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了,隨着攪拌完成,坩堝內的鈦合金液體進入冷卻階段,高所長總算鬆了一口氣,冷卻階段相比之前的幾道工序來說,是最不容易出事故的階段。
對於鋼企來說,之前不論是填料,還是加熱,攪拌,一旦出事故就是大事故。
尤其是填料,鈦合金加工的原料是海綿鈦到還好一些,而冶煉黑色金屬,也就是普通鋼鐵,在十幾年前都還是手工填料,幾個工人擡着一百二百公斤的鋼錠往鋼爐里加,有時候一不小心,鋼錠連着人,都一下栽倒鋼爐中。
鋼爐中可都是一千多度的鋼水,人進去,鋼水一個翻滾,人就沒了,連渣滓都找不到。
有時候轉爐也很危險,一爐的鋼水被天車吊起,有時候因爲天車導軌上有異物,電葫蘆咯噔的跳一下,就會有鋼水飛濺下來。
等石墨坩堝中的鈦合金錠徹底冷卻,高所長指揮着吊車將鈦合金錠從坩堝中吊出來,朝小劉剛找來的二十五噸叉車上放去。
看着吊車下面兩米多長寬高的鈦合金錠,以及耳邊天車吱呀吱呀的嘶吼聲,衆人頓時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
那些華夏人居然熔鍊出了這麼大一塊鈦合金錠,而且還是在東京國際展覽中心,這真是太瘋狂了,難道他們就不怕展覽中心的管理委員會找他們麻煩,這裡可不是鋼廠。
別說託德這些外國佬,就連華磐自己的員工都有些看傻了眼,他們也沒見過這麼大的鈦合金錠從鋼爐中出來,平常在坩堝中攪拌好之後,就直接通過真空自耗電極電弧凝殼爐分流走,鑄成各種各樣的型材,棒料等等。
“哐當!”
隨着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叉車猛的一矮,甚至車尾的配重都翹了起來,小劉的心也隨之提到了嗓子眼,這要是出事就麻煩了。
不過還好,畢竟是二十五噸的叉車,車身晃了幾下,鈦合金錠就穩穩的坐在了叉車上。
“朝着展覽中心的正前方的廣場開過去。”高所長用日語對叉車司機吩咐道。
叉車司機點了點頭,一踩油門,叉車後面的排氣筒冒着青煙,就朝着廣場開去。
這時,小劉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不讓他找展覽中心那邊的叉車,合着是要把鈦合金錠,放到展覽中心的正門口,這要是展覽中心這邊的叉車司機,根本就不可能答應。
楚浩笑了笑,也跟過來。
展覽中心正前方的廣場上,人流穿梭不息,作爲亞洲最大冶金設備推廣會,每年都會有數百家的冶金設備製造企業和上萬家的鋼鐵冶金企業來參加展會。
“那是什麼?是白銀嗎?亮閃閃的,不過怎麼會這麼大一塊,快五十噸了吧。”
一個來參展的鋼鐵冶金企業採購經理看到叉車上的鈦合金錠,難以置信的大聲叫喊道。
也不知是因爲他的叫喊聲,還是叉車排氣管傳出來突突聲,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放到了鈦合金錠上。
“不是白銀,白銀的顏色比這顏色亮的多,這應該是鈦合金,而且重量也沒有五十噸那麼重,白銀的密度是鈦合金的兩倍多點,按照體積,這塊鈦合金錠應該在二十噸左右重。”
一個特種鋼企的負責人,推了推眼鏡,一本正經的說道。
“不過二十噸重也夠驚人了,我記得最大的紫銅坩堝不就十噸級的嗎,怎麼技術一下子提高了那麼多,這世界是怎麼了,見鬼了嗎?我們公司用的還只是八噸級的生產線,難道我們公司的生產設備已經這麼落後了!”
另一位客商,驚歎的叫道。
一時間,廣場上無數人對着叉車上的鈦合金錠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哐當!”
又是一聲巨響,叉車司機將鈦合金錠放在支架上,將叉子抽出,然後轉身掉頭,一個地板油,排氣管冒出一團濃濃的黑煙,直接朝着廣場外飛奔而去。
叉車司機發誓,他從未將叉車開的這麼快過。
不過沒辦法,剛纔那個公司的老闆給他說了,如果他能在三分鐘內離開廣場,尾款再給他加百分之二十。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理由,有錢人的想法難道都這麼奇怪嗎。
楚浩看着飛奔的叉車,嘴角笑的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看着這飛奔的叉車,真是太有喜感了,心裡同時還有點惡作劇得逞的樣子。
那個公司的老闆自然是楚浩。
隨着鈦合金錠的落地,剛纔指指點點的客商一下都圍了過來,他們真的是太好奇了,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鈦合金錠。
有的甚至還上手直接敲了敲,“沒錯,是金屬的,不是模型。”
而此時,早已準備好的華磐銷售員工直接拿着宣傳資料,朝着衆人分發。
楚浩也順手搶過一沓子宣傳資料,向周圍發去,他着實有點太高興了,這人也太多了,效果比他想象的都要好得多,跟剛纔冷清的,連一個人都沒有的樣子相比,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請問,這個是鈦合金嗎?”
一位客商拉着楚浩問道。
“對,沒錯,鈦合金,這份宣傳資料上還有,有關於這塊鈦合金的性能表。”
說着,楚浩順手將手中的宣傳資料遞給了這位客商。
那個客商隨意翻開一看,性能表上倒是沒有太多稀奇的地方,是很普通的航空用結構鈦合金。
“請問,這塊鈦合金錠有多重,真的是由貴公司生產出來的嗎?據我所知,最大的鈦合金坩堝是達涅利集團生產出來的十二噸級坩堝。”
另一個客商拉着楚浩,激動的問道。
“是二十噸級的,也肯定是我們公司生產出來的,我們公司是由華夏一個國家級鈦合金設備研究所改制而來的,擁有十分先進的技術,這些在宣傳資料上寫的都有,至於你說的,達涅利集團生產的鈦合金坩堝,我只能說,紫銅坩堝已經落後了。”楚浩傲然說道。
“我看宣傳資料上說的是,貴公司用的是石墨坩堝,請問貴公司是否的確能解決石墨的滲碳特性。”
此話一出,楚浩周圍的客商全部豎起了耳朵,直直的看着楚浩。
石墨的優點,他們都是搞冶金的,自然都知道,但是因爲其本身是多孔結構,具有十分強大的滲碳性,所以一直沒有辦法將其熔鍊成坩堝。
畢竟鈦合金,包括很多稀有金屬,一旦含碳量過高,那麼直接就煉廢了。
“當然,已經解決了石墨的滲碳性。”
“貴公司真的確定嗎?”
提問的那人,狐疑的看着楚浩,石墨的滲碳性可是一個世界性的難題,無數的材料學家,國際大企業都解決不了,一個華夏的企業居然敢宣稱自己解決了,這太假了吧,而且這個叫華磐冶金設備的企業,他們之前連聽都沒聽說過。
聽了這話,所有人都直直的看着楚浩,是啊,解決這樣一個世界難題的企業,居然是個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的小企業,這太不可思議了。
“當然了,它就是最好的證明。”
楚浩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背後巨大的鈦合金錠。
他早就知道,有人會這麼問,畢竟是石墨坩堝是新技術,肯定有人懷疑,不讓他們眼見爲實的話,自己的鈦合金生產線恐怕一條都賣不出去。
提問者頓時感覺一陣語噻,他剛纔是陷入慣性思維了,這麼大一塊鈦合金錠都出現了,滲碳的問題肯定是解決了。
至於楚浩造假,那他倒是沒想過,在場的都是行家,隨便從鈦合金錠上刮點沫子,回去一檢驗,就知道里面的成分大概有什麼了。
而且眼前的這塊鈦合金就是很普通的一塊鈦合金,配方里面各個成分有多少,大家都清楚的很,很輕易的就可以知道其中的碳含量超標了沒有。
“了不起,真的了不起,請問貴公司的鈦合金生產線售價多少?”一個客商關切的問道。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耳朵再次豎了起來,價格因素自然是最重要的問題。
有點人心頭剛燃起了一點火焰,也隨着這話被一下澆滅了,新科技剛出來,肯定都不便宜,這二十噸級鈦合金生產線好是好,如果價錢太貴,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那還不如直接買兩套達涅利集團的十噸級鈦合金生產線了,技術也相對成熟一些,毛病也少一些。
不過如果價格跟達涅利集團兩條十噸級鈦合金生產線價格差不多,又或者稍高一兩成的話,那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畢竟宣傳資料上說了,二十噸鈦合金生產線,廠房佔地更少,需要工人更少,自動化水平更高,甚至電渣的產出也更少,綜合生產成本比十噸級鈦合金生產線,還要低百分之十。
這如果換算到鈦合金的利潤上去,基本上相當於利潤提升百分之二十,甚至更多。
“整條鈦合金生產的基礎價格是二千七百萬美元,並且我們公司還可以根據貴公司的需要,刪減和增加設備,至於具體的價格,請到我們公司的展區,那裡有專門的接待人員,來爲貴公司進行覈算。”楚浩笑着說道。
“二千七百萬美元?貴公司沒有搞錯吧,達涅利集團的十噸級鈦合金生產線還要一千六百萬美元。”這位客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說道。
“這樣的話,豈不是比達涅利集團賣兩條十噸級鈦合金生產線還要便宜五百萬美元。”
“效率相同,但是成本降低了,而且售價也降低了將近百分之二十,貴公司這個定價沒問題嗎?這個價格你是說錯了吧?”
衆人紛紛都議論開來。
要知道設備這種東西,向來是一分錢一分貨,兩毛錢兩分貨,三塊錢三分貨,科技含量越高,價格就越貴。
十噸級鈦合金生產線是一千六百萬美元,講講價的話,一千五百萬美元也能拿下,而五噸級的鈦合金生產線就只有五百萬美元而已了。
雖然看似五噸級鈦合金生產線的效率是十噸級鈦合金生產線的一半,價格只有十噸級鈦合金生產線的三分之一,性比價更高,大家應該選五噸級的纔對。
但是幾乎所有的鈦合金生產企業都會選擇十噸級的生產線,因爲看似省下來的那部分錢,會被超額的僱工成本,管理成本,生產資料浪費成本等等,直接抹殺掉,甚至還會賠本,使用時間越長,賠的越多。
而現在,楚浩的二十噸級鈦合金生產線價格竟然比達涅利集團的兩條十噸級鈦合金生產還要便宜,這真的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聞言,楚浩笑了笑,“作爲華磐集團的董事長,我說是什麼價格,那它就是什麼價格,即便有錯,也是之前的價格錯了。”
聽了這話,衆人頓時愣住,他們着實沒想到,跟他們羅裡吧嗦,說了半天的小夥,居然就是這家擁有如此先進科技的企業的董事長,看起來還沒他們的兒子年齡大。
“董事長先生好,我是浦項集團,下屬特種鋼廠的設備採購經理,這是我的名片,我對貴公司的鈦合金生產線有興趣,不知道該和誰談?”
說着,一位亞洲面孔的客商,雙手舉着一張名片說道。
楚浩隨手拿起了名片,沒想到這一下竟然炸出了條大魚來,浦項集團是南高麗最大的鋼企,先後被摩根斯坦利公司和福布斯評爲世界最具競爭力公司和全球最受矚目公司,是世界頂級的鋼鐵企業。
“在我們的展區,有專門的接待人員,你可以跟他們去談,地址在上面有。”
楚浩指了指宣傳資料上的地址。
“我也對貴公司的產品感興趣,這是我的名片,董事長先生,請您收下。”
“這是我的名片……”
一剎那間,無數的名片都遞到了楚浩的面前,楚浩笑呵呵的全都給收下來了。
當然了,楚浩並沒有回名片,且不說他沒有名片這種東西,他就是臨時客串下宣傳人員,要是讓這羣人知道自己的電話號碼,自己豈不是永無寧日了。
而楚浩這裡發生的一幕,也同時發生在華磐的所有銷售人員身邊,不過他們也不能向楚浩這樣拽,名片什麼的還是要回一張的。
此時,所有的華磐宣傳人員都有種血脈膨脹的感覺,這從冷板凳換到熱板凳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所有宣傳人員在享受這種感覺的同時,也努力的發放資料,解答問題,指引客商前往華磐的展臺,因爲他們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華磐集團在國際展覽中心的正門口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他們都不相信國際展覽中心的管理委員會,會沒有一點的反應。
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過來,將他們驅散,把鋼錠叉走,甚至將華磐的展臺給撤銷,這都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說,他們必須要抓緊這一分一秒。