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王憤怒的回府,盯着那封早已乾透的信,目光陰沉。
這封信他看後並沒有異常,一直隨身攜帶,根本不可能被掉包,爲何到了皇上手中就變樣了?
沉香推門而入,望着渾身佈滿戾氣的獻王說道:“姜左死了。”
他們的計劃,因姜左的死,而全部落空!
沉香眼底閃過陰鷙,姜左躲藏在雲山別院,他最爲惜命,怎的會往懸崖跑?就算他被追捕慌不擇路,也會選擇束手就擒,等尋時機‘洗刷冤屈’,絕不會靠近崖邊半步。
可,他卻落崖了?
心思飛轉,沉香眸子裡閃過一道厲色:“姜左的死,定有蹊蹺。”
獻王目光陰寒的看着沉香,冷聲道:“你是說他被人謀殺了?”
“還有一種可能,姜左明白王爺想要做什麼,所以以死破局。”沉香撫順捏皺的袖口,眼底迸發出一道冷芒:“我聽說他落崖的時候,留下一個包袱,那個包袱如今在李尺的手中。若是尋常的包袱,李尺爲何不交由下屬?那麼包袱裡定有極爲重要的東西,那些東西或許與王爺有關!”
獻王面色大變,姜左雖是蠢人,可有時卻極爲謹慎。他對任何一筆銀子的收入、支出都有詳細的記錄,那麼姜左替他辦事,是否也留下證據?
李尺油鹽不進,鐵面無私,想從他手中拿回包袱,不是易事。
“父皇他還沒有下旨派禁軍捉拿本王,李尺定是沒有將手裡的包袱交上去。”獻王眼底閃過殺意:“沉香,你去給李尺遞邀請帖。”
“王爺……”沉香顯然知道獻王的打算,只是李尺極受皇上器重,若是突然喪命,定會與姜左一案聯繫起來:“太危險。”
獻王將信扔在沉香腳下:“宮中發生的事情,你還不知曉吧?這封信出了問題,鳳瑤全身而退,若非本王反應敏捷,恐怕如今身陷大牢!可就算本王摘清利害關係,皇上也對本王起了疑心。”幸好他有了除掉姜左的心思,否則這次當真中了皇上的計!
沉香面色一變,撿起信,看完內容後面色鐵青,察覺到信紙的異樣,皺眉道:“怎麼溼了?”
“本王交信呈給皇上之時,範忠無意間打翻了茶水。”獻王沒好氣的說道。
沉香眸光一閃,低頭聞了一下信紙,臉色陡然一沉:“王爺恐怕至始至終就被人算計其中。”隨手將信紙放在書案上,神色冷清的說道:“我聽聞有一種墨寫下的字跡,可以保存三日,三日後就消失不見。還有一種墨,寫下字跡晾乾後,便不見痕跡,若是遇水就會浮現出來。只是這兩種墨,我只是在奇聞軼事上看見過記載,卻沒有真正見過。而這封信上散發着的奇特香味,恐怕就是用了這兩種墨。開始用後一種,等幹了之後,再用第一種墨。王爺從文府將這信拿過來正好三日,而範忠那杯茶……”
“你說範忠是榮王府的人?”獻王豁然起身。
“十之八九。”
獻王臉色難看,他暗中收買範忠,可範忠他話中的意思是他只效忠皇上,如今卻告訴他範忠是榮王府的人!
越想獻王越怒極攻心,手背青筋暴鼓,揮手砸了桌上的公文賬冊。
鳳敏從內室出來,看着砸在腳下的賬冊,彎腰撿起來,拂去上面的灰塵:“皇兄何須如此生氣,區區一個異姓王收買父皇身旁的內侍,不是狼子野心,是什麼?”鳳敏睨了沉香一眼,嬌笑的說道:“敏兒聽聞德親王如今到了城門口,不出所料,明日定會被召進宮。皇兄何不趁此機會攏絡太后?進宮進言,舉辦宴會替德親王接風洗塵?”
獻王與沉香立即明白鳳敏話中的意思,眼底浮現出笑意:“幸好皇妹提醒,否則皇兄犯糊塗了。”說罷,換了衣裳進宮。
姜府
一片哀慟。
奈何姜左是逆犯的身份,不能大辦喪事。
姜蔣氏命人將喜慶的物件兒收起來,換上素淨的擺件。
姜蔣氏穿着青色衣裳,站在姜老夫人的牀榻邊上。姜老夫人面黃肌瘦,憔悴不堪。自從聽聞姜左失足落崖,就一直病倒在榻。今日不知從何處得知姜府名下產業、別院被查封,病得愈發的嚴重。
“姜岑這個小賤人,與她姨娘一樣忘恩負義!她以爲交代出姜家的罪行,她就能得到獻王的疼寵?做夢!獻王擡她進府,不過是瞧見左兒的臉面上,姜家一倒,她哪能有好日子過?”姜老夫人憤恨的咒罵姜岑,她沒有想到最後會是姜岑在背後捅姜家一刀。而這個隱患,還是因她而起!若非她想要姜岑知曉姜家的重要性,告訴她許多姜府名下暗樁產業,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母親,惡人自有天收。老爺如今不在了,您千萬要保重身子。”姜蔣氏雖然恨姜老夫人,可她明白如今的姜家岌岌可危,成了皇上、獻王的眼中釘,若是他們內裡再不合,恐怕真的氣數將盡了。
姜老夫人看着姜蔣氏滿目悔恨,淚流滿面,枯瘦的手緊緊抓住姜蔣氏的手:“這個家,如今就靠你了。”
姜蔣氏眼眶溼潤,她也知曉姜老夫人的身體,恐怕熬不了多少的時日。
只是……
“母親,姜家名下產業被查封,沒有榮王府出手,恐怕咱們連庇身之所都沒有。”姜蔣氏在這京中沒有什麼留念,家業是拿不回來。姜家的聲明在京中已臭,沒有立足之地。爲了她的兒子,她不得不重新打算。離開盛京,許還有崛起的希望。
姜老夫人死死的盯着姜蔣氏:“你說什麼?”
姜蔣氏半垂着眼皮,小心翼翼的說道:“等您身子好些了,我打算咱們姜府舉家遷回祖籍。”看着姜老夫人臉色大變,連忙說道:“這京中我們是留不得了,笙哥兒他被學堂趕了回來。回祖籍之後,興許還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畢竟,姜府在祖籍還是有聲望在。
姜老夫人緊抿着脣,不鬆口。
姜蔣氏看見姜老夫人眼底的不甘,輕嘆口氣,不甘又能如何?現在所有人都對姜家避而不見,這一切都怨不得旁人,是他們咎由自取!
“你……你去求你二妹……”姜老夫人眼底燃起希望,榮王府還願意管他們,只要他們去賠罪,定會原諒他們的!
姜蔣氏苦笑,榮王府又能幫多少?
“快……你快去……”姜老夫人催促道。
姜蔣氏搖了搖頭。
姜老夫人氣絕,奈何她沒有半點力氣,呼哧呼哧的瞪着姜蔣氏。
這時,繡桃滿臉欣喜的進來道:“老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姜老夫人倏然看向繡桃,渾濁的眸子里布滿了怒火:“姜府沒有大小姐!”
繡桃渾身一顫,不明白姜老夫人爲何發怒,見着她捂着胸口劇烈的咳嗽,慌忙扶着姜老夫人替她順氣,忍不住的勸說道:“老夫人,您如今又何必與大小姐置氣?當初她幫着舅舅、舅母落您臉面,那還不是因爲柳姨娘而起?大小姐心地純善,您錯信二小姐大家這才落到這般天地。榮王府那邊沒有落井下石,已經是全了情義。南宮府那邊,夫人又不在京中,哪裡會那麼湊巧?顯然是南宮大人將人支開,不願意插手管咱們姜府。眼下就只有大小姐,能夠幫助咱們。”
“母親,患難見真情。大姐兒這個時候上門,足以說明她的心裡還有姜府。不曾像姜岑一般,姜府富貴時巴結,落難的時候避之不及。再說,姜府的確是負了三弟妹。”姜蔣氏眼底黯淡,姜府出事之後,三老爺就醉生夢死,不管姜府死活。
以她一個人之力,又怎撐得下去?
姜老夫人閉上眼睛,翻身背朝外。
繡桃看想姜蔣氏,搖了搖頭。
姜蔣氏緊了緊手指,轉身出了府門,一眼看見站在門口的姜綰。
“祖母不願見我?”姜綰瞧見是姜蔣氏,心裡通透。
姜蔣氏頷首:“她無非是拉不下臉。”
姜綰也不勉強,從袖中掏出一疊銀票放在她的手中:“大伯母,這點心意足以令你們在祖籍過上安穩的生活。”望了一眼姜府,退了兩步道:“你們多保重,好好教導笙哥兒。”
姜蔣氏見她絕口不提三老爺,張了張嘴,直到姜綰坐上馬車,也沒有問出口。
果然如鳳敏所料,獻王進宮進言替德親王接風洗塵,太后極爲的高興,賞賜了獻王。
德親王的馬車方纔進城,就被太后請進宮。
並且張羅着宮宴。
而皇上也同樣一反常態,沒有反對。
鳳瑤從中嗅出一絲不同尋常來,沉思道:“高文如今在天牢中,太后心裡定是焦灼不安,此時大擺宴席倒不是她的作風。鳳嘯對德親王也充滿敵意,心中早已是容不下。對太后召他進京,竟是沒有一絲不悅。今夜的宮宴也極爲積極,吩咐后妃協助太后張羅。”
有一股念頭飛快的從她心裡閃過,一時沒有抓住。
“以太后對德親王的疼寵,今夜想必十分熱鬧。”雲初緩緩說道。
鳳瑤一個激靈,陡然明白過來,意味深長的看着雲初道:“我許久不曾見到母妃,今夜好好敘舊,看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