實說。”
丫鬟俱都低頭稱‘是’。
老太君問道,“既如此,我就問問你們,這瓶毒藥,可是從哪來啊?”
丫鬟們面面相覷,剛有人要說話,就聽祝太醫道:“這果真是毒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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