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導師的點評,也是不吝讚美之詞,丁少陽雖然舞臺表演比較痛苦,但是聽到其他幾個導師的讚揚,心情變得很不錯。
“哎,我說丁導師。”葉落問道,“第二首曲子,你就已經把自己和鄧琦搬出來了,那倒數第二首,你打算怎麼辦?”
“山人自有妙計。”丁少陽淡淡笑道。
**的提前到來,好處當然是很明顯的,現場的氣氛非常熱烈,導師席上也是其樂融融。節目氛圍很不錯。
不過壞處也很快就體現出來了。之後的兩首曲子,雖然質量其實也不錯,但畢竟是學員的作品,出場的歌手,腕兒也沒鄧琦那麼大,對比起來一聽,確實差了不少。
祖蘭和施飛,都是傑出的年輕音樂人,但是本輪的表現,比不上虞依依,更別說跟李逸鳴相比了。
到底是學員們的歌曲,幾位導師在點評的時候,還是留了幾分顏面。年輕人嘛,鼓勵爲主,不足之處,稍微點一下就行了,具體的東西,自家的導師會關起門來詳細說。
很快,競演環節過半。四位導師的歌曲馬上就要開始登場了。
首先出場的,是雙鬼,他們拿到了第四、第五的籤位順序。自己的學員新歌剛走完,他們的歌就要上了。
對於雙鬼最近的表現,說實話,葉落是不太滿意的。
這兩位說起來,也是國內頂尖的音樂人,但無論是音樂專區,還是原創好歌曲現場的表現,都在四大導師中穩穩墊底,上一輪,甚至還被李逸鳴逆襲了一把。
再這樣下去,音樂雙鬼的定位,應該是祖紹元、甲慶、馬景逸他們的級別了,算是國內一流的音樂製作人,但不能說是頂尖的。
這種現象,葉落覺得不是好事,目前國內頂尖的音樂人,漢關、陳天華在國外發展,能跟自己打打擂臺的,如果雙鬼夠不上,那也就只有丁少陽一個人了,自己一旦發力過猛,老丁還要被吊打。這對國內的音樂環境,沒什麼好處。
所以葉落很希望雙鬼能爭氣一點,不要墜了嶺南第一高手的名頭。
否則的話,這個頭銜,就快是虞依依的了。
葉落正盤算着,然後就聽到後面的觀衆席一片驚呼聲。
他很奇怪,舉頭往四周一看,雙鬼居然站起來了,但是他們又沒往臺上走,而是朝舞臺側面繞了過去,沒上臺,很快就消失在舞臺後面。
“什麼情況?”丁少陽也愣了一下。
“他們可比你敬業多了。”陳天華淡淡笑道,“你上臺連個衣服都不換,人家還知道換身演出服。”
“嘿嘿。”丁少陽笑了笑,然後說道,“俞佐俞佑,聯袂登臺,十多年沒見着咯。”
“說得好像你十多年前見過他倆登臺一樣。”陳天華說道,“你這輩子都沒出過幾次天京城,他們一起表演,你肯定沒見過,我是見識過的。”
“哦?你見過,怎麼樣?”
“厲害。”陳天華點頭道,“這兩個人,拆開來,你我都能勝之,一旦合起來,天下莫敵。”
“也就那樣吧。”丁少陽笑道,“這倆傢伙,之前雲山霧罩的,我還以爲有多大能耐,最近稱量下來,也就還行,比我們仨,差口氣。”
丁少陽說完,然後似是想起什麼來,又說道:“這段千萬別播啊,不然這倆傢伙非掐死我不可。”
現場導演打了個ok的手勢。
陳天華微微一笑,說道:“之前他們表現一般,我覺得,應該是還沒真正合起來。”
葉落和丁少陽齊齊一怔,然後葉落問道:“什麼意思?”
“你們以前沒跟他們正面交過手,可能不清楚。”陳天華說道,“他們,有一套獨特的方法,兩人每人一把樂器,互相對着演奏,慢慢找旋律,一旦進入某種狀態,出來的曲調真是鬼神莫測,乍一聽古怪,但是聽下去,就會越來越美妙。
就曲子的質量而言,這種方式做出來的曲子,在葉總監沒出道之前,是國內最好的。否則當年的粵秀唱片,也不能在國內稱雄一時,就連當時資金雄厚的環球,都壓不下他們。他們靠的,就是曲子質量。
最近他們這幾首的水準,比起當年差不少。我猜測,應該是這倆兄弟留了一手,要麼是還在爲當年的事情鬧彆扭,要麼就是在行韜晦之計,等着在原創好歌曲這裡,給咱們一個驚喜。”
葉落點點頭:“那這次兩位俞老師同時上臺,應該是真正合起來吧?”
“**不離十。”陳天華點頭苦笑道,“我們麻煩來咯。”
正說着,現場響起了掌聲,葉落一擡頭,發現音樂雙鬼,已經在舞臺上現身。
兄弟倆的打扮,很復古,一青一灰,兩身長袍。
兩人都坐着,一人手裡一把三絃,一人手裡一把二胡,至於到底誰是俞佐,誰是俞佑,誰都分不清楚。
兩人的這個坐姿,有點奇怪,一般演出,都是面朝觀衆的。比如方纔的鄧琦和丁少陽,縱然彼此心中情深似海,但是一旦上了舞臺,最重要的,還是觀衆。
可是這兩兄弟,卻是彼此斜着坐,就像“八”字的一撇一捺,呈四十五度,既彼此相對,又面相觀衆。
坐穩了,等到臺下的掌聲稍稍平靜,左邊的那位,手指一撥,三絃的音色亮了起來。
三絃,在彈撥樂器中,不如琵琶那麼華麗,琵琶畢竟是“彈撥樂器首座”,三絃在樂器的地位裡,沒琵琶那麼高。但是三絃有三絃的特色,那就是粗獷、豪放!
這組三絃的旋律一起,畫面感就撲面而來,那是大漠風沙割面刮骨的感覺!
而緊接着,右邊那位不知是誰,二胡的弦弓一拉,一種繁複秀美的味道就來了,就好像身處江南的春光之中,暖風拂面,眼前是柳葉桃花、小橋流水。
兩把樂器,兩組旋律,在風格上格格不入,但是一旦交融,卻好像是時空的變幻,西域大漠、江南水鄉,兩幅截然不同的畫面,能在聽衆的腦海中同時緩緩展開。
前奏之後,彈三絃的那位,一開嗓,嗓子裡就好像帶着風砂,音色枯啞,但是起調極高,這一嗓子的氣魄,能把人魂叫出來!
葉落眼前一亮,這是秦腔。但又不全是,發音上有秦腔的技巧,但是更怪。
而伴隨這種秦腔怪調的,是拉二胡那位,口中發出的輕柔嗓音。
這種嗓音,很脆,似是不該從一個男子口中發出,就好像南方戲曲中的正旦反串,軟糯秀美。
葉落也聽出來了,這是越劇的調,但又不全是,音量也很輕,好像是從樓上的收音機傳來的,非常飄渺。
兩把樂器,兩個嗓門,既像是在場上爭奪,又像是在互相附和。時而交融,時而爭鬥。乍一聽有些彆扭,但是半分鐘過後,不知不覺,葉落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被激了起來。
就好像是按摩時,那種時輕時重的力道,一會兒痠痛難耐,一會兒又覺得在被撓癢。
“來了。”陳天華拍着案頭,輕聲說道,“這就是音樂雙鬼,曲風之中,有鬼氣,真是詭秘難測。”
“厲害。”丁少陽也歎服道,“什麼搖滾,什麼粵語歌,那只是他們面對市場時的妥協而已。這,纔是真正的雙鬼。”
葉落點了點頭,心中對音樂雙鬼的評價,拔高了不止一籌。
原來這兩位前輩,真實水準有這麼強!
不過他也覺得有些納悶,有這水準,早拿出來嘛,藏這麼久幹嘛,搞得自己還爲這兩人捏把汗。
整首曲子演完,演播大廳裡是一片寂靜,似乎所有人,都還沉浸在雙鬼的音樂之中,沒有回過神來。
古怪、詭異,但是一回味,卻又覺得絕美無比,這就是雙鬼這首曲子給所有人帶來的感覺。
兩三秒鐘的寂靜之後,隨着導師們的帶頭鼓掌,觀衆席上馬上爆發出一陣猛烈的掌聲和叫好聲。
等到俞佐俞佑回到導師席上,老狐狸丁少陽開始掌控話題。
這首曲子,丁少陽覺得不能再捧了,已經夠好了,再捧就上天了。要是再讓導師們說幾句好話,觀衆羣起響應一下,那麼自己倒數第二首的妙計,就要變成遺計了。
丁少陽清了清嗓子,讓觀衆安靜一下,開始發話道:“真不錯,就曲子本身的水準而言,兩位俞導師,今晚估計要無敵了。
不過咱話又說回來,今晚我們的考題,是中國風。之前主持人也解釋了什麼叫中國風歌曲,就是建立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基礎上,蘊含大量中國元素,並適應全球流行趨勢的歌曲。
兩位的這首曲子,的確是建立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基礎上,也蘊含了大量的中國元素。樂器,是兩把民族樂器,唱法,是兩種地方戲,純得不能再純,純中國。
但是,我們也要意識到,這首曲子,流行趨勢在哪裡?
沒有。
沒有流行元素,是這首曲子的致命缺陷,我們的觀衆評委,在綜合考量的時候,要注意到這點。”
丁少陽這番話,確實在理,葉落點了點頭,但是他不太習慣說別沒人壞話,也就沒吭聲。
陳天華說道:“我的意見,跟丁總監差不多。”
俞佐則微微一笑,說道:“中國風的定義,我想是多種多樣的。畢竟這三個字,新華詞典上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我們這首曲子,就是我們心中的中國風,我們的音樂風格,就是講究原汁原味,一定要純粹。
至於觀衆如何取捨,我們尊重投票的結果。”
俞佐陳懇的態度,也搏得了觀衆陣陣掌聲。
“好了。”丁少陽說道,“那麼接下來,就是我們陳總監了。我說陳總監,你不會也親自上臺吧?”
陳天華一邊笑着,一邊站了起來。
“我了個去!”丁少陽捂上臉嘆道,“這世界是怎麼了?說好的誠信呢?”
葉落也愣了,敢情今晚上臺的,遠不止他一個啊。
“你們別慌。”陳天華站起來,又坐了下去,“我不上場。”
“你不上場你站起來幹嘛?”丁少陽吃了假動作,有些惱羞成怒,當然這種情緒是演出來的。
“皮帶太緊,鬆一鬆。”陳天華一本正經地說道。
在全場鬨笑之中,丁少陽翻了翻白眼說道:“切!我還以爲你歌藝有長進呢。”
“中國風的曲子,我自有精兵強將來對付你們,何必親自上場。”陳天華淡淡笑道。
導師們嘴皮子上鬥了幾句,舞臺上的燈光昏暗下來。
下一位歌手,即將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