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白逸昊在探問什麼,墨雪瞳卻不敢掉以輕心,若是之前不知道孃親的身世,她必不會想這麼多,但是現在……容不得她不想。
“也是,許多高雅之士全落在民間,實是朝廷的一大損失,郡主不想看看秦國流落在民間的一些名士,真名士自風流,郡主的才藝,足以當得起當世名士一說,若不去,實是可惜。”白逸昊微微一笑。
“就如那份琴譜一般,太后還深深的感嘆了一番。”
白逸昊竟然又是要她去參加那個什麼琴會,而且隱隱有威脅之意,墨雪瞳不由的拿起手邊的玉碗,輕輕的喝了一口,透過酒意帶來的暖意,眸中卻多了一份清冷:“多謝白公子美意,實在是我的腿腳不良於行,否則也願意去看看當世名士。”
“郡主的腳傷着了,莫如我幫你看看,保證讓郡主可以參加這次的琴會。”白逸昊的目光落在墨雪瞳的腳上,雖然知道他什麼也看不到,但是墨雪瞳的臉還是不由的紅了紅,腳往裡縮了縮,白逸昊這樣的行爲實在有些失禮,怎麼也不會是他這樣的溫雅如玉的人該當做出來的。
“不勞白公子,己是看過了,只須休息就好。”
她的腳傷的怎麼樣,只有她自己知道,當然不可能給精通醫術的白逸昊看的。
“休息也要勞逸結合纔是,錯失了這麼好一個機會,以後恐怕再難有這樣的機會。”白逸昊下了一子,俊眉微軒笑道。
“對別人是機會,對我則不一定。”墨雪瞳淡然的道,在邊角上又下了一子,一下子吃掉了白逸昊邊上一大塊棋局,整個棋面立時空了出來,棋局上黑白分明,白色的明顯少了一塊。
白逸昊彷彿沒看到自己的敗局,擡眸看了她一眼,笑的越發雲淡風輕:“琴譜,棋譜都是絕響,入得了宮闈和流落民間是完全不同的。”
入宮闈,流落民間!他不會也知道了些什麼吧!
墨雪瞳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強自控制着才鎮定下來,緩緩落下一子,待得落子才發現,自己這一子落定,卻失了先機,這一大片的邊角竟又成了白逸昊的了,自己方纔吃了他的棋子,實己是中了他的圈套,但若不如此,自己方纔就己敗了。
白逸昊的棋力竟高超至此!
是進也敗,退也敗!
眉頭微微蹙起,不動聲色的看了白逸昊一眼,此人果然深不可測,既然自己進可憂,退也憂,前一世的墨雪瞳或者會選擇退去,今生的墨雪瞳卻是激流涌進,思量定,放下手中的棋子,拍了拍手微微一笑道:“白公子贏了!我認輸!”
“郡主承讓了。”白逸昊瀟灑的把手中的棋子往棋蔞中一扔,長袖一拂,整個棋面頓時散亂成一團,竟是沒有絲毫爭執之意,若不是墨雪瞳知道他野心極大,必也會認爲他淡薄名利。
一邊一角的爭執,他從不在乎。
墨雪瞳再一次告訴自己,此人真是危險之極,眼角落在棋盤上,閃過幾分幽然。
白逸昊微笑着轉身向長公主道:“今日多謝姨母的梅花釀,只是時辰不早,我先告退,隔日再來拜會姨母。”
看看天色,時辰的確己是不早,快要宮禁了,墨雪瞳也只能告辭,因爲避嫌,她特意等白逸昊走出門才離開,身後長公主若有所思的眼眸有些讓她亂心,有幾分心疼,還有幾分憐憫,可總覺得這裡面還含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感覺。
長公主跟孃親的關係,也一直是她需要捉摸的,孃親是那樣的身份,長公主知道嗎?若是知道,長公主又爲什麼跟孃親交好,若是不知道,她又爲什麼對孃親這麼好?總覺得孃親和長公主之間不會是簡簡單單的朋友關係、
殺晉王,奪晉王皇位的是先皇,晉王是先皇的兄弟,是宗文帝的叔叔,長公主與孃親也算是堂姐妹,長公主真的象表面上那樣清淡無爲嗎?真的與政事毫無相關,與長公主相交至今,除了發現長公主對風珏染不錯爲,她還真找不到長公主涉入奪嫡的痕跡。
不知道爲什麼,隱隱間,總有些事情想不透,講不明白。
上輩子她唯一與長公主交集的地方,就是輔國公府的敗落,長公主起了很大的作用,長公主爲什麼這麼不余余力的對付輔國公府,隨着重生後,慢慢的融入皇家,墨雪瞳對長公主早己改觀,這般清冷的長公主,真的會那麼衝動,爲了奶孃的兒子毀了輔國公府?
她若是這樣,置孃親與何地?
上輩子不見她主動對自己說起,到死,自己對長公主的映像也只在傳說中,這世卻處處皆有她的影子,還有她提起孃親留下的物件,爲什麼她會知道,長公主府裡的梅林,難道也是一個偶然?
絕不可能,這裡必然還有她不知道的事。
墨雪瞳這次沒用軟橋,扶着墨蘭的手緩緩行走在路上,邊走邊思量方纔的事,總覺得今天的長公主與平日有些不同,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同!
是因爲白逸昊嗎?腦海中似乎滑過什麼,卻一時抓不住。
“前面的可是安平郡主?”一棵早春的花樹下,站着一位風姿優美的女子,看到墨雪瞳,眼眸閃了一下,極是友善的問道。
“請問你是……”墨雪瞳停下身子,遲疑的問道。
“這是我們劉美人。”宮女站在一邊接聲應道。
淡淡的光影下,劉美人果然當得起美人這個稱號,如月般的肌膚帶着盈盈的潔白,眸色嫵媚流轉。
“原來是劉美人,卻是失禮了。”墨雪瞳望着她,淡淡一笑。
“安平郡主可是要出宮?正好我也有事到外面起,一起走吧。”劉美人笑盈盈的邀請道,—副親熱調笑的樣子,彷彿跟墨雪瞳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墨雪瞳眼底露出幾分笑意,只眸色淡冷,大腦急劇沉思,她當然不相信這位劉美人與她是偶然相遇,這宮裡什麼情況都會出現,就是不大會出現“偶然”兩字。
一次精心的相遇是偶然,那麼一次精準的刺殺,自然也算得上是偶然。
“那可真巧了,的確是同路。”墨雪瞳望着她,淡淡笑道。
“郡主方纔可是從長公主的宮殿出來,我進了宮可從沒進過長公主的宮殿,不知道是不是象別人說的,華貴之中透着清冷,是這宮中頂好的一個去處?”劉美人笑道,眉眼俱是笑意,自然而然的走在墨雪瞳身邊。
這樣的美人,溫柔可親的跟你說話,聲音又是那麼溫婉,很能讓人覺得愉快!
墨雪瞳微微彎起脣角,有一句沒一句的跟她說着話,隨着她緩步往外走,身邊跟着引路的小太監還是接墨雪瞳入口時的那個,一直跟在她們後面,也不開口說什麼,顯然這條路是對的。
有松樹堅挺在路的兩邊,一些青翠的枝葉己開始從各種枝頭綻出,似乎昨天還是冷意刺骨的冬天,這一兩天就己有春的消息,時不時的從石縫裡,樹木邊,花木叢中,透過青翠的顏色。
“這裡是出宮的路?”墨雪瞳看着眼前的花木顯得特別蔥鬱的一條路,笑道,天色己晚,有些地方點起了宮燈,更顯得眼前的路有些隱隱促促的暗影,若說這是出宮的大路,實在是小了點。
也太花俏了些。
“這是平日我們喜歡走的一條捷徑,倒是很少有外臣走過,但是郡主卻不是外人,這裡又透早春的氣息,不知不覺間就放帶着郡主往這邊走了,不道之處,讓郡主海涵。”劉美人聲音輕輕淺淺的,落在有些空氣的石階上,帶出些空曠寂冷的清音,很是柔媚,這宮裡的女人,若是沒有出挑之處,又哪能活的自如。
墨雪瞳挑眉一笑,眸色在淡淡的夜色中有些冷意,兩人並肩而行,只聽得見衣裙摩挲之發出的沙沙聲,分外的清晰。
“郡主頭上的簪子可真別緻,竟與我們平日看到的有些不同,不知道是不是特製的,能否讓我看看,明天畫了花樣也讓人打一副。”許是爲了打破兩人之間的靜諡,劉美人笑道,看着墨雪瞳鬢角的那對簪子。
經過風珏染的加工,那對簪子早己不是當初挑眼的模樣,只是一對漂亮的簪子而己,沒人想得到在那漂亮的表面下,是鋒利至極的利刃,可以在瞬間毫不猶豫的剖開對方的防禦,直接至人於死命。
劉美人說着,彷彿不經意的伸手就去摘墨雪瞳頭上的簪子。
“美人過譽了,只是一對普通的簪子而己,但對我意義卻是不同,因爲是孃親所留,平日收藏珍重,怕稍有損壞,既對不起亡母。”墨雪瞳不動聲色的避開劉美人的手,脣角的笑容微有些苦澀。
“是這樣的啊,郡主可真是至孝之人。”劉美人的手落下,似乎不經意的碰到墨雪瞳的長袖,手指勾了勾,竟是扯到墨雪瞳的袖裡了,忙停下不迭的道歉,“郡主真是對不起,把你的衣裳弄亂了,若不如去我的宮殿,換一身衣裳再出去?”
她客氣的道。
“美人不必客氣,衣裳又沒亂,何需換過。”墨雪瞳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不在意的笑道。
走到一個拐角處,那裡種着幾顆叫不出種類的樹,與其他的樹不同,那幾棵樹雖然長的不高不矮,卻極是精神,不知爲什麼,大冬天的竟然己是一樹綠葉,與其他的樹徑相分明的標誌。
皇宮裡然是應有盡有,連這種不同於松樹,卻又是長青的樹,這裡都有。
許是因爲覺得冷,劉美人的手往袖子裡縮了一縮,夜風中揚起一股濃郁的香氣,墨雪瞳忽的指着地上道:“美人,這地上的是什麼?”
說完也不待劉美人回答,驀的蹲下身子,彷彿發現了什麼奇異的東西一般。
劉美人大驚,手一抖,似乎甩掉什麼,卻發現一聲嘶吼從天而降,隨着一道金黃的光影撲面而來,尖利的爪子劈臉抓了上來。
“啊!我的臉,我的臉!•……”劉美人尖利的狂叫起來,鮮血從她緊捂住臉的手縫間不住的流了出來。
跟在劉美人身後的兩個宮女早慌了神,衝過來競相去扶劉美人。
墨雪瞳站起身,慌亂的退後兩步,彷彿害怕的瑟瑟發抖一般,扶着墨蘭緊靠在她身上,軟綿綿的不着一點力。
脣角的淡冷的笑意在暗影中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