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三步並一步的竄上二樓,看見芷彤睜開黑白分明的眼眸凝視自己,嫩白如蔥的手指指着惜容、惜羽兩小姐妹之一:“她是惜容。”將近一年來初次開口說話,聲音有些澀,張恪不懷疑這是他今年來聽到最悅耳的聲音,禁不住喜極而泣。
周叔惠爬樓梯時一時心急膝蓋磕臺階上,也不覺得疼,聽到芷彤真的開口說話,眼淚嘩嘩直流,摟着芷彤,嘴角顫抖着,手不斷抹眼淚,卻又在不停的笑,不曉得說什麼好。大家看了也唏噓不已,徐學平與周叔惠官居高位,但去年夏天以來遭受喪子之痛,跟普通遭受變故的人一樣,也飽受痛苦,芷彤的失語症這一年來更是懸在他們心裡的巨石。
張知行說道:“張恪,快打電話告訴徐省長,快讓他知道這個好消息。”張恪抱着芷彤到樓下的客廳裡,又說道:“要讓晚晴姐一回家就聽到芷彤的聲音。”
聽唐婧說,讓張恪揭穿芷彤從她們說話的方式辯別誰是姐姐誰是妹妹之後,惜羽、惜容兩人就改變說話的方式,芷彤一時適應不了,但到底她們倆人說話的聲音有細微差異,張恪聽不出來,唐婧聽不出來,芷彤卻分辨得出,猜錯幾次就又將兩人辨認出來;惜容、惜羽接下來索性閉嘴不說話讓芷彤猜,芷彤還沒有開始習字,又沒有習過啞語,沒人開問她誰是誰,她就是猜得出來僅憑手勢也無法表達她想表達的意思,給這一逼,她竟開口指着惜容說:“你是惜容!”
芷彤之前經過很多心理治療,省裡的專家、北京的專家不曉得請了多少,都不見效果,周叔惠跟徐學平都焦急得很,哪裡能想到讓芷彤開口說話竟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對惜容、惜羽兩小姐妹越發喜歡,只是這時候喜不自禁,心思都在芷彤身上,眼睛巴望着芷彤,希望聽到她多說些話,哪怕簡單的一個字眼、一個詞都給她帶來無比的歡樂。
打通徐學平秘書李義江的電話,徐學平正在參加會議,周叔惠管不了這麼多,讓李義江找丈夫出來接電話。徐學平從會議室出來,接到電話先聽到芷彤沙啞的聲音,高興得直抹眼淚,在電話裡哄着芷彤多說兩句話,雖然芷彤剛開始說話時的聲音還很生澀,他聽了卻如天籟,會議還在進行,他不能在外面耽擱太久,心情激動的聽到一會兒,纔不舍的將電話掛掉。
謝晚晴從公司回到小錦湖畔的別墅時,從車裡下來,擡階而上,看着客廳裡衆人半蹲半跪圍着芷彤,芷彤扭過她精緻而小巧的頭顱,有些猶豫的喊了聲:“媽媽……”
這一刻,謝晚晴內心所有的堅強都讓淚水沖垮,扶着玻璃門框,竟生不出再邁出一步的力氣,軟軟的坐到臺階上,張恪將芷彤抱到她身邊,她不爭氣的放聲哭泣起來,淚水、鼻涕,完全不顧形象的將芷彤摟在懷裡,大哭特哭。芷彤讓她媽媽傷心的模樣嚇着,也跟着大哭起來。
周叔惠好不容易收住淚水,讓她們這一引,又跟着哭了起來。
樑格珍走過將她們攙起來,眼睛裡含着淚水,卻笑着說:“這樣的好事,還哭什麼……”
鬧騰了好久大家的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張恪將芷彤抱在懷裡,轉身看見唐婧的眼圈也是紅通通,卻是惜羽、惜容兩小姐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覺得芷彤哭得可憐,拉着張恪的衣角,疑惑不解的看着芷彤,又伸着手去夠她的小手。
情緒激盪,大家都沒有吃飯的心情,坐到大廳的沙發上,都想方設法讓芷彤多說話,生怕這一刻會稍縱即逝,等到明天會成爲空歡喜一場。
張恪又跟謝晚晴複述芷彤突然能說話的緣由,周叔惠拉着惜容、惜羽兩小姐妹入自己的懷裡,對着傅俊夫婦說:“多虧這兩個小姐妹,長了這麼精靈,我要她們跟芷彤一起做我的孫女,也讓芷彤從小有兩個夥伴……”
李明瑜待人應對要比傅俊和緩婉轉,她雖然跟着傅俊沒什麼後悔,對惜羽、惜容兩姐妹以後的生活怎麼可能沒有憧憬?聽到周叔惠的話,順着她的口氣,欣喜的說:“有你做惜容、惜羽的奶奶,是她們天大的福氣……”
周叔惠只想把她心裡的喜悅跟別人分享,扭頭對張知行說:“明瑜現在還要上中、夜班,多不方便照顧兩個小孩子,我從來都不開口問這些事情,今天破一次例,你不能讓我兩個幹孫女沒有人照顧,你要不答應,我去求唐市長……”
李明瑜的工作調動要唐學謙出馬,豈不是要鬧出大動靜?張知行連忙點頭答應馬上就幫忙解決李明瑜的工作問題,開口問李明瑜希望從什麼樣的工作。李明瑜、傅俊夫婦畢竟臉皮薄,張恪介紹她是從省財經學院肄業,在九十年代也屬於半個知識分子。張知行只擔心李明瑜是普通工人,有些工作不好安排,聽說是因爲家庭原因從省財經學院肄業,就說:“那行,我明天去問一下,選幾個工作讓你挑,總要保管你滿意……”
換一份舒適的工作,對於普通人可能是一輩子都做不成的事情,在周叔惠、張知行等人看來,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李明瑜慌亂而不掩飾心裡的驚喜,忙說:“不要這麼勞煩張秘書長,惜羽、惜容她奶奶的身體也不大好,傅俊現在給張恪開車,我要上中班、夜班,惜羽、惜容就怕沒人照顧,我要能在中藥廠換成常日班就可以了。”
張恪笑着說:“只是換常日班,豈不是顯得我爸沒什麼能耐?讓我爸先找幾個工作讓你來挑。”
傅俊言語不多,心裡感激也不善表達;他妻子李明瑜惶恐不安,推辭不敢勞煩張知行爲她的事情大動干戈,卻是顧建萍從她的話聽出些東西來,笑着說:“張恪現在有專車接送,可比他爸還要威風,”勸李明瑜說,“你也不要推辭了,芷彤今天能開口說話,不曉得讓大家多高興,換工作的事情,算不上多麻煩的事。”
張恪聽顧建萍說他有車接送的事,笑着說:“天氣要熱起來了,顧姨出門也不方便,唐伯伯在市裡抓公車改革,顧姨總要支持唐伯伯的工作,錦湖正好還有輛車多着,你要用車,隨時通知錦湖就可以了……”
顧建萍笑着說:“我就平時跟你媽逛逛街,你這麼說是心疼唐婧吧?”
“媽……”唐婧嬌嗔含羞,絕美的臉蛋染着淡淡的紅暈,畢竟經常給人拿她與張恪的關係說事,承受能力也強了許多,拿眼睛瞄着張恪,嘴裡卻說,“媽,你瞎說什麼?”
唐學謙縮減行政開支,首抓公車私用問題,春節後唐婧也不得不乘公交車往返師院與一中之間。天氣冷的時候還好,天氣漸熱,人穿衣服也單薄,公交車難免會有佔手足便宜的齷齪人,張恪怕唐婧吃虧,真想調部車接送唐婧上下學,見顧建萍這麼說,他厚臉皮也不怕別人笑,順着顧建萍的口風就說:“那我就讓錦湖司機班那邊每天安排接送唐婧上下學,顧姨要用車自己解決吧。”
顧建萍笑着說:“大家看看,我就說吧,張恪總不能討好我們這些中年婦女。”
大家哈哈大笑。
唐婧不甚嬌羞,俏臉滲血似的紅豔,謝晚晴的心思稍稍從芷彤身上收回來,看着唐婧少女嬌羞的模樣,無論誰都會認爲唐婧與張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想到許思,心裡只是微微一嘆:她甚至連暴光的機會都沒有。
鬧騰了很晚,等到唐學謙那邊匆忙應酬完趕到這裡,大家才思量起晚飯還沒有吃,這時都感覺到腹響如雷,急忙讓廚師準備開飯;用餐時,徐學平在北京那邊的會議結束,又打來電話想聽芷彤的聲音,大家都聽下手,聽着免提電話裡徐學平激動微顫的聲音,無不在想:徐學平也是有普通人的情感。
徐學平明天就回省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到看到芷彤,他又不能隨隨便便到海州來,就讓周叔惠明天帶着芷彤回省城,還想見見惜羽、惜容兩小姐妹,他在電話裡也認了這兩個幹孫女。
周叔惠便讓李明瑜也請幾天假,好好領着兩小姐妹到省城玩一玩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