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劣至極的自然環境鎮住了劉煜一行人,像是覺得這樣還不夠似的,石川五右衛門又大聲說道:“主公,相傳九曲十三灣有鴨嘴龜背的魔怪河童在守護,河童的地域觀念極強,不容許任何人侵犯到他的地盤……”
劉煜笑了笑,淡定的聲音雖然不算宏亮,卻穩穩的壓蓋在轟隆的水流聲之上:“如果有人侵犯了呢?”
石川五右衛門咧咧嘴巴,吼道:“河童會使河流泛濫,水浪滔天,山嶽坍塌,巨巖陷落……”
劉煜轉首看向明智玉子,問道:“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父親了,這樣的地勢水利,這樣的守護魔怪,他選擇的秘庫地點真是絕了……對了,入口是在什麼位置啊?”
凝望着臥虎石的明智玉子的臉色十分難看,她沉默了一下,才沉聲道道:“煜殿,父親大人說過,秘庫的入口是在臥虎石沒有浸入江水的那一隻虎爪的最凹處……”
劉煜微微一愣,回頭看了看巨大的臥虎石,詫異道:“這塊石頭真的就是你父親說的那個臥虎石嗎?這塊臥虎石非但兩隻爪子都在江水裡,就連大半個虎身都被江水淹沒了……話說,你父親當年到底是用什麼辦法將寶藏從水底運進秘庫的啊?!”
緩緩的搖了搖頭,明智玉子的臉色很是凝重:“煜殿,根據我父親的說法,他當年是走着進秘庫的,不要說沒有潛水,就連涉水也沒有……”
石川五右衛門也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在一邊叫道:“主公,河童的傳說也是這兩年才興起的,三年前我在這裡避難時還沒有聽說過有誰看到過河童,可是這兩年河童的傳說就不絕於耳了……嗯。也不能說是‘傳說’,因爲還真的有不止一人在九曲十三灣這裡看到過河童的身影!”
摸了摸下巴,劉煜沉吟道:“按照你們的說法,九曲十三灣這裡出現河童和江水暴漲,都是最近兩三年的事情?嘿,你們覺得這其中有沒有問題?”
石川五右衛門眨眨眼睛,若有所悟的問道:“主公,您的意思是。有人在搞鬼,估計設置種種困難,以防止明智家的秘庫被人啓開?”
在劉煜贊同的點頭時,明智玉子卻相當的不解。挽着劉煜的胳膊道:“人力有那麼大的能量嗎?不但可以馭使河童這樣的可怖魔怪,還能使江水暴漲?”
“‘人’自然是不能的,但若是‘神’呢?”劉煜很有深意的笑了起來。
明智玉子也不是笨蛋,被這麼一提示,立刻就醒悟過來。捂着嘴驚呼道:“你說的是安培大神?他爲什麼會阻止別人啓開我們明智家的秘庫?而且,以他的大神通、**力,如果真的不想別人得到我們明智家的寶藏,應該用不着這些‘阻礙’形式的手段吧。直接毀去寶藏不就行了嗎?”
“安培晴明可不是無所不能的!”劉煜笑了笑,若有所思的說道:“安培晴明並沒有掌控這個世界的‘天道’。我想,他和天道的關係應該是一種‘互補’性質的。這也就決定了他不能隨心所欲的做事情,會受到天道的掣肘、制約!我猜想,大概是‘天道’不允許明智家的寶藏消失,所以安培晴明縱然不想寶藏重見天日,卻也只能想法子在天道的允許下增強‘尋寶’的難度,而沒有辦法直接毀去寶藏……”
明智玉子沒怎麼聽明白,一臉的懵懂。
劉煜想了想,覺得自己一時間難以組織合適的語言來解釋這件事,況且,這些又只是他的猜想,還算不得是事實,如果所猜非實,那未免有些貽笑大方,所以劉煜乾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此時,受到極寒水霧的影響,旗本武士們都面色發青、瑟瑟而抖,石川五右衛門他們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麼受凍的跡象,但從他們微冒白氣的身體看來,應該也是在運功驅寒。就連被劉煜暗中用內力溫養着的明智玉子的手心,此刻也是冰涼一片。
揮了揮手,劉煜道:“玉子,你們暫時退到水霧的範圍之外,我入水去探一探虎爪……”
石川五右衛門上前諫言道:“主公,還是讓屬下先去看看吧,您是萬金之體,容不得輕易涉險!”
劉煜平靜而深沉的看着石川五右衛門,低沉的道:“五右衛門,你自信你的功夫可以去而復還麼?”
石川五右衛門抿抿嘴脣,低低的道:“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萬一有問題呢?”劉煜繼續問道。
石川五右衛門無所謂的一笑,道:“主公,五右衛門傳承的是伊賀派忍術,生命之力強韌,絕對不是武士所能比擬的,就算遇到什麼萬一也不會輕易喪命的……況且,能夠爲主公赴死,五右衛門也是心甘情願,死而瞑目!”
劉煜默默的注視着他手下這位勇敢得力的臂助良久,緩緩地道:“傳說伊賀派飛身流劍術中有一式絕招叫做‘燕返’,你可擅長?”
石川五右衛門輕輕頷首,劉煜又道:“你不要進入水裡,快要沾上的時候,再用你的‘燕返’衝折回岸上,知道嗎?”
石川五右衛門微微一愕,正待出言反對,劉煜已冷然道:“五右衛門,你是我的得力臂助,將來還有很多事我要倚仗到你,你爲了主家安全要先一步探險,我同意了,但我卻不能認同你再有其它的舉動,你可不要讓我失望!”
石川五右衛門急促道:“可是主公,不入水的話可怎麼……”
劉煜厲叱一聲,斷然道:“住口,你連主公的命令也不肯遵從了嗎?!”
石川五右衛門怔了一下,不敢再說。劉煜朝他點點頭,毫無表情的道:“五右衛門,你去,記得我的話。”
石川五右衛門躬身行禮。大步踏出,一側,明智玉子驚慌的拉着劉煜的衣角,嗓音有些抖索:“煜殿,義兄他不會有事吧……”
劉煜默默看了明智玉子一眼,沒有回答,小笠原少齋在旁邊毅然道:“煜殿,且由屬下替少主一行!”
劉煜搖了搖頭。淡淡的道:“不用了,正如五右衛門所說,傳承了忍術的他,在這方面的保命能力遠在你們這些純正的武士之上。”
石川五右衛門在濛濛的霧氣中。回首向劉煜躬身爲禮,猛然轉身,於是,就像一隻離弦的箭矢,猛然衝射空中。在漫天的水霧裡一個轉折,似一頭大鳥般撲向被江水浸沒了大半的臥虎石!
這─剎那,所有的人幾乎完全停住了呼吸,五十四雙眼珠那麼凝聚突出的盯視着那條在水霧裡掠射極快。卻不甚清晰的黑色身影。
當人們的意念不及有所思維,那條黑色身影已在浩蕩奔騰的江面上連連轉折三次。似一頭巨鳥在空中與波動的氣流拼搏,看得出異常吃力。更看得出他的不服輸。
驀然,在滾蕩浩滔的江流上,那條黑色身影穿透水霧突然飛昇,整個身子宛如在空中打了一個橫轉,僅僅只是一個橫轉,像霧裡飄忽的幽靈,那麼輕輕悄悄的,那麼伶伶利利的,在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後,已經落回了江岸之上。
明智光忠和小笠原少齋齊齊的籲出長長的一口氣,明智玉子緊握在劉煜手腕上的五指也終於鬆開了,劉煜滿意的望向石川五右衛門,這位明智家的少主此刻全身衣衫已經溼得透透,髻發散亂,面孔流露着極度的疲憊和睏倦。
一把抹去臉上的水漬,石川五右衛門向劉煜躬身爲禮:“主公,屬下已遵令返回。”
“你幾乎是拖着兩條腿回來的,‘燕返’就那麼的損耗內力?”
石川五右衛門蒼白的一笑,啞着嗓子道:“主公,‘燕返’雖然頗耗內力,但屬下還不至於施展一次就疲憊若此……主要原因是,江面之上,有一種極大的怪異力量,像是空氣在旋迴絞折,十分紊亂錯雜,屬下爲了控制身形,不得不多花費十倍以上的內力……”
在明智玉子她們驚訝時,劉煜卻沒有意外的表情,他低沉而有力的道:“是否有一種在狂濤駭浪之中,浮沉轉動都身不由主的沉重感覺?”
石川五右衛門吃力的點點頭,道:“不錯,主公說的極是,屬下差一點就被那股力道扯落在水流遊渦裡去……”
ωωω▲ тt kan▲ ¢ o 面色陰沉了一下,劉煜冷峻的道:“看來安培晴明在這上面的心思花費得不少啊……”
注意到石川五右衛門的身軀在不停的抖索,以他如此精湛的功力,此刻,嘴也被凍得有些烏紫了。劉煜趕緊揮手道:“你趕緊離開霧區,先運氣驅寒。”
石川五右衛門大概是真冷了,也不怎麼推拒,點了點頭後就躬身離開,到了水霧之外立刻盤膝坐到地上,眼簾微閉,默默運轉起丹田的內力,以驅散糾結在體內的寒氣。
知道石川五右衛門不會有什麼危險,劉煜也就不再關注他,沉吟了一下,劉煜對明智玉子道:“以五右衛門的功力,還沒有下水就凍成了這樣,估計你們去也是白搭。還是我獨自下水去探一探,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你帶着人退到水霧之外,再在這裡帶下去,恐怕這五十名旗本武士就得廢了……”
明智光忠和小笠原少齋一來和劉煜接觸的較少,二來他們的第一效忠對象是明智玉子,故而對於劉煜的爲人心性還真沒什麼瞭解,不過此時聽到劉煜的一番表述,他們卻不禁有些感動,在這個“上等人”不拿“下等人”性命當回事的世界中,劉煜那隨口說出的“普通”言辭真是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劉煜微微一笑,回首望望狂流滾滾的最上川,低沉的道:“怎麼都是那麼一種表情,裡面不會認爲我會一去不復還吧?”
小笠原少齋輕聲道:“煜殿,釣魚城那邊缺不了您,反抗織田信長的大業也缺不了您。玉公主更缺不了您,還是讓屬下代你入水一探吧……”
劉煜抿脣一笑,揮手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小笠原少齋。你的實力比之石川五右衛門還要略遜一籌,如果強行入水的話,多半就真的一去不復還了!我的實力較之你們都要高出很多,而且又不受這個世界的天道約束,所以是最爲合適的入水之人,你就不要多說了……”
輕輕地,兩隻手顫抖着,那麼柔軟而堅韌的環到了劉煜的腰上……
知道那是誰。劉煜握住了那兩隻冰冷而滑膩的小手,平靜的道:“玉子,別怕,臥室絕對不會有危險的……”
明智玉子不顧周遭那麼多人。那麼多雙眼睛,她緊緊的偎到劉煜懷中,仰起那張美麗的面龐,那張面龐被水霧幻映得迷迷濛濛,上面有溼痕。分不出是水是淚,但是悽豔得驚人。
心絃大大的顫抖了一下,劉煜覺得在這剎那竟起了一股留下來的意念,他用力甩甩頭。故意笑道:“玉子,乖。我去去就來!你應該知道,我的實力超過石川五右衛門很多。絕對不會被水中的暗流沖走的……如果你父親留下的啓門方式沒有錯的話,那麼我在水裡呆不了多久就能進入秘庫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被凍壞……”
明智玉子仍舊沒有說話,但是,這次劉煜看得清楚,有如珍珠似的淚水,已自她的目眶中成串墜滴,亮晶晶的,卻含了無限酸辛和擔憂。
劉煜也覺得鼻尖有點酸澀,他一橫心,稍稍用力推了推懷中的人,明智玉子卻靠得更緊了,語聲攙着泣聲:“煜殿……你說過和我永不分離,你說過的……”
劉煜脣角起了一陣**,他輕輕地道:“是的,我說過,而我也沒有背棄這句話。”
明智玉子悲切的道:“但,你就要背棄了……”
劉煜搖搖頭,低柔地道:“別胡思亂想,我一定會回來,玉子,我可捨不得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留在世上……”
明智玉子哭得又厲害了,她流着淚道:“不,煜殿,我們不要寶藏了好不好?就算沒有秘庫中的寶藏,我們明智家還有其它的一些產業,再加上上杉姐姐的資本,足以支撐我們的大業了!我要看着你,守着你,我不要你去冒險……”
劉煜閉閉眼,長長吸了口氣,低沉卻有力的道:“相信我,玉子,我會回來,我不會離開你,更不會出現意外,玉子,你相信我……”
只是搖頭,只是流淚,明智玉子死死抱着劉煜,說什麼也不肯稍放一點,劉煜以目投向小笠原少齋和明智光忠求助,這兩個以護衛明智玉子爲第一要務的明智家忠臣卻低首垂目,一副“有事別找我”的模樣。
一條人影靠近,那是石川五右衛門,他已多少恢復了疲憊,但是,面孔卻仍然帶着受寒過甚後的鐵青,他沙啞着嗓子嚮明智玉子道:“玉子,主公功力深湛,定可全身而回,你不要太過任性……”
明智玉子驀的回頭,抽噎着盯視石川五右衛門,滿是不悅的嬌嗔道:“義兄……你……你腦子裡除了愚忠,還有沒有一點別的?煜殿說什麼,你就是什麼嗎?這麼危險的事情,你就篤定他能安全回來?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石川五右衛門怔仲了一下,嘴脣張了幾次,最終只能無奈的道:“玉子,你要相信主公,主公是天外來客,不受這個世界的任何法則約束,就算是‘死亡法則’也一樣……”
在明智光忠和小笠原少齋肅然而驚的同時,關心則亂的明智玉子依然沒有理解石川五右衛門的話語,她一跺腳,哭泣着:“不,我不管他是天外來客,還是天外邪魔,我只知道劉煜是我的夫婿……”
石川五右衛門無語了,緩緩退到一旁,沒有再多說。
劉煜凝視着明智玉子良久,道:“玉子,放開我,我是真的不會死,最多消失一段時間就會回來。”
劉煜沒有說定如果他“消失”了,會隔多久再能“回來”。瑪瑞思曾經說過,“上界”穿“下界”,時間鐵定會變的“緩慢”,比如你在“下界”呆上一百天,而“上界”的時間說不定只過了一天而已!
只不過,瑪瑞思也說不準安培晴明構造的這個虛幻世界和源星之間的時間比是多少,只是估計這個比例會比較大,因爲這兩者之間的能量差距實在太大了……
明智玉子像橫了心,一點也不肯妥協的拼命抱着劉煜,劉煜無奈的搖搖頭,閃電般在明智玉子冰冷的頰上吻了一下,斷然道:“玉子,等着我!”
明智玉子還沒有來得及有任何表示,已覺得肋下微微一麻,渾身一軟,就這麼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推離了劉煜的懷抱。
劉煜向石川五右衛門示意一下,身爲“義兄”的石川五右衛門立刻一步跨到明智玉子身側扶持,明智玉子知道她已留不住劉煜了,淚水再度簌簌滴落兩腮,她此刻雖然毫無點力,卻仍能說話,在劉煜轉身的剎那,她泣血似的道:“煜殿……你好狠……如你回不來,我會跟着你去……”
劉煜回頭露齒一笑,雪白的牙齒映閃起一抹瑩潔的瓷光,他緩緩的道:“玉子,安心的在岸上等着我,等我安全的起出寶藏,安培晴明再怎麼搞鬼,也擋不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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